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

□董玉濤

王二在同學聚會喝酒時，總坐在靠門口的位置。

王二穿著便宜的舊PU休閑夾克，水洗布褲子，當地出產的仿真皮鞋。進到包間，他就主動坐在靠門的地方，時間長了，同學也就習慣了，靠門的位置總給他留著。靠門的位置，要給大家開酒瓶蓋遞啤酒，需要時還得喊服務員來，添菜，上酒什么的。坐首席的，每次都是房地產開發商曹顯豪，在稅務局當副局長的焦明和本城最大的藥店老板高興全，挨著曹顯豪左右坐著。其余幾個同學，官職和經濟比他們仨差些，依次而坐。挨著王二坐的，是開麻辣燙館的老卞。

王二沒有怨言。經常聚會的七八個同學，不是政府公務員，就是商界精英，能招呼他下崗的王二，已經很不錯了。雖然王二對外也自稱做生意，但大家都知道，他不過每年是找親戚朋友，參與幾次對縫生意，跑跑腿而已。

焦明和王二小時候是鄰居，兩家關系好，王二父親是肉聯廠的副廠長，經濟條件比焦家好，小時候物質匱乏，王家經常接濟焦家一些肉蛋什么的，所以他倆在學校時關系也好。同學聚會，也是焦明總張羅帶王二，大家就給焦明面子，每次都帶王二參加聚會。再說，也確實需要一個王二這樣給大家服務的人。

畢業三十多年了，同學情，家里情況等話題基本說盡，官場、商界、社會的話題多。曹顯豪話多，官場商界名人的軼事，動態他都了解，本地官場要有什么變化，誰誰最近要升官，誰誰要貶，他都知道。而且不久就驗證了。焦明等幾個同學也能插上話，說出大家感興趣的事。王二對這些知道的少，只有出耳朵聽的份兒。

王二一天騎車去東關，突然下雨了。他只得把自行車順到馬路邊，躲在金光鞋城門市的屋檐下避雨。王二左邊兒，是一群老頭。他知道這里是這群老頭每天聊天閑談的地方。大都是退休的工人，干部，天天來這里見面。王二站了一會，聽一個七十多歲的矮胖老人在講。待了一會，雨小了，王二便騎車走了。他記得那些老頭叫這個矮胖老人為于局長。

當天晚上又是同學聚會喝酒。王二正俯身拿了一瓶啤酒啟開，準備遞給鄰座的老卞，讓他轉遞給曹顯豪。曹顯豪正說到當地兩位局長的兒女馬上要結婚了。王二想起上午避雨時聽矮胖老人說的，女方在男方微信里發現了一個女人的裸照，于是生氣了，打起來了，婚事黃了。便隨口說了句：這兩天黃了吧。王二第一次參與這樣的話題，大家稍稍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忽略了他，繼續喝酒。

隔幾天，同學又一起喝酒。端起酒杯，曹顯豪就說，王二啊，上次你真說對了，兩家婚事真黃了。說完，沖王二擎了擎酒杯，算是表示表示。

王二感覺到滿桌向自己投來和以往不一樣的眼光。心里竟然有點小激動。

第二天，王二專門騎車往東關去了。從此，他沒事就去旁聽。

再同學聚會喝酒，王二也能插嘴了，說的官場和商界、社會的事，也有桌上同學不知道的，大家對王二開始高看一眼了。再后來，曹顯豪讓王二往里串個位置，讓老卞移到靠門的下首位置。再拿啤酒，喊服務員，都是老卞的活兒。

以后，王二往東關跑得更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