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開放中我國的收入分配結構變化及其對經濟增長的影響

時逸齡

摘要：1978年之后我國的收入分配狀況發生了巨大變化。但是這只是改革開放過程中產生的現象。其根源不是改革開放。收入分配不均可以通過多種途徑如信貸體系、降低全社會人力資本積累的速度、造成資源與生產力之間的錯配，抑制經濟增長。這些途徑也代表了政府可以減少我國收入分配不均可以采取的措施：加強農村信貸支持、支持教育公平、發揮市場對資源配置的決定性作用。

關鍵詞：改革開放 收入分配結構 經濟增長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收入分配結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根據基尼系數，我國實現社會平等和共同富裕的目標面臨著更加嚴峻的挑戰。如在1978年，我國的基尼系數大約是0.3。到了2016年，我國的基尼系數到了0.465。這一狀況有重要影響。一方面收入分配差距的擴大可以成為對個體的激勵因素，促進經濟發展。另一方面，收入分配差距的擴大可能會產生一系列經濟系統中的無效率，從而抑制經濟增長。本文探討改革開放以來我國收入分配結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的根源及其對我國經濟發展的影響。

一、1978年之后我國的收入分配結構發生巨大變化的根源

一些學者認為，1978年之后我國的收入分配結構發生巨大變化的根源是改革開放。他們認為改革開放所引進的市場經濟及競爭制度引起了人與人之間的競爭，從而帶來了收入分配差距的擴大。然而，另一些學者對這種觀點提出質疑。他們認為，1978年之后我國的收入分配結構發生巨大變化只是在改革開放的進程中產生的現象，不能認為產生這種現象的背景，改革開放，是產生這種現象的根源。筆者認同第二種觀點。

收入分配結構的決定取決于兩個方面的因素：首次分配及再分配。1978年之后我國的收入分配結構發生巨大變化是兩種分配類型中存在的問題共同作用的結果。首次分配是指通過資本、勞動等生產要素進行的分配。理論上說這種分配中個人收入的多少主要取決于他們對經濟的貢獻。但是在分配的實際執行過程中，首次分配不能保證機會的公平。比如說，腐敗使得有權階級更容易找到工作且更容易找到高工資的工作。于是，首次分配被權利扭曲，產生機會的不公平。首次分配的不公平是改革開放中的現象，也是很多經濟體遇到的基本問題，并不是由于改革開放導致了首次分配的機會不均等。

再分配主要是通過稅收及行政手段調節高收入者收入、提高低收入者收入。但是，我國的再分配也存在很多不合理的因素，從而對調節高收入者和低收入者的收入的作用有限。首先，我國目前的稅制更有利于富人，而不利用窮人和中產階級。比如，我國目前沒有物業稅且財產稅的稅率很低，但是對工資收入及商品的征稅很高。其次，我國目前的社會保障體系不健全。特別是廣大農村地區的醫療和養老保險的參保率明顯低于發達國家水平。所以，許多低收入者得不到保障，家庭應對沖擊（如突然的疾病）的能力很差。這些導致再分配不公平的因素，更多的是制度的缺失而不是改革開放導致的后果。

分析表明，改革開放以來我國收入分配結構發生巨大變化，是伴隨著改革開放的一個重要經濟現象。其根源在于腐敗的影響、不合理的稅收制度和不完善的社會保障體系。然而，這些影響因素是發展中國家向發達國家過渡過程中的必經階段。鑒于收入分配不均的重要影響，這些因素也是目前我國著重治理和改善的方向。

二、收入分配不均抑制經濟增長的方式

（一）收入分配不均影響不同主體獲得信貸的可能性

收入分配不均可以通過影響不同主體獲得信貸的可能性影響經濟增長。信貸的提供者往往根據不同企業的風險水平決定是否為其提供信貸及提供信貸所要求的利率水平。當信貸提供者意識到借款對象違約風險較高時傾向于不提供信貸支持或者要求較高的利率補償。目前我國的情況是國有企業和大型企業比中小企業更容易獲得信貸，城市居民比農村居民更容易獲得信貸。這些區別實際上是說富人比窮人更容易獲得信貸。這是因為富人有更多資源作為抵押，因而違約風險較低。富人可以通過獲得的信貸得到進一步發展，拉大與窮人的收入差距。隨著互聯網和信息技術的發展，這種差別有擴大的趨勢。比如，富裕人群和城市居民一般更多地使用互聯網并享受互聯網金融帶來的收益。而窮人，特別是農村的窮人，由于受教育水平有限和對互聯網和信息技術的掌握較差，利用互聯網金融的機會也較低。這種拉大的城鄉與貧富差距會損害我國經濟的協調與可持續發展。

