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電影中反派人物形象研究

張彩云

(吉林警察學院，吉林 長春 130000)

在信息技術飛速發展的今天，信息網絡覆蓋了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與此相伴而來的是文化之間的交流與碰撞。電影作為重要的信息載體，一定程度上成為文化傳播的重要媒介，向受眾傳遞自身所代表的價值觀。以美國電影為例，“好萊塢超級英雄電影自面世以來就憑借其科幻色彩的外殼、跌宕起伏的劇情、華麗奪目的造型、英雄救世主義的內核深得世界范圍內擁躉的追捧”。“從好萊塢塑造對手的規律中，可以洞察電影之外的社會心理、社會意識和社會焦慮。看似喧囂熱鬧的好萊塢科幻片，絕對沒有那么簡單，它總是潛移默化地影響或改變著受眾。”正因如此，對于美國電影人物形象進行研究，可以為我們帶來非常有趣并且有意義的思考，本文中，我們將從反派人物的性格背景、形象特征、人格魅力、個性化四個方面對反派人物形象進行解讀，通過反派人物形象所呈現出來的特點，探索其形成的原因以及存在意義，以期引發思考。

一、因為有光，所以有影——反派人物存在意義與性格背景

光明的背后，永遠伴隨著陰影。反派人物之于正面人物，意義非同一般。一部優秀的電影，除引人深思、跌宕起伏、觸動心靈的劇情安排外，成功的人物形象塑造是必不可少的因素之一。無論是正面角色還是反派角色，都需要有真實的情感、飽滿的性格、可信的行動以及完美的動因作為支持，否則將淪為刻板無趣的形象符號。如果電影中的反派人物形象不夠立體鮮活，那么那些漏洞百出、不可思議的行為和片面單一、粗暴草率的性格特點，將無法推動劇情的發展，更無法襯托出正面人物的形象，只會成為受眾眼中的笑料和吐槽的談資。因此，通過美國電影中反派人物形象，我們可以看到電影背后的制作團隊對于反派人物形象塑造的良苦用心。他們不但為反派人物精心設置了其性格的成因背景，更充分闡釋了其存在的重要意義，在某些電影中，受眾對于反派人物形象的觀感甚至一度超過了正面人物形象，甚至對劇情中的反派人物報以同情和理解。這些有趣的現象，非常值得我們去探討其成因。

(一)存在意義

在電影等文學藝術作品中，任何出場的人物或事物都應該有其存在的意義，或推動劇情發展，或制造矛盾沖突，或揭示某些征兆，或觸發受眾思考……總之，存在的意義對于人物或事物來說是必不可少的。在美國電影中，反派人物的出現，往往相對比較合理，有其可以確信的理由和動機。以《肖申克的救贖》為例，劇中肖申克監獄的典獄長諾頓作為反派人物，其形象的塑造是非常成功的。典獄長諾頓的存在意義非同尋常，他是含冤入獄的銀行家安迪救贖之路上最大的絆腳石。在他的控制和管理之下，肖申克監獄表面上井井有條，私底下卻暗流涌動。作為一座監獄的最高執行者，典獄長幾乎擁有一切生殺予奪的權力，而他卻因為一己之私，扼殺了安迪洗清冤屈的最后希望。相信看到這一切的受眾，會產生強烈的觸動，為安迪的命運揪心不已，也為諾頓的殘忍無情痛恨非常。正因如此，當安迪最后將典獄長諾頓戲弄個徹底，并將他推入自己一手營造的深淵時，受眾的愉悅之情不言而喻。

