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書畫中字號印款的趣味性

王 冠

（南京信息工程大學，江蘇 南京 210044）

我們的姓、名、字、號是在漫長的歷史文化中形成的，到了今天大家皆有名姓，而字號則只被少數人使用。因學習書畫專業的緣故，對字號印款自然也看的較一般人多些。文人，尤其是吃繪畫這碗飯的朋友一般很難免俗，喜歡給自己取個字號算是與自己開的一個“雅”玩笑。

剛上大學的時候，我還分不清與徐悲鴻“干架”的是“劉海粟”還是“劉海栗”，之后看到有人在辨認海老書法落款時將之讀作“劉海票”，不禁失笑。

徐悲鴻除了喜歡跟人“干架”外，也喜歡捧人，張大千就是其中之一，否則徐悲鴻也不會贈予大千居士“五百年來第一人”的稱號，后來李敖大師加了兩個字成了“五百年來鑒賞第一人”或“五百年來造假第一人”，連大千居士自己也說“造假當假的賣是懦夫，當真的賣才是英雄”。

論造假，大千居士最拿手的應是明末清初“四僧”中的苦瓜和尚和八大山人。

中學時，我還不知道八大山人究竟是哪八個武林高手，后來上了大學才發現原來不是八個人，而其書畫落款中的“八大山人”四字也多似“哭之笑之”字樣。

再后來，還發現清朝的“揚州八怪”也不是八個人，而是當時聚居揚州的一群書畫家。揚州八怪之所以被稱之為“怪”，并不因他們像“竹林七賢”那樣行為怪異，而是說他們的書畫藝術與傳統相比重個性、求創新，因此被后人稱之為“怪”，當然這“怪”到現在也算得上傳統了。值得一提的是，“揚州八怪”在書畫界的地位和“江南七怪”在江湖上的地位略有相似，甚至不分伯仲。

“揚州八怪”中最有才氣的非金農莫屬，金農字吉金，即金吉金，“金”字在佛家經典上對應“蘇伐羅”，所以“金吉金”也就是“蘇伐羅吉蘇伐羅”，這大概是我見過最長的字號，好在佛家經典上沒有對應的“吉”字，否則大家就不知道金農的字號到底是什么了。

金農有一弟子叫羅聘，擅畫鬼，也是“揚州八怪”之一。估計羅聘非常喜歡元朝的黃公望，黃公望飽讀詩書精于周易，后來加入了全真教，號“一峰道人”。不知這字號是否與羅聘字號有關。黃公望曾做了件現今很多老頭老太太都會做的事：在路邊搬個馬扎，用周易八卦觀風水、看相測字問前程。在流傳下來的趙孟頫五體千字文長卷后有一段黃公望八十九歲時做的題跋，題跋中黃公望謙稱“松雪齋中小學生”，大概因為他太老了，把趙孟頫的齋號“松雪齋”錯寫成了“雪松齋”，在“雪”字后面點了一個長點，意思是寫顛倒了，真是可愛。

說到畫鬼，當代有一圣手名曰李老十，李老十原名李玉杰，在家排行第十，遂名老十，又名老石，可惜英年早逝。

“揚州八怪”里最有名氣的當是“咬定青山不放松”的鄭燮，又名鄭板橋，大概讀過書的人都比較酸，鄭板橋曾做過七品縣令，于是就有了“七品官耳”的閑章。無獨有偶，海派大佬吳昌碩在安東縣也做過一個月縣令，有“一月安東令”的閑章。

鄭板橋很喜歡明朝的“青藤道人”徐渭，即徐文長，有“青藤門下牛馬走”的閑章，這事傳到了白石老人的耳朵里，就變成了青藤門下的走狗，所以齊老有詩云：“青藤雪個遠凡胎，老缶衰年別有才，我欲九泉為走狗，三家齊下轉輪來。”

徐悲鴻除了推崇張大千外，和齊白石還是忘年交。

齊白石有枚非常謙虛的閑章“老夫也在皮毛類”，在別人看來這大概與吳昌碩脫不了干系。據說齊白石出名后畫賣得很好，吳昌碩因嫉妒而言：“北方有人學我皮毛竟成大名。”這話后來穿到了齊白石的耳朵里，齊老就刻了“老夫也在皮毛類”的閑章譏諷對方,啟功先生的見解是：“當然吳所說的并不會是專指齊先生，而齊先生也未必因此便多疑是指自己，我們可以理解，大約也和鄭板橋刻的‘青藤門下牛馬走’印是同一自謙和福善吧！”

齊白石還有一枚“三百石印富翁”的閑章，可能因老人自刻自用藏印超過三百枚因此特刻此印。齊白石名號很多，“白石”是人們最熟知的一個，另外還有“白石翁”的印章。

此外，作為“吳門四家”之首的沈周有一小弟叫唐寅，即唐伯虎，就是詩句“桃花樹下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創作者的桃花庵主——六如居士。“六如”二字取自《金剛經》：“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吳門四家”中唐伯虎和文徴明的關系很好，當年兩人手植的紫藤花現在還在蘇州博物院里，文徴明有個兒子名文彭，號三橋，擅刻印，有“琴罷倚松玩鶴”“七十二峰深處”等印傳世，文徴明還有一個侄子叫文伯仁，號“五峰山人”，據記載文伯仁性情暴躁，曾與其叔文徴明對簿公堂。

如果問誰是徐悲鴻最喜歡的畫家，一定非海派的任伯年莫屬。雖從徐悲鴻的畫作中看不出任何任伯年的影子，但據說任伯年去世當天正是徐悲鴻的生日，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轉世吧，任伯年作為海派的代表與任熊、任熏并稱“海上三任”。

最后再加上明末清初的“畫中九友”，當然曾提出南北宗論的董其昌和“四王”里的王時敏、王鑒都在其中。

談到此，書畫中印款的代表人物基本都齊了，分別有“一峰道人”“兩峰道人”“海上三任”“吳門四家”“五峰山人”“六如居士”“竹林七賢”“揚州八怪”“畫中九友”、李老十、“三百石印富翁”和大千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