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離石方言親屬稱謂詞研究

■任 麗／山西師范大學文學院

一、前言

親屬稱謂詞作為現代漢語詞匯系統的重要組成部分，它是指以本人為中心確定的親族成員和本人關系的族譜系統，是建立在血親和姻親基礎上的親屬之間相互稱呼的名稱。親屬稱謂詞反映著一定地域的傳統和文化觀念。但是，隨著目前家庭結構關系的不斷演變，親屬稱謂詞也隨之發生相應的變化。

離石位于呂梁山脈中段西側，東與交城、文水、汾陽三縣（市）相鄰，南與中陽、柳林二縣相接壤，西與臨縣相毗鄰，北與方山相搭界。離石一直處于呂梁市政治、經濟和文化的中心地位，也是由于它具有悠久而深厚的歷史文化積淀。因此，離石方言引起眾多學者的廣泛關注，這就使得語言學者們對離石方言進行更加深刻地探討和研究。

從方言分區的角度來看，離石方言屬于西北官話區。本文所記載的是離石西屬巴街道辦的親屬稱謂詞，該方言主要有19個聲母（包括零聲母），韻母34個，離石方言最大的特點就是保留有入聲調，其聲調主要有6個調類。

關于離石方言詞匯的研究成果相對較多，主要包括：楊萌《離石方言的人稱代詞》、張天明《離石方言重疊式研究》、王慧慧《山西離石方言代詞研究》和《山西離石方言領屬代詞管窺》。這些研究成果為我們日后進行其他方面的研究提供了明確且具體的思路，具有較強的參考價值。近年來，漢語親屬稱謂詞的研究已經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但是關于某一區域方言的文章還不是特別多，而專門研究離石方言親屬稱謂詞的文章更是寥寥無幾。而筆者對這種現象的描寫則具有較高的學術價值，并且這也為離石方言的研究起到積極的作用。

二、離石方言親屬稱謂詞的系統闡述

親屬稱謂詞屬于語言的基本詞匯，它是一個復雜且龐大的系統（種類繁多、分類細致，不同方言區的親屬稱謂詞也有所差異）。筆者針對離石方言的親屬稱謂詞，把其分成長輩、晚輩和平輩等幾個子系統進行描述。并且每個子系統都按照普通話親屬稱謂詞、離石方言親屬稱謂詞的順序進行有序排列，補充說明則用圓括號標注。

（一）長輩間的親屬稱謂詞

祖父/爺爺；祖母/娘娘；外祖父/簡爺；外祖母/婆婆；曾祖父/老爺；曾祖母/老娘；曾外祖父/老簡爺；曾外祖母/老婆婆；舅爺/老舅；舅娘/老舅娘；父親/老爸、老子、爹、爸爸；母親/老媽、媽媽；岳父/丈人；岳母/丈母娘；公公/爸；婆婆/媽；繼父/后爸；繼母/后媽、后娘；伯父/伯伯；伯母/大大；叔父/叔叔；叔母/嬸嬸、嬸子；姑媽/姑姑；姑父/姑夫；舅舅/舅舅；舅母/妗子；姨媽/姨姨；姨父/姨夫。

（二）平輩間的親屬稱謂詞

夫妻/兩口子；丈夫/老漢、掌柜的、男人；妻子/婆姨、媳婦、叟則；小老婆/蒿婆姨；大伯/伯伯；小叔/蒿叔叔；大姑/大姑姑；小姑/蒿姑姑；大姨/大姨姨；小姨/蒿姨姨；內弟/蒿舅舅；哥哥/老哥（夫之哥、妻之哥、堂哥和表哥都可以）；嫂子/叟叟；弟弟/老弟（夫之弟、妻之弟、堂弟和表弟都可以）；弟媳/兄弟叟則；姐姐/老姐（夫之姐、妻之姐、堂姐和表姐都可以）；姐夫/姐夫；妹妹/老妹（夫之妹、妻之妹、堂妹和表妹都可以）；妹夫/妹夫；堂姐妹/叔伯姊妹；堂兄弟/叔伯兄弟。

