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然然/西藏大學文學院
盛唐繁榮的經濟與高昂的時代風氣造就了知識階層胸襟開闊、抱負遠大的精神風貌。因李頎存詩128首,大都難以系年,后人含混地將李頎與光焰萬丈的李杜置于同時,使其詩歌成就與貢獻呈現出被低估的面貌。
李頎對政治有強烈的參與心,卻仕途蹭蹬,“惜其偉材,只到黃綬”儒、釋、道并行造就了開放與活躍的思想環境,李頎面對著功名理想與黃綬小吏的千丈落差,歸隱后常尋訪名山古剎,與道士、禪師交游。李頎將自己的經歷與心境,寫進自己的詩歌創作之中。所謂李頎詩歌的“自家氣象”指的是李頎128首詩歌總體的藝術特色與寫作風格,這種特色與風格區別于同時期的其他詩人,帶有明顯的個人印記。
李頎詩歌題材多樣,五首邊塞詩受人推崇,流傳廣遠。
李頎《古從軍行》有意選擇了三個漢朝典故。“公主琵琶”指武帝時烏孫公主遠嫁;“玉門被遮”指武帝因汗血馬西伐大宛,“使使遮玉門”,不許征戰兩年、兵力只剩下十分之一二的軍隊回朝;“蒲桃入漢”的典故源于“漢使采蒲陶、目蓿歸種”。統治者為了汗血馬和西域的蒲桃,窮兵黷武的發起血腥又罪惡的戰爭。而戰爭的后果,由誰來承擔呢?雙方民眾都陷入了戰爭所帶來的沉重的苦難。一句“胡雁哀鳴夜夜飛,胡兒眼淚雙雙落”的推己及人,讓人不禁潸然。
這里值得一提的是,有人常常把對戰爭性質的界定分析,等同于詩歌的價值。文學創作可以反映歷史事實,但二者之間仍然隔了一段相當的,我們不能遺棄美學標準,若以邊戰性質來評價邊塞詩的價值,顯然與文學自身的特性,背道而馳。
在描繪人物風采與性格特征時,李頎表現出特殊的才情和領悟力。年少時李頎有過任俠經歷,“小來托身攀貴游,傾財破產無所憂”。性情中的不羈使他能夠對筆下奇士們有著發自心底的欣賞,揮灑如流。
李頎在《送陳章甫》中描寫其外貌:“陳侯立身何坦蕩,虬須虎眉仍大顙”,通過人物的容貌特征來表現其性格的曠放坦蕩。《野老曝背》第二句:“有時捫虱獨搔首,目送歸鴻籬下眠”,取常人不選入詩的畫面,寫高齡老翁的自得以及這種自得下的無聊,恬靜中透露出別致的情趣。不加渲染的白描手法,寥寥數語,人物即躍然紙上。
盛唐以開放的態度兼收外來文化,使得自身的文化不斷地豐富與創新,書法繪畫音樂歌舞空前發達。
李頎在《琴歌》極寫音樂的感染力,令人有出塵之想,尤其是詩中“一聲已動物皆靜,四座無言星欲稀”一聯,有聲與無聲互相襯托,人與景的關聯,境界悠遠、詞調清麗。出現于唐代中期《琵琶行》有句:“東船西舫悄無言,唯見江心秋月白”,無言是因為人因為音樂有所觸動,景物也似為之感動,與《琴歌》一脈相承。
玄宗時期,與民休息,出現開元盛世。李頎把道家思想融入到為政之中,主張無為而治,《寄萬齊融》:“為政日清凈,何人同海鷗”。認為官吏不去擾民,心閑為政,超然于物外;百姓就可以蒙受天然的惠化,致力農耕,遵守禮法。
李頎與不少道士和隱士頗有來往。在詩歌創作中以道士、隱士形象為依托,將其視為可追慕的審美象征,用自己的文學想象去稱許對方,是交友的行為處事,也是李頎自身的精神需要。
在《無盡上人東林禪居》中,李頎這樣寫景:“禪戶積朝雪,花龕來暮猿。”寺院的寂靜與清幽,暗合自己的歸隱生活。但李頎在詩歌中往往表現出復雜的隱逸心態,時而哀嘆仕途,感情的深厚與激化互相交替,書寫的雖是個人的不幸,在封建社會卻有著普遍的意義與品格。
李頎在詩歌創作上不遵古法,以七言歌行來作人物詩,與詩言志的傳統有異。內容決定形式,形式反作用于內容。詩人以尚奇的審美,對人物經歷、相貌、氣質和精神境界進行多維度刻畫,質實真切情感流瀉筆端,感染極強,進一步擴大了詩歌題材的表現范圍、拓寬詩境。唐代中葉以后小說人物塑造手法的全面進步,與唐詩的實踐不無關聯,李頎在其中就有濃墨重彩的一筆。
注釋:
①傅璇琮.唐才子傳校箋(第一冊)[M].:中華書局,2002:357.
②《二十六史·史記》(卷一百二十三列傳第六十三),第964頁。
③《二 十 六 史 ·漢 書(下 冊 )》(卷九十六上 列傳第六十六上),第1358頁。
④全唐詩(第四冊卷一百三十三)[M].北京:中華書局,1960:1348.
⑤同上,第1348頁。
⑥同上,第1353頁。
⑦全唐詩(第四冊卷一百三十四)[M].北京:中華書局,1960:1367.
⑧全唐詩(第四冊卷一百三十三)[M].北京:中華書局,1960:1349.
⑨全唐詩(第十三冊卷四百三十五)[M].北京:中華書局,1960:4821.
⑩全唐詩(第四冊卷一百三十二)[M].北京:中華書局,1960:1339.全唐詩(第四冊卷一百三十二)[M].北京:中華書局,1960:13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