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包法利夫人》與《嘉莉妹妹》中的自然主義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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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蒙古師范大學青年政治學院

任何一部小說的創作離不開當時社會發展背景的影響，也與作者的所生活的環境與社會地位有關。特別是自然主義文學流派，強調的是自然主義。一方面排斥浪漫主義的想象、夸張、抒情等主觀因素，另一方面輕視現實主義對現實生活的典型概括，而追求絕對的客觀性，崇尚單純地描摹自然，著重對現實生活的表面現象作記錄式的寫照，并企圖以自然規律特別是生物學規律解釋人和人類社會。自然主義則是19世紀下半葉至20世紀初在法國興起，然后波及美國等一些西方國家。

法國是自然主義的發源地，其典型著作是“自然主義小說之父”居斯塔夫·福樓拜(1821-1880)19世紀末創作的法國自然小說《包法利夫人》，和20世紀初美國作家西奧多·德萊塞(1871-1945)創作的美國自然主義小說《嘉莉妹妹》。

一、自然主義產生的歷史背景及理解

自然主義文學為西方文學流派之一，產生于19世紀下半葉的法國，19世紀末和20世紀初傳至歐美和世界各國。起初，自然主義是一個古典的哲學概念，用以指一切形式的物質主義、享樂主義和世俗主義，因此，某些西方評論家也稱自然主義為“消極的現實主義”。自然主義強調的是自然流露、科學方法、決定論、反應自然，自然主義從根本上否定文學應當服從于一定的政治的和道德的目的，認為文學應當保持絕對的中立和客觀。自然主義作家拒絕做一個政治家或哲學家，而要做一個“科學家”，對所描寫的人和事采取一切隨緣的態度。由此可見，自然主義在早期是被賦予了一些消極意義的，然而，十九世紀以后，隨著資本主義經濟的迅猛發展以及自然科學的巨大進步，自然主義逐漸拋棄了一些消極意義而獲得了全新的內涵。自然主義文學在現實主義文學基礎上將實證主義、遺傳學說和決定論觀點加以融合，輔之以生物進化論，從而構建了自然主義的基本框架，這也就是說，自然主義文學是現實主義文學的發展與創新。在自然主義文學作品中有兩大核心：一為欲望，一為環境。正是這兩點，將自然主義文學作品中主人公的命運牢牢掌握禁錮，使之在面對自然時無能為力，只能在那個冷冰冰的、暗無天日的機器世界里痛苦無奈的掙扎。此外，自然主義所反映的多是隨便觀察到的庸俗的自然。

二、《包法利夫人》與《嘉莉妹妹》中的自然主義特點

(一)主線——敘述人性本質、真實反映庸俗自然

自然主義文學強烈要求注重真實感，將生活中的真實現象代入作品之中，以此來與時代產生共鳴。在《包法利夫人》以主人公愛瑪婚后因追求浪漫與刺激的愛情而背叛丈夫的主線中，“真實”就起到了尤為重要的作用。夏爾的原型是歐解·德拉瑪，這位實習醫生先與一位大他六歲的寡婦結婚，寡婦去世后又與年輕貌美的德爾芬·蒂麗葉結婚，德爾芬生性風流，不甘于過普通農家婦女所過的平庸生活，搞了兩次婚外戀，最終在愛情失敗與經濟打擊下服毒自盡。自然主義文學作品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作者正是基于此事件并加以加工創作，才有了《包法利夫人》這部長篇小說。所以，“真實”在故事推進過程中一直貫穿其中。

如果說《包法利夫人》是作者福樓拜基于現實人物生活狀態的原創作品，那么《嘉莉妹妹》則是西奧多·德萊塞對自由資本主義蓬勃發展的美國的客觀而真實的描繪。

《包法利夫人》與《嘉莉妹妹》中主要人物的人生經歷，不僅屬于個人，也代表了當時絕大部分社會群體的想法與態度，愛情與金錢的真實矛盾則自始至終貫穿在兩部作品之中，而這也是自然主義文學中對于真實敘述的要求之一。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歐美國家中，我們不僅可以找到像包法利夫人與嘉莉妹妹那樣追求自由，向往金錢與愛情的年輕女性，也不乏會有像羅多爾夫、杜洛埃之類的充滿愛情欲望的浪蕩子，是的，愛情與物質便是那個時代的社會群體所希翼的，而作品中“當愛情遭遇物質的考驗，愛情又能否繼續維系”的思索也的確值得我們深入思考。因此，我們可以看到，這兩部作品主人公所代表的不只是她們自己，還有她們所處的時代。