(二)性格背景

對于反派人物來說，除了存在的意義，其性格背后的成因背景也十分重要。正是有合理的性格背景，才會有合理的人物形象。正如一棵稗草無論如何也不能長成小麥一樣，牽強附會的背景會毀滅一個人物，合情合理的背景卻會成就一個人物。同樣以典獄長諾頓為例，在其道貌岸然的典獄長形象的背后，藏著一個貪婪、殘忍、自私、冷酷無情到令人發指的靈魂。典獄長諾頓的地位，讓他必須保持高貴、傲慢、莊嚴的形象，但是權力的失控，又讓他日益貪婪地攫取利益。當典獄長諾頓發現安迪的能力時，他如同一只嗅到了魚腥味兒的貓，伸出了自己尖銳的利爪，貪婪使他無法放棄對安迪的控制，哪怕知道安迪是被冤枉的，也不能容忍他離開自己的勢力范圍。正如典獄長諾頓時刻放在嘴邊的《圣經》一樣，它代表了諾頓的權威，卻從不曾被翻動過；它掛在典獄長辦公室的墻壁上，卻從不曾被放在心上。所以，當典獄長諾頓最后發現那本被掏空的用于存放越獄工具的《圣經》時，其諷刺意味已經到達了極點，使人忍不住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會心一笑。這種性格背景的塑造，在優秀的美國電影中比比皆是。《七宗罪》里的反派人物記者約翰，作為整個連環謀殺案件的兇手，出場次數寥寥無幾，卻通過前面的鋪墊和其獨白，迅速讓受眾理解了他的犯罪動因。《電鋸驚魂》里如噩夢般存在的“豎鋸”，他陰魂不散，主導了無數血腥殘忍的謀殺，他的性格背景隨著劇情的深入，也逐步展現在受眾面前，在令人不寒而栗的同時，也了解到他這樣做的理由。《辛德勒的名單》中的阿蒙·戈斯，他時而殘酷，時而陰冷，作為一名殺人魔頭，他在某些時刻卻表現出了微弱的人性之光，這種矛盾與掙扎，恰恰來自于他的身份與權力，來自于他的內心與渴望，因此，這種矛盾是可信的，也是站得住立場的。諸如此類反派人物形象，在美國電影中不知凡幾，由他們構成的黑暗世界，是正面人物所力圖鏟除的對象，是與正義光明互為表里的邪惡黑暗，正是他們的存在，凸顯了正面人物的意義，使一部電影得以升華。

二、深淵里的惡之花——反派人物的人格魅力

……謬誤、罪孽、吝嗇、愚昧，

占據人的靈魂，折磨人的肉體，

就好像乞丐喂養他們的虱子，

我們喂養著我們可愛的痛悔。

剝離電影受眾這一身份，任何一個普通人，內心都存在著黑暗的一面。人們在觀看電影的同時，也將自己的內心情緒投射在電影中的人物形象之上，除了具有正面意義的人物之外，也包括反派人物。“惡行有一種讓人興奮的吸引力，這種來自心底的‘我想當壞人，寶貝’的快感，是你無法通過給好人加油助威來獲得的。所有的詭計、潛伏和壞事，利用了道德觀念至少是溫和的大多數影迷在現實生活中無法滿足的深層次欲望。”當然，從心理學角度來說，這種情緒的投射是相對健康無害的。因為，與這種隱秘的惡意的欲望相伴的，是理智的善意的良知。當人們看到惡行時，油然而生的反感，看到反派人物最終失利時，所感受到的輕松快意，都使人們在宣泄負面情緒的同時，獲得了心理上的疏導和宣泄。正因如此，某些反派人物身上所具有的特殊魅力，可以在某種程度上獲得受眾的同情和理解，更不用說一些原本就亦正亦邪的反派人物形象了。他們通過自身的人格魅力或贏得了受眾的好感，或給受眾留下深刻的、難以磨滅的印象。《沉默的羔羊》中智商極高、足智多謀、知識淵博、思維縝密的漢尼拔醫生，他身上冷靜與瘋狂并存、殘暴與藝術共具的獨特氣質令無數受眾著迷；《驚魂記》中的旅館老板諾曼·貝茨，潛藏在靦腆與和善表象之下的分裂與扭曲，給受眾帶來了恐怖陰影；《這個殺手不太冷》中的史丹菲爾，他的神經質、優雅和癲狂使這個角色成為電影史上經典的反派形象之一；《雷神》中氣質高貴的洛基吸引了無數“迷妹”，甚至被親切地稱為“錘弟”；《一級恐懼》中的艾倫，在怯懦善良與猙獰邪惡之間切換自如，為受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哈利·波特》系列電影中的伏地魔，是很多受眾最喜歡的反派角色……諸如此類反派人物形象眾多，在此不再一一列舉。