（三）晚輩間的親屬稱謂詞

子女/小子汝子、孩兒們；兒子/小子、老大；兒媳婦/兒叟則；女兒/汝子；女婿/汝婿；孫子/大孫子；孫媳婦/孫子叟則；孫女/孫汝；孫女婿/孫汝婿；重孫/重孫子；重孫女/重孫汝；外孫/外孫子、外孫汝；外甥/外甥；外甥女/外甥汝；侄子/侄兒；侄女/侄汝。

（四）其他親屬稱謂詞

親家/親家公；親母/親家母；妯娌/出里；連襟/挑擔；走親戚/串門子；夫家/婆家；娘家/娘家；岳父家/丈人家里；岳母家/丈母娘家里。

三、離石方言親屬稱謂詞的特點

通過對離石方言親屬稱謂詞的描寫，筆者認為該方言的親屬稱謂詞與普通話的親屬稱謂詞一樣對應工整。具有“長幼有序、男女有別、脈細分明和以父系為中心的宗族觀”的特點。下文筆者就針對離石方言親屬稱謂詞的特點展開詳細地討論。

（一）從音節結構角度看

離石方言的親屬稱謂詞主要以雙音節和三音節為主，其中雙音節的稱謂詞占絕大多數，單音節的稱謂詞的數量相對較少，四音節的稱謂詞的數量更是屈指可數。以“爸/媽/哥/姐/弟/妹”等稱謂詞為例，由于受到普通話的普及和影響，大多演變為單音節詞。雙音節稱謂詞則以“婆婆/老娘/侄兒/叔叔/姑姑/姨姨”等為例。而三音節的稱謂詞是在雙音節的基礎上加上前綴或者后綴形成的，比如“大姑夫/二姑夫/大姨夫”等。四音節的親屬稱謂詞數量則更少，主要包括“叔伯姊妹和叔伯兄弟”等。

（二）從構詞特點角度看

1、附加式

離石方言的親屬稱謂詞的附加式結構主要是通過前綴和后綴這兩種構詞方式進行的。筆者在本文著重討論這種構詞方式。

①前綴+詞根

離石方言中以前綴方式構詞的親屬稱謂詞數量相對比較多。以“老”字作為前綴，在單音節的稱謂詞“爺/娘/爸/媽/舅/姑”等前面加上“老”字，組成新詞即“老爺/老姑/老舅/老娘”等，這些加上前綴的稱謂詞在稱呼時會帶給其他人一些溫馨和親昵的感情色彩。但是把“老”字放在“妹/弟/姐”等親屬稱謂詞前面，組成“老弟/老妹/老姐”等詞語時仍然表示一種親切的稱呼，但更多的是表示對年齡較小的親屬的一種稱呼。當離石方言中的親屬稱謂詞表示家庭成員的排行情況時，通常用“大/小”或數字“二/三四—”等作為前綴來標記。當某位親屬有兩個姨姨時，就用“大姨/小姨”的形式出現；如果有三個舅舅時，則用“大舅/二舅/三舅”的形式來表示。當然，在離石方言中還有個別稱謂詞以“后”作為前綴，組成“后爸/后媽”等親屬稱謂詞，但是“后”作前綴在離石方言中可以用來區分直系和非直系的親屬關系，具有極其重要的作用。

②詞根+后綴

現代漢語中的稱謂詞中以“子”作為后綴的數量相對比較多，比如：爪子/椅子/房子/車子/梳子等詞語。但是離石方言中的親屬稱謂詞以“子”作后綴的則非常少，主要有“妗子/小子/汝子/兩口子/孫子/嬸子”等稱謂詞。同時，離石方言中也有一部分以“父”作為后綴而構成的親屬稱謂詞，譬如：姑父/姨父/大姑父/大姨父等。此外，還有以“夫”作后綴的親屬稱謂詞，包括姐夫/妹夫等，這兩個稱謂詞是建立在姻親關系的基礎上的。

2、重疊式

現代漢語中的重疊式結構類型多樣、紛繁復雜，它是指把相同的字或者詞組成新的詞語，使得詞語的語氣色彩更加強烈，它有多種表現形式。比如：凄凄/毛毛雨/冷冰冰/平平安安/落落大方/百發百中等重疊詞。這些重疊詞語既強調了所要表達的內容，也加強了語氣和氣勢，同時也從側面烘托了一種濃烈的情感。而離石方言中親屬稱謂詞的重疊式結構主要是對單音節的親屬稱謂詞進行重疊而構成的新的形式，新詞的意義與單音詞基本一致。比如：叔叔/姑姑/姨姨/嫂嫂/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媽媽/爸爸等稱謂詞，這些親屬稱謂詞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增加親人們之間的親近和親密程度。