(二)人物的自然主義表現——環境決定論與消費

19世紀以來，隨著生物學、生理學、遺傳學、進化論的發展，人類對自身的認識又上升到了一個新的層面，這為自然主義小說創作奠定了堅實的理論基礎。自然主義小說家通常會將環境決定論應用于作品創作之中，他們認為，環境是制約人的發展的關鍵因素，而環境又分為內部環境與外部環境，內部環境指心理和生理等因素，外部環境指社會、時代等因素。內部環境與外部環境共同作用于人并且決定了情節發展走向，人物的前途命運與最終結局就像是一輛沿著既定軌跡緩緩行駛的火車，它來自何地，最終駛向何方都不能被人為力量所左右，人在自然面前是如此軟弱，只能聽任自然的擺布，服從自然的安排。《包法利夫人》中，主人公愛瑪是鄉村富農的女兒，從小生活富有且安定，她十三歲時父親送她進入修道院，生性浪漫多情的她受到了教父、做縫補的老姑娘、同學們爭相傳看的紀念冊以及消極浪漫主義文學作品的影響，使她日漸沉浸在上流社會羅曼蒂克的愛情中，幻想著“愛情一直好似一只玫瑰色的大鳥翱翔在絢麗的詩意盎然的天空中”，就如福樓拜所說，“她的氣質感情型多于藝術性，她尋求的是激情，而不是美景”。也正是受到這樣的生理因素與生活環境的雙重影響，才讓她在與夏爾結合之后繼續她所謂的浪漫愛情并遭到沉重打擊。

與包法利夫人不同的是，嘉莉妹妹更多的是對金錢的渴望，她的欲望的著眼點更多的是物質而不是愛情，而這種欲望既來自于遺傳，又來自于大城市燈紅酒綠、鶯歌燕舞的視覺沖擊，作為一個初來乍到的農村姑娘，眼前呈現著繁華景象，耳邊又回響著情場高手杜洛埃的綿綿細語，這也就決定了嘉莉以后的情節走向——她必然會盡最大的努力讓她融入這個城市。此外，她愛幻想，不屈從于命運，并且具有上天所賦予她的極高的藝術才能——這也是她最終可以取得成功的關鍵，她出自本能的追求金錢，追求優越的生活以及豐厚的物質條件，正像文中所說，“對她來說，利己心是主要的”“這倒是她主要的性格特征所在”，的確，她天生所具有的強烈的金錢欲望在此后的生活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而大都市的繁華與奢靡則使她的欲望更為強烈，也可以說，當時的資本主義社會環境是嘉莉妹妹抗爭命運走向成功的催化劑。

除了表現內外環境對人的決定作用，自然主義文學中也常常會涉及消費主義，《包法利夫人》與《嘉莉妹妹》也一樣，消費觀念貫穿其中，是作品中的重要內容。包法利夫人家庭富有，使她在某種程度上缺少對金錢的概念，以至于把物質當成了獲得愛情的一種手段，她送給情夫羅多爾夫鑲有鍍金球飾的馬鞭、刻著“心有靈犀”的印章、可以當圍脖用的方巾以及雪茄盒等物品，她以為有了這些，她所愛的那個人便會永遠和她在一起，在她的心中，愛情超過了一切。而嘉莉妹妹卻與此不同，她并不愛杜洛埃或者赫斯特渥特，她和他們在一起完全是出于現實的考慮，她更關心的是自身的物質生活，即使是在她最貧困無助的時候，她也愿意花錢來提高自己的生活品質，在她這里，愛情是獲得物質的一種手段，這也正是她先后與杜洛埃、赫斯特伍德兩位她曾經所認為的成功人士關系曖昧不清的原因——他們可以帶給她物質上的享受以及心靈上的滿足。但是不管是包法利夫人還是嘉莉妹妹，她們都屬于消費環境中的一員，她們欲望的決定性架構眼見——欲望——行動是至關重要的。

