■吳 丹/沈陽化工大學網絡與信息化中心
但本體究竟意味著什么,為什么在當下創作環境中早已被人們遺忘的本體再次出現,并在短時間內獲得如此之高的關注度。其存在價值又是什么,是獨立產生的價值;還是需要對比而得到的價值。本文結合當下創作語境及主流趨勢,解讀本體在當今時代中的位置和存在意義。
蘇珊·桑塔格在《論攝影》中提到,“攝影是一種民主化藝術革命”。而技術的進步,給予藝術創作帶來了二次民主。小孩子都可以拿起電話自拍;所有人每天都在用圖片去交流。從使用和自身價值來講,被傳播的影像已然從一種消費品逐漸地成為溝通耗材。在無限的傳播復制虛幻中,影像不再具備自身的價值,它是一種語言形式,甚至只是一種符號。
“本體”顧名思義,是某一物體本來的樣子。之所以我們忘記了影像本來的樣子,其根本是因為過于便捷的傳播方式,在表達語境下改變了自身的面貌。隔空取物的傳播,自然使之自身載體的存在被削弱,甚至徹底消失。影集已經被硬盤所取代,感光材料的化學變化變成了電子元件的光電反映,化學結晶體成了十進制的數位。當看得到的實體變成了傳說,其本身的價值自然順利成章的體現出來。“物以稀為貴”的確是衡量商品價值的一種常規方式,但影像本體的削弱卻更為激進地將實實在在的物理、化學變化轉換成了古董、文物。它是藝術家創作者直接生產的“一手”資源,甚至被視為帶有情感溫度的直接體現。
從影像自身面理解比較抽象,和傳統藝術形式加一對比我們就能更好地理解其中的含義。好比雕塑的原本與翻模制作的石膏像、油畫原作與影印資料的對比。而當下影像藝術創作語境中本體的削弱比前面的例子更為極端。它是直接的去物質化、符號化的轉變;是把單純的語境無限的擴大化。在此語境中對影像本體的強調與其說是一種反主流價值觀的嘩眾取寵,不如說是在虛擬影像時代中影像本體的一次自我救贖,完全是不得已而為之。再不去強調本體,或許有一天,影像就無法再去以藝術的方式去審視,而只是語言的一部分。當代影像創作環境中,媒介材料載體的弱化使得創作者、欣賞者自發的開始反省、審視。就像那個終極哲學問題一樣——“我們從哪里來?該取向何處?”一樣。沒有這樣的定位,影像藝術的發展就沒了定位一樣,滕然回首之時才發現錯過的、缺失的才是最有力量、最本源的實質,即影像的本體。
筆者曾經目睹過一次“本體”攝影活動中,對傳統材料一無所知的年輕人看到顯影過程發出驚呼。提到影像本體,通常情況下人們總會和“銀鹽”、“感光材料”、“底片”這些聯系在一起。可本體并非單純的物質。
本來的面貌,當然是物質。但需要結合當代影像的語境和觀看場域來探究當下影像本體的真正含義。上文提到影像的功能變化,那就需要回溯到最初的功能。歷經近百年,影像究竟是工具還是藝術品的爭論從未停歇,它的兩面性(技術性、藝術性)伴隨其成長發展一直也是定位影像創作意識形態的關鍵因素。不同的語境下、觀看場域中,相同的影像具備出現了不同的功能和意義。一樣的報道攝影作品可以有著上面提到的兩面性,但在藝術展和在報道刊物上看到就是不一樣的功能意義,這是不能被忽略的現實。被觀看的場域,是影像“光環”的關鍵,而科學的發展、傳播媒介的變化、生活方式的改變使得觀看的方式發生了根本的變化。影像已經不需要收集,而是變成了隨意取用的資源。場域的限制被徹底打破,從而沒有了承載媒介的存在意義。收藏家很難說服自己收藏無法把玩的藏品,就這樣,影像放棄了自己爭取的權利,甚至使功能變得單一的不值一提。