三、看到它，即知是他——反派人物的形象特征

除了夸張的、漫畫式的、具有魅力的個性特征，美國電影也賦予了反派人物鮮明的形象特征，使反派人物在出場以后，甚至并未在場之時，僅通過其獨特的表征，就向受眾昭示了其不可忽視的存在感。這種具有強烈個性色彩的形象特征，為每一個反派人物打下了專屬于他自己的特殊烙印，成為符號特征般的存在，與反派角色的個性相輔相成，并相互襯托，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在受眾的記憶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如《終結者》中T-800近乎不可摧毀的金屬感和毫無表情的冷漠感，使對手產生無法戰勝的絕望；《猛鬼街》中弗萊迪噩夢般的鐵爪，相信曾經走入很多人的噩夢之中，閃爍著冰冷的寒光；《黑客帝國》中特工史密斯標志性的黑西裝與墨鏡，襯托出其自身疏離感與程序感；《蝙蝠俠》中小丑慘白的膚色以及涂著口紅的疤痕笑臉，只要想到，都會令人悚然一驚；《雷神》中洛基的鹿角型頭盔，賦予其異域風情與神話色彩；《老無所依》中殺手安東別具一格的發型與武器，讓每一個看過電影的人都記憶深刻；《美國隊長》中紅骷髏的紅色頭顱，既陰森又鮮艷，仿佛還流淌著鐵腥味的鮮血；《指環王》中巫師薩魯曼身上本該代表高貴與純潔的白袍和法杖，在薩魯曼成為一名墮落的巫師后，成為最大的諷刺與嘲弄；《理發師陶德》中黑化的本杰明·貝克，那雙布滿陰郁的雙眼下深深的黑眼圈和一縷白發，襯托出主人公備受摧殘后陰沉而危險的內心……這些帶有強烈情感意味的形象特征，令反派人物的形象更加豐滿立體，與其性格背景息息相關，既吸引眼球，又不突兀生硬，是影片的絕佳調劑，為反派人物形象增添了絕妙的鮮活氣息。

四、復雜多變，又獨一無二——個性化的反派人物形象

陽光越明亮，陰影越深沉，正面角色永遠需要反面角色的襯托，反派越卑劣，才越能襯托出正面人物的光明與高潔。因此，反派角色將成為電影舞臺上永遠回蕩的旋律，與正面角色共舞，吟誦出一曲曲震撼人心的詠嘆調，歌頌光明與溫暖，唾棄卑劣與黑暗。

我們可能缺少英雄，但是永遠不缺少反派，更不缺少個性化的反派人物形象。因為我們必須承認的是，與充滿道德束縛，必須保持積極形象的正面人物形象相比，反派人物形象的塑造無疑要相對輕松，其性格范圍和個性特征比正面人物形象要豐富得多，因此反派人物形象擁有天然的多變性和可塑性，這也是其魅力所在。不過，即便如此，失敗的反派人物形象依然比比皆是。因為即便反派角色擁有天然的多變性和可塑性，也需要電影背后的制作團隊精心塑造和打磨，否則邪惡流于表面，正義也將顯得單薄無力。壞人的“壞”若禁不起推敲，好人的“好”將變成可笑的表演。

每一部成功的優秀影片，都離不開對人物角色的反復推敲。美國電影中英雄比比皆是，反派也層出不窮。比起容易讓人產生審美疲勞的刻板英雄形象，反倒是復雜多變的反派令人耳目一新。他們有些壞得令人瞠目結舌，有些惡得無可救藥，有些令人頭皮發麻，有些卻令人覺得同情。正是這些反派人物形象的存在，才令正面人物角色展現出偉大的人性光芒。“因為我們自己也知道，我們就是那個反派，但更渴望成為那個勝利的超級英雄。”這就使影片具有社會意義，令受眾在觀看影片之余，或多或少會有所領悟和收獲。

五、結 語

綜上所述，美國電影的反派人物形象，經歷了早期的刻板，嬗變為后期的個性化，經過歷代導演、編劇和演員的解構與演繹，逐漸形成了極其富有魅力，并且豐富多變的反派人物形象，這些反派人物形象飽滿立體，充滿了個人魅力，因電影類型不同，呈現出不同的效果，既有恐怖片里的猙獰可怖，也有犯罪片里的兇狠殘暴；既有科幻片里的驚人力量，又有劇情片里的復雜糾葛。這些異常精彩的反派人物形象，有些時候甚至超過了正面的人物形象，贏得了受眾的同情和認可。相較而言，我國電影中的反派形象往往塑造得臉譜化、單一化，在無法引起受眾共鳴的同時，也拉低了受眾對正面人物形象的認同，這是值得電影從業者關注和改進的。通過對美國電影反派人物形象的研究，我們不難發現，反派人物形象塑造成功，才能襯托出正面形象的不凡，對于優秀反派人物的塑造和演繹，應該早日受到電影從業者的重視，從而使我國電影的銀幕上，出現更多更精彩的反派人物形象，帶給受眾更完美的觀影體驗以及更深刻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