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者勾踐

文祖強

（襄陽四中高三（27）班 湖北 襄陽 441000）

中國文字的造字方法主要有象形和會意，“忍”字極能讓人會意。心上加刃，如果還能做到崴然不動，是為能忍。在中國歷史中，有一類人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不惜極端壓抑人性，掩飾真我，十分可怕可憎。成語“臥薪嘗膽”的主角越王勾踐就是這樣的人物。

越國是一個小國，都城在今浙江省紹興市，存在于公元前五世紀。當時群雄紛爭，實力決定國際地位，吳國和越國既是相鄰的兩國，便把如何滅掉對方、擴充自己作為頭等大事。

公元前496年，老吳王闔閭乘越王勾踐初立之機，出兵攻越，結(jié)果大敗且丟了性命，于是新一代吳王夫差隆重登場。

《西游記》中有個偷吃了佛祖燈油的老鼠精有個外號叫“半截觀音”，是說她道行未深，往往在下半身露了馬腳。這位吳王夫差就是個典型的“半截英雄”。

夫差繼位之初，勵精圖治，一心報仇，請人時時質(zhì)問“夫差，你忘了殺父之仇嗎？”兩年后(公元前494年)，夫差羽翼已豐，時機成熟，任用伍子胥為大將，傾全國之兵攻越并全殲越國主力，越王勾踐走投無路，立即求降。吳國軍隊副統(tǒng)帥伯嚭因為收受了越國的賄賂，竭力勸說夫差受降。夫差接受了伯嚭的建議。——演技派明星，忍者勾踐隆重登場。

勾踐拜見夫差這一段很有意思，趙曄的《吳越春秋》做如下記述：“（勾踐）見夫差稽首再拜稱臣，曰東海賤臣勾踐，上愧皇天，下負后土，不裁功力，污辱王之軍士，抵罪邊境。大王赦其深辜，裁加役臣，使執(zhí)箕帚。誠蒙厚恩，得保須臾之命，不勝仰感俯愧。臣勾踐叩頭頓首。”一副誠惶誠恐模樣，充分表達了對自已錯誤的痛心疾首，對恩人感恩戴德，并表態(tài)要好好接受改造。

夫差給“戰(zhàn)犯”勾踐夫婦分配的工作是“駕車養(yǎng)馬”地點在“宮室之中”。于是，“越王服犢鼻，著樵頭夫人衣無緣之裳，施左關之襦。夫斫坐養(yǎng)馬，妻給水、除糞、灑掃。”——西服領帶、晚禮服是不能穿了，老兩口著低等工人的服飾，老公養(yǎng)馬，老婆清理馬廄環(huán)境衛(wèi)生。勾踐倒也十分了得，如此巨大的角色反差受之如怡，“三年無慍色”。夫差偶爾興起，站在樓臺高處，俯看馬夫勾踐兩口坐在馬糞邊仍按宮室禮儀行夫妻之禮，心中的征服感和成就感油然而生。如果這時有人告訴他勾踐將是他生命中最危險的敵人，即使是在夢中，夫差也一定會笑醒。

謙恭的表現(xiàn)只能讓夫差輕視自已，徹底放松警覺。但這對于勾踐遠遠不夠，他要重回故國，掌握權(quán)力，他要復仇。這還需要一種表現(xiàn)，讓夫差信賴他，相信勾踐是最忠誠的奴仆。

人的生命中，機會總是會隨時光臨，關鍵在于你是否能夠發(fā)現(xiàn)并牢牢把握。“忍者”勾踐是不會放過任何機會的。

吳王夫差生病，居然連綿三個月而未痊愈。這是一件小事，但勾踐意識到，機會來了。勾踐請求探病，探病時剛好遇上有人端著夫差的排泄物出來，勾踐立即向夫差請求“請嘗大王之溲，以決兇吉。”于是果斷地“以手取其便而嘗之”此時勾踐的表情是怎么樣的？是瞑目做品味狀還是皺眉作科學探索狀？我們不得而知。總之經(jīng)過品嘗后，勾踐恭喜吳王，說，大王的病就快痊愈了，因為我曾經(jīng)聽說，如果人的糞便不臭，那人就危險了。現(xiàn)在我嘗大王的糞便，又臭又苦又酸，這是純正的味道啊，由此推斷，您即將痊愈。

經(jīng)過嘗便專家勾踐的分析，越王大悅，并對勾踐的忠誠有了很深的印象并給予極高的評價——“仁人也”。另有一段小插曲，自從嘗便事件發(fā)生后，勾踐患上口臭的毛病，于是勾踐身邊的人只有食“岑草”（是什么東西？大概是蔥蒜之類吧）。大家臭味相投，倒也其樂融融。

三年后（公元前497年），夫差將“仁人”勾踐夫婦及隨從人等放回越國。勾踐回國后，報仇行動開展得精密而堅定。第一，重用智囊文種和范蠡，文種主管民事，范蠡主管軍事，對內(nèi)拉動國內(nèi)持續(xù)經(jīng)濟增長，擴大軍費開支。第二，將越國小姐選拔賽冠軍、亞軍得主，西施和鄭旦兩個如花美人送給夫差，旨在消磨吳王意志。（這兩位小姐一定受過專業(yè)的克格勃式間諜訓練，讓夫差銷魂蝕骨之余，分化夫差陣營，情報傳遞任務是少不了的。）第三，重金賄賂吳王重臣伯嚭，反間夫差和大將伍子胥。伍子胥與夫差如明代的袁崇煥與崇禎，夫差果真中計，逼伍子胥自盡，自毀長城。第四，搞亂吳國經(jīng)濟，越國進貢吳國的稻種全部做過手腳，吳國全年農(nóng)業(yè)顆粒無收，動搖了吳國的經(jīng)濟基礎，降低了人民對政府的信任度。

越國的發(fā)展正好和吳國的衰敗形成鮮明的對比，夫差當年稱霸中原雄心早已在美人西施的低顰淺笑中消磨得一干二凈。公元前482年和前478年，越國連續(xù)兩次伐吳。最終大敗吳軍于笠澤（今蘇州南）。吳王夫差被越軍長期圍困，力不能支，于是夫差向勾踐乞和。僅僅不到20年的時間，歷史重演，只是角色已然轉(zhuǎn)換。隱忍了許多年的勾踐當然不會再給對手機會，于是夫差只有自殺。夫差自殺時是掩著臉的，因為他在九泉之下無顏面對伍子胥。

勾踐苦心戮力二十年終于完成了復仇。順便交代一下文種的下場。《吳越春秋》記述說，“越王謂（文種）曰，子有陰謀兵法，傾敵取國九術(shù)之策，今用三已破強吳，其六尚在子，所愿幸以余數(shù)術(shù)，為孤前王于地下謀吳之前人。”于是，文種只有“伏劍而死”。

去地下討伐吳之前人只是說法。越王逼死文種的真正用意我認為有二條，一是文種功勞太大，無以獎勵。功高震主，只有除去。二是勾踐當年隱忍吃屎的丑事文種全都看在眼里，勾踐見到文種時心中便難免尷尬，萬一張揚出來更有損偉大領袖的光輝形象，勾踐只有除去文種才能心安。事實證明，無論作為敵人或者朋友，勾踐都是可怕的。

倒是范蠡，早看出越王為人“長領鳥啄，鷹視狼步，可與共患難，而不可共處樂；可與履危，不可與安”，于是悄然出走（民間傳說，范大人還帶走了大美人西施），浮海出齊，變姓名，化名陶朱公，不久“資累巨萬”，富甲天下，從此便有“富比陶朱”一說。“陶朱公”最終演變成中國傳說中的財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