（三）從用法功能角度看

1、稱謂詞帶親切的色彩

離石方言中的親屬稱謂詞，例如：老爸/老媽/小子/汝子/老姐/老哥/老舅等詞語，加上前綴“老”字可以讓聽話人覺得更加親近、自然和舒服。如果把這些稱謂詞放在具體的例句中則會更加明顯。如：“老媽，俺今天可不可以和俺老姐去市里竄竄哩”或者“你小子長得可真是俊吶。”又或者“老妹，俺夜里用了一下你的筆記本電腦。”上述這些例句都能充分證明某些親屬稱謂詞具有親昵的感情色彩。

2、稱謂詞漸趨泛化

親屬稱謂詞是現代漢語最具特色的詞匯，它揭示了人與人之間最基本血親和姻親的關系。在離石方言中，通常把比自己年紀稍微大些的親人稱為“哥哥/姐姐”；把比自己年紀稍小些的親人稱為“弟弟/妹妹”；把比自己父母年紀較年長的親屬稱為“伯伯/大大”；把比自己父母年紀較年輕的親屬稱為“叔叔/嬸嬸”；把與自己同輩的兄弟姐妹稱為“叔伯兄弟姊妹”。同時，離石方言中的“大嬸/大媽”等稱謂詞也逐步泛化為對女性的稱呼。

3、稱謂詞逐步簡化

隨著社會信息技術的高速發展，傳統的宗族觀念在人們的日常生活和學習中逐漸淡化，尤其是對某些親屬稱謂詞的稱呼更是慢慢地向簡單化方向衍生。離石方言中通常用“伯伯/叔叔”等稱謂詞來表示與自己父母同輩的男性親人的稱呼；用“大大/嬸嬸”等稱謂詞來表示與自己父母同輩的女性親屬的稱呼；用“老舅/老妗子”等稱謂詞來表示比自己外祖父和外祖母年紀偏小的親人的稱呼。以上這些親屬稱謂詞的稱呼都逐步由復雜化向簡單化的方向發展。

（四）從發展演變角度看

1、繼承古代漢語的親屬稱謂詞

古代漢語將凡是血緣關系相近的同性本族和異性外族都稱為親屬，通常意義上指五代以內的任何血親和姻親關系。古代的“奶”最早是作為乳母的稱呼，后來又用以稱母親或者作為對廣大已婚婦女的廣泛稱呼。但是在離石方言中仍用“奶奶”的稱呼，它表示的是對祖母的普遍稱呼。又如古代對成年婦女的稱謂大多用“婆”來表示，而在離石方言則用“婆”來表示對外祖母的稱謂。同時，古代對父親的稱呼為“公/翁/哥/大人/老子/父親”，而離石方言現在沿襲了這一用法，大多稱作“父親”。縱觀以上親屬稱謂詞的例子都充分說明離石方言的親屬稱謂詞是對古代漢語稱謂詞的繼承和發展。

2、反映一定的傳統文化觀念

離石方言的親屬稱謂詞大多是以父系間的稱謂詞為主，折射出古代“重男輕女、男尊女卑”的宗法思想和封建的傳統文化觀念。比如在離石方言中“親家”一般是指親家公（男性成員，而不是女性成員）。但是，“大大”這一親屬稱謂詞在離石方言中用來表示與自己的父母同輩的女性稱呼，如：李大大、王大大和張大大等。這種女性親屬稱謂詞男性化的現象在該方言中比較少見，這也從側面反映了當地人民想要男女平等的強烈愿望和迫切需要。

四、結語

通過以上對離石方言親屬稱謂詞的研究，筆者認為離石方言的部分詞語受普通話的影響越來越深，但是它自身在不斷發展和演變的過程中，形成了離石方言獨具特色的親屬稱謂詞。本文的研究內容可以為學者進行離石方言其他方面的研究提供豐富的語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