意識到收入分配不均的影響及造成收入分配不均的這種原因，我國政府采取了一些偏向農村的金融政策，致力于推進農村經濟的發展和減少城鄉收入差異。這些措施包括“兩權”抵押增信、農戶單筆貸款額度提高、利率降低等，致力于提高農民參與金融活動和利用信貸支持其實現發展的能力。比如2018年中央一號文件提出推進農村“兩權”抵押貸款（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2018）。“兩權”是指農村承包土地經營權和農民住房財產權。鑒于農民缺乏抵押物的現實，推進農村“兩權”抵押貸款對農民獲得信貸從而支持其發展有重要作用。同時，還應當有一系列措施來解決農村“兩權”抵押貸款中的實際問題。比如，江蘇銀行業在實踐中，通過與政府、保險機構多方合作，降低銀行在農村的抵押擔保風險，解決金融機構不愿意向農民放貸的問題。這些政策極大地推進了“兩權”抵押貸款的順利實施，從而提高農村的融資能力和發展能力。截至2017年9月末，全國232個試點地區農村承包土地的經營權抵押貸款余額達295億元，試點以來累計發放貸款448億元；全國59個試點地區農民住房財產權抵押貸款余額達196億元，試點以來累計發放貸款261億元。農民通過獲得金融支持發展農業、養殖業和鄉村制造業，從而提高收入和拉低與城市收入的差距。鑒于農村是我國的欠發達地區且所占人口比例超過城市，農村的發展機會意味著我國經濟的發展和可持續性的提高。

（二）收入分配不均降低全社會人力資本積累的速度

收入分配不均可以通過降低全社會人力資本積累的速度，從而抑制經濟增長。根據內生增長理論，人力資本的積累可以為經濟增長提供內生動力，是經濟增長的重要因素（Apergis et al，2014）。可以假設富人的子女教育不受預算約束，但是窮人的子女決定是否讀書受到其收入的影響。在收入分配不均擴大的情況下，窮人更窮了，因而他們能提供支持子女教育的經費更少，窮人貢獻的人力資本更少。而富人貢獻的人力資源不變，從而整體的人力資源下降。

對于我國來說，鑒于國人對教育投資的熱哀，這種機制還有待于進一步考察。一方面，我國的低收入階層很重視教育，希望通過教育實現階層上升。即便是收入差距擴大，在經濟快速增長和可支配收入增長的情況下，窮人傾向于壓縮其基本的生活開支如住房、生活消費，而不是減少其對教育的投入。而當國人看到了教育對其階層上升的影響后，更大的收入差距可能促使其投入更多時間資源進行子女的教育。從這一方面來說，收入分配差距擴大不一定會降低全社會人力資本積累的速度。

另一方面，媒體報道了一種新的社會現象：“寒門再難出貴子”（搜狐新聞，2016）。改革開放以來，隨著城市化的發展，教育資源在城市不斷積聚，而農村的教育資源如教師、教室等都與城市有著巨大的差距。于是，富裕階層或權勢階層的子女們獲得了用錢、權開啟的優等教育權而貧困階層只能限于應試教育的泥淖，其子女無法獲得全面發展的機會。即使是在發達地區及高收入人群，對教育資源的爭奪依然激烈。比如，當前我國廣泛存在高于周邊房價的學區房，正是家長爭取更好教育資源導致的溢價。因此，推進教育公平是應對收入分配不均所造成的全社會人力資本積累速度下降的重要措施。更進一步地，推進教育公平可以提高人力資本利用效率和激活經濟與社會的可持續發展。

（三）收入分配不均造成資源與生產力之間的錯配

收入分配不均可能會造成資源與生產力之間的錯配，從而影響經濟中的效率和經濟增長。發生巨大變化的我國收入分配結構意味著高收入階層可以支配資源的比較越來越多而低收入人群的可支配資源的相對比例在下降。與低收入階層相比，高收入階層對可支配資源的分配可能更不符合生產力發展的要求。如一些富人去海外投資或者購買奢侈品，而不是投資于我國的產業發展。這種資源與生產力之間的錯配可能為造成我國經濟中可用的生產要素不足，從而抑制經濟發展。進一步地，這種收入分配不均造成的錯配可能會導致資源浪費、進一步地收入差距和社會動蕩，從而使我國面臨進入中等收入陷阱的威脅（Bulman et al，2017）。相反，如果提高低收入階層的收入水平，他們通常可以獲得更好的營養或教育水平，從而產生更高生產力。所以，總體來說，增加窮人的收入比增加富人的收入可以更有效地利用資源和提高生產力。這是因為根據邊際效用遞減規律，窮人每增加一元錢的效用高于富人每增加一元錢（Jaumotte etal，2013）。因此，當收入在所有人群中更公平地分配時，社會綜合的效用水平會獲得提高。

為應對收入分配不均所造成的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威脅，優化資源與生產力之間的配置非常必要。Bulman et al（2017）建議發揮市場對資源配置的決定性作用并制定和執行一些列發揮市場決定性作用的機制以應對中等收入陷阱對我國實現經濟與社會可持續發展的威脅。比如，建立公平競爭的市場環境可以使不同的市場主體公平地競爭，從而推進技術進步和經濟社會的持續發展。不斷推進政治體制的改革和致力于治理腐敗可以推進社會的公平。從而為社會上不同的階層的發展提供機會。通過完善法律制度建立公平的市場環境。從而人力資本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獲得公平的市場回報，自然資源和環境也可以得到很好地保護，從而緩解貧富差距和實現可持續的發展。

三、結束語

收入分配不均可以通過多種途徑如信貸體系、降低全社會人力資本積累的速度、造成資源與生產力之間的錯配，抑制經濟增長。這些途徑也代表了政府可以減少我國發生巨大變化的收入分配結構采取的措施：加強農村信貸支持、支持教育公平、發揮市場對資源配置的決定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