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

□李忠元

走出了正月，一轉(zhuǎn)眼就到了春分，雖然春寒料峭，但在春風(fēng)的吹拂下，大地解凍，春江水暖，一切復(fù)蘇的生機(jī)都在悄然萌動。

春分可是個好日子，車旦車?yán)蠞h的生日就在春分這一天。小小孩，老小孩，車?yán)蠞h就像一個孩子一樣，數(shù)著星星月亮，早就盼著這一天的到來了。

這不，在車?yán)蠞h爽朗而憨厚的笑聲里，兒女們提著大包小包一個一個歡聲笑語地回了家門。

車?yán)蠞h倒不是盼孩子的生日禮物，他和老伴兒長期獨(dú)居鄉(xiāng)下，除了老兒子車生比鄰而居，其他子女均在外地，車?yán)蠞h深感孤獨(dú)，因此常常盼著子女回門解脫寂寞，那些生日禮物有沒有他倒是一點(diǎn)也不在乎呢。

雖然車?yán)蠞h不在乎，但做兒女的，老父過生日了，不免買這買那，慶賀一番，獻(xiàn)上一片拳拳的孝心。

大兒子車笑回家，帶著一個大包袱，將包袱打開，給車?yán)蠞h帶來了孫媳婦新買的衣服。車?yán)蠞h很感動，這輩子還真借上孫子光了，在眾星捧月之下，他笑著試穿，沒成想孫子媳婦還真有眼光，一試不大不小，還真挺合身。

二兒子車響買了點(diǎn)肉，預(yù)備下了酒菜，但大家都想去外面酒店吃。到了酒店，大家推杯換盞，就想喝個痛快了。

大女兒買的生日蛋糕拿上來，五彩的盒子打開，閃光的蠟燭點(diǎn)起來，在一片無比溫馨的光暈里，車?yán)蠞h佝僂著脊背，把嘴巴湊近燭火，運(yùn)足了一口氣，在兒女的共同幫襯下，將六十五支蠟燭一口氣吹熄了。

兒女們紛紛拿出了自己的生日禮物，車?yán)蠞h雖然不喜歡孩子們?nèi)绱藫]霍，但東西買來了，他同樣感到滿足和陶醉。

大家都有生日禮物，連最小的孫女、外孫女都獻(xiàn)上了她們?yōu)槔蠞h生日精心設(shè)計(jì)的畫作，唯獨(dú)老兒子車生遲遲不動，大家看了看車生，覺得有些尷尬。

車生卻只是舞動著筷子大口吃肉，舉著酒杯大口喝酒，對大家的反應(yīng)置若罔聞。

正在大家感覺失落的時刻，車生卻停下筷子，一臉誠懇地道出自己對父親的生日祝詞。而后，一扭身站了起來，微笑著來到父親跟前，從衣袋里掏出一物，飛快地塞到父親車?yán)蠞h的衣袋里，并意味深長地說：“爸，祝您生日快樂！給您的東西拿好，你現(xiàn)在千萬別拿出來，等大家走了您再看不遲！”

別人坐得遠(yuǎn)，誰也沒看清，但車?yán)蠞h卻在老兒子一閃而過的動作里略有一瞥，似乎是一個白紙包。車?yán)蠞h莫名其妙，這過生日的，要送也得送個紅包啊！

車生如此舉動，一桌人面面相覷，反倒覺得自己底氣不足了，都想是不是給老父的生日禮物太薄了，讓車生比下去了。大家彼次交換了一下眼色，各自又從衣袋了掏出兩張百元大鈔。

在酒桌上，車?yán)蠞h如坐針氈，他覺得很納悶，自己過生日，兒女們給這給那，還給了自己這么多錢，這老兒子卻神神秘秘的，到底給自己的是什么寶貝呢？

車?yán)蠞h是個急脾氣，心里一向藏不住事，酒沒喝足，菜也沒吃好，心里一直惦記老兒子送給的那個紙包。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大家吃好喝好，彼此客套幾句，二兒子車響見老父有點(diǎn)坐不住了，就匆匆結(jié)了賬，大家這才高高興興地坐車各自回家去了。

眾人走后，車?yán)蠞h還是有些激動，高興地對老伴說，老兒子以前我過生日一直舍不得花錢，這回在大家的帶動下他格外出血，竟然給我送了個大紅包！

老伴兒沒說什么，只是嗔怪地白了他一眼，罵道，美的你！

車?yán)蠞h可不想理會老伴兒，今天是他的生日，他感到格外高興，車?yán)蠞h一直陶醉在兒女的祝福里，覺得夕陽暖暖的，春風(fēng)柔柔的，一切都是那么令人心曠神怡。

車?yán)蠞h見天色漸晚，就關(guān)上了院門，他可不想再浪費(fèi)時間了，看兒女都走了，他再也等不及了，勉強(qiáng)安撫住那顆怦怦亂跳的心臟，激動得雙手都有些顫抖了。

可打開這個紙包還真得費(fèi)些周折呢，因?yàn)樗恢皇且粋€包。車?yán)蠞h打開一層，又見一層，可謂包中有包。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車?yán)蠞h終于左一層又一層地打開了那個紙包。

紙包一展開，車?yán)蠞h頓時驚呆了，包里包的不是別的，正是上段時間自己借兒子五十元錢留下的欠條。

車?yán)蠞h幡然醒悟，老兒子這是用欠條抵賬，為自己獻(xiàn)上了生日禮物啊！

看著這張欠條，車?yán)蠞h心都碎了。這要是外人也不一定這么辦事吧？何況這可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啊！

屋外，一直晴朗的天空飄起了雪花，雖然早已過了寒冬，但車?yán)蠞h覺得依舊春寒料峭，心冷得都有點(diǎn)哆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