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敏 閆榮霞
前年冬天下著大雪,我正在單位開會,看到來電顯示是母親的電話,我的心“咯噔”一下。接通后,電話那端果然傳來母親略顯虛弱的聲音:“丫頭,我不舒服。”我猛一緊張,忙說:“趕緊讓我哥帶你去醫院啊。”母親那邊支支吾吾:“他哪有錢……”
我嘆了口氣,又是這句話。是啊,我哥怎么會有錢帶母親去看病。我家兄妹二人,我哥初中沒讀完就不愿上學,一直游手好閑,而我一路讀到大專,畢業后考入縣城中學當老師。參加工作后,我不敢忘記父母的養育之恩,每個月都拿出大半工資孝敬他們。我哥則不管不顧,時常還要母親貼補他。早年,我父親中風偏癱,兩個月進三回醫院,所有的錢都由我出,我哥卻覺得理所當然。他說:“就該她花,誰讓她掙那么多。”
其實,作為一名中學老師,我的收入十分有限,但母親從來都認可哥哥的說法。在他們的“洗腦”下,我也默認自己必須多承擔。
雨雪天打不到車,我拿著剛考的駕照,戰戰兢兢地開車行駛幾十里山路回去。回到家一看,母親躺在床上并無大礙,我留下一千元錢后,又戰戰兢兢開回縣城。沒多久,家里幾間祖屋被征用,得到拆遷款十萬余元,母親全給了我哥。想著我哥生活困難,我也沒多計較,只想手頭寬裕的他以后在照料母親上能多盡點心力。
我在縣城成家后,每年寒暑假都要把母親接到身邊照顧。去年寒假剛過,母親便張羅回老家。我帶她去超市時,一向節儉的她大包小包堆了滿滿一購物車:“這個你哥沒用過。”“那個陽陽(我哥的小兒子)沒吃過。”……彼時,我剛離婚,被前夫卷走所有家產,銀行卡余額所剩無幾。但母親不管不顧,臨走前還從我包里拿走了最后的一千元現金。
母親回去沒兩個月,我又接到我哥的電話:“娘病了,怎么辦?”每次打電話,我哥說不出第二句話,我忍無可忍:“去看病啊,你拿的十幾萬去哪了?”我哥倒也干脆:“給龍龍(我哥的大兒子)買房了。”我頓時無奈,只能開車回家接回母親。我帶著母親從縣人民醫院輾轉到省人民醫院,最后被診斷是腦瘤。我患有嚴重的腰椎間盤突出,搬不動抬不動,一個人根本伺候不過來。可是我無論怎么哀求我哥,他們一家害怕承擔醫藥費,怎么都不愿意來醫院看一眼。最后,我東拼西湊借夠醫藥費,又花錢請護工,終于渡過難關。
出院后,母親怕連累我哥,不肯回老家。可是我不工作沒錢養她,去工作又沒時間照顧她,想來想去,我只好每個月花大半工資送她進了當地首屈一指的養老院。那天,我在路上碰到娘家村里的一個大嬸,她看到我就質問:“你娘供你讀這么多年書,跟你住怎么了?你怎么能把她趕出去,你良心不疼啊?”我還沒來得及辯解,表姐又打來電話,說我母親跟她告狀,說養老院環境太差,還嫌我不去看她。
我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我付出這么多,母親不念一句好就算了,還到處“黑”我,說我醫院去得少,可她知不知道我除了學校的工作,每個月還要做一堆兼職。周末好不容易擠出點時間,我都去了養老院,而她呢,對我蠟黃的臉色從來視而不見,心心念念的都是兒孫:兒子家買新電視了,大孫子要結婚了,他們的房子該翻蓋了……每去一次,我的心都會被扎得生疼。都說人心是暖出來的,為什么這點在我母親身上就體現不出來,難道就因為我是個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