物質的消散帶來了創作內涵的不確定性的喪失,工業化、產品化使“靈光”也沒有了存在的空間。這些老生常談的論點已經不再新奇,但那種沒有了溫度的視覺產品又有誰能真正感受到它的冰冷。傳遞被傳播所取代,這就難怪年輕人會對影像的物質顯現而驚呼,那種帶有溫度,非模式化的顯現意味著“人為”,意味著視覺的耳語。琳瑯滿目的視覺產品的豐富了眼球的同時削弱的是創作者的情感,大有人看不慣這種將情感寄托于真實的玄妙說辭,但除了這種“一手”的物質寄托,實在很難找到另一種更有說服力的媒介存在。再豐富的文字也無法將主觀的觀看描繪的面面俱到,一樣的“花”,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視覺與視覺的傳遞過程中,媒介的存在無法取代,而偏偏又把僅有的能顯現創作者創作記號的筆觸去掉,影像就成了傳說和謠言。
影像的二次利用從他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它和語言的關聯度實在太強,自身的傳播性無法被取代,被復制之余,可以說這是它骨子里帶著的一種低廉氣質。時至當下,數字時代的影像真實性在證偽的功能上再次打了折扣,眼見已不再必實。被篡改的影像已經變得見怪不怪,再創造取代了真實,數字化影像與其說是生產產品,不是說是生產視覺的生產資料,等待這些材料的是再一次的模式化加工。大眾對待這些產品的眼光也從排斥轉換到接受最終成了現在的指鹿為馬——僅有的記錄性也已經不再顯現。一直以來被視為最可靠的動態影像的“虛假”程度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上至影院屏幕中的特效,下至網友調侃的“動圖”,單幀序列的篡改豐富了人們的想象,加速的造夢的速度,同時也將影像內容逐漸架空。
數字加速了虛擬,虛擬取代了實質,影像內容從“真假”變成了存在與否的爭論。沒有虛擬影像的空無、人們就不能體會到真實的難能可貴。沒有了現實的主體,就沒有了真實的關注,機械語言變成了數字再現。乍一聽沒有什么不同,都是視覺表達的轉譯,但機械是觀看的代言,沿著取景器指引的方向我們感受到的是創作者的視覺感受;而數字是思想的轉述,它告訴我們理想化的真實。商業、傳播這種語境下我們要的是結果,可影像本體的觀看行為必須的出發點是真切存在的物質。
德呂克的“上鏡頭性”強調的是對真實物質(哪怕是最平凡的日常)的主觀價值關照,取景框中的內容與其說是創作者為了美感、形式、影像內涵所做的主觀經營,不如說是是目光的復制。這意味著當時當地,此人的視覺情感。拋開過分的分析,從自己的經歷談起,總有那么一個瞬間是每個人畢生難忘的,而經歷是真實的,這種真實是不可以被篡改的私人的真實。但數字帶來的虛擬意味著空洞,可以想象演員在面對空氣、藍屏全力演出時自身的那種無助;迷失在虛擬社交平臺上的年輕人看到鏡中真實的自己的失落;更不要提網絡購物貨不對版的凄涼。
歸根結底影像的本體是有源之水,但虛擬影像是空穴來風。曾經的影像本體如果說是真實的切片,那么數字影像中本體所代表的卻是真實的價值。這些都很抽象,可想象一些某人想給你展示什么時是“從前……”還是直接拿來更有說服力。
與傳播有關的媒介喪失自身本來性質,這是文化發展的必然結果,就像計算機無法代替數學一樣,數字化影像也無法取代觀看。認清影像的本體含義意不是辨別真偽,更多是關于影像存在和被觀看意義解讀。
“本體”在不同的語境下有著不同的含義,同時在發展的過程中它所代表的價值也會改變。影像的原理就在它本來的面貌之中,既不深奧也不復雜,它不應該是賣弄學士的資格,更不應該是招攬生意的噱頭。它是日漸豐富的影像海洋中的燈塔,永遠幫助我們指引著本來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