(三)情節——情節淡化，注重細節描寫

自然主義文學重視以心理描寫突出細節，情節沖突在不知不覺間被淡化了，而瑣碎凌亂的細節則繽紛綻放。如《包法利夫人》中對于侯爵城堡餐廳的描述，“愛瑪一進餐廳便感到被包圍在一股熱氣里，其中有花香、漂亮的餐巾臺布香、肉汁香和蘑菇香。枝形大燭臺上的蠟燭，在銀鐘罩上火焰躥的高高的。多棱水晶上蒙著模糊的水汽，反射出黯淡的光線”。這些描述，可以使我們直觀的看到資本主義上流社會的奢靡，這也就不難理解為什么包法利夫人在很久以后仍然對此情此景念念不忘了。而《嘉莉妹妹》也涉及大量細節描寫，比如文中寫杜洛埃，“他在后邊的褲帶里掏出一只鼓鼓的錢袋。里面裝著紙條子，旅程表，還有一卷鈔票”。而“這給了她一個很深的印象”“這一切，在她心里勾畫出了一個朦朦朧朧的有錢的世界”，他的事業有成和意氣風發便從這樣細致的心理描寫中清晰地展現在我們面前。盡管自然主義文學中總會有大量的心理描寫與細節描寫，但作者并非沒有注意情節構建，主要的情節框架仍基本存在并將小說各個人物串聯起來，而平平常常的生活細節則豐富了小說的內容。

(四)結局——自然歸宿的悲劇色彩

隨著資本主義的發展，一系列的社會問題如人口膨脹、貧富懸殊、社會制度沖突也隨之產生了，自然主義者認為小說應當體現環境中自然歸宿的悲劇色彩。包法利夫人就是這樣，天生的浪漫、崇尚激情與后天環境的影響使她沉迷在婚外戀所帶給她的快樂中，狡猾毒辣的高利貸者勒儒則利用她虛榮、喜歡享樂的心理使她欠下了一筆又一筆債務，并且最終在愛情與經濟的巨大打擊下服毒自盡了。而夏爾呢，作為一個被時代所拋棄的悲劇人物，他天生的懦弱與無能使他在愛瑪死后仍然把這一切歸結于命運，出于對愛瑪的愛，“他接受了她的癖好、她的想法。他買來了漆皮鞋，經常打白領帶，在小胡子上涂香水，像她那樣簽票據”，他的生活依然被他人所左右，“她想不到死后影響反而更大”。《嘉莉妹妹》中的結局也有著極為明顯的悲涼感，嘉莉妹妹利用自身表演天賦，通過后天的努力最終成功進入上流社會，杜洛埃與她再無交集，而赫斯特渥特因難以適應環境一事無成，最終不僅被嘉莉妹妹拋棄，也被社會所拋棄了。表面上看，兩部作品的女主人公境遇大不相同，前者凄慘死去，后者取得成功，然而其內在是相同的，嘉莉雖然成為了當紅舞星，但她成功后，卻陷入了無盡的寂寞與空虛之中，“在這個大都會里，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是冷酷的”，“她如今發現自己還是如此的寂寞孤單”。我們也可以預料到，她遲早是會從上層社會摔下來的，資本主義社會的殘酷很難使人獲得真正的幸福。

三、對自然文學的再思考

自然主義文學是一個時代的產物，它能真實地反應當時社會的客觀存在的事實。但是它反應的事物大多數都是比較消極的因素，反應人性弱本質的庸俗自然，缺乏正能量。在社會進化過程中，這種自然主義文學已經受到現實主義文學和浪漫主義文學的影響，逐步消退在歷史舞臺上。現實主義文學和浪漫主義文學的發展其實有很多是在自然主義文學研究的基礎上，加以吸收和消化，將藝術來源于生活，又上升到藝術。使之適應社會的發展。我們今天研究自然主義文學，對文學藝術的再進步也是很有幫助！

四、結語

《包法利夫人》與《嘉莉妹妹》均是自然主義的成功作品，兩部作品既有共性也有個性，在小說中，作者以清晰的筆觸敘述事件，以其細膩的描寫客觀冷靜地講述其中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語調平穩自然，娓娓道來，毫不摻雜個人情感，使我們通過作品進入了另一個時代，并且帶領我們真實地感受資本主義社會的社會風貌和生活圖景。

[1]牟瑛.《嘉莉妹妹》——一部自然主義的杰作[J].海南廣播電視大學學報,200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