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 袁國奇
1
背一座青山回家,連同清風,斜陽,明月,鳥鳴。
把浣紗女子天籟的情歌,裝入酒壺。與月光同飲。在那個蛙鼓延綿的夜晚,我聽到貓頭鷹在西山的梅樹林里歌唱。
立夏,青梅該熟了。
2
多想用月光煮一壺青梅酒,邀曹孟德、劉玄德共飲。不談刀劍。只飲酒,作樂。一切話題,與風花雪月無關。
不逞英雄,只談詩歌,辭賦。談石器,陶器,玉器,青銅。
不談老驥伏櫪,志在千里。不談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
只以雅歌投壺,醉在千里之外。
3
五月的陽光,卷起了衣袖。
我看到頭裹毛巾的老嫗,用竹竿敲打滿樹的梅子,日光灑落在她深深的皺紋里。額頭上不知有多少道溝,多少條河。
梅子紛紛落地,老人聽到梅子落地的聲響,仿佛聽到自己的生命,正從生命的枝頭上輕輕地滑落。
而我,
則聽到苦難在敲打著老人的心房,還在敲打著老人兒女的良心。
4
梅樹慈悲,開一樹的花,結滿樹的果。誰知,世事總是難料,豐收反而成災。
我站在時光之外,舉杯。為老嫗的自食其力,為那杯淺淺的,沒有憂傷的青梅酒,為天空那一朵素雅的云。
土豆不是豆,就如木馬不是馬。
浙南的土豆,以春天的名義住進泥土,惹得霜雪不滿,隔三差五來找茬。
土豆忍氣吞聲,就如當初遠祖從邈遠的南美洲來朝圣時一樣,對這片土地心懷敬畏。
陽光若慈母,不偏袒她任何一個孩子,把溫暖、慈愛布施。
我看到,大地廣布道場,以一顆菩薩之心,為土豆祈福。我幾乎還能聽到,青鳥在云端梵唄,把無欲,無求,無悲,無喜注入土豆體內。
佛曰,一切皆有因果,一切皆是磨難。
土豆亦如此。
首先,從靜態層面來看,土地用途管制的決策依據是土地利用總體規劃,土地利用總體規劃是土地用途管制的基本依據。國家編制土地利用總體規劃,在土地利用總體規劃中,將土地分為農用地、建設用地和未利用地。使用土地的單位和個人必須嚴格按照土地利用總體規劃確定的用途使用土地,這是土地用途管制權概念靜態化之表達,這一點在上述學者的概念界定中基本沒有爭議。
春去夏來,土豆在蚯蚓的蠕動聲里,把一串小鈴鐺輕輕搖響,土蠶垂涎土豆的美色,老想著往肉里愛。
我看到一個粗魯的漢子,眼里充滿了欲望,眼神能殺死一只老虎。他撕開土豆的睡衣,美白、細嫩的肌膚,充滿誘惑,他把思想延伸進土豆的身體,上演一場野蠻與肉的較量。
不久,我聽到貪婪的口水,在洶涌澎湃之后,淹死了村姑的愿望。原本一籃子小鈴鐺,可換回幾只小母雞。小雞長大,雞生蛋,蛋又生雞,無窮無盡……
并非癡心妄想,一切皆是饑餓惹的禍。
當那個野蠻的漢子,用一籃子土豆填滿肚子后,他的眼神又開始迷茫,他仿佛失去了《圣經》的耶穌,找不到心中的教堂。
我只想賜土豆為五谷雜糧的神,去拯救蒼生,以無形的劍殺死饑餓。
布谷鳥,以田野為戲臺,青蛙把快板打成花。
我看到老牛拉著犁耙來回邁步,身后的泥坨,是一本泛黃的老黃歷。
一粒谷種,經三浸三露,在強氯精的催促下,從一個季節走進另一個季節。發芽,長苗,分蘗,抽穗,揚花,灌漿。
待到秋來,一粒雪白的小米在金黃的閨房里,日夜織錦,把秋聲織成一匹華麗的錦緞。把鳥聲織成一片縹緲的素云。
是誰把你如玉的身子,連同黃金的服飾,一起裝進籮筐,娶回了家,還有你看過的那片星光,聽過的那陣蛙鳴。
是誰為你脫去緊身的羅衣,把你雪白的身子虔誠地獻給我?
我在“天地國親師”位前祈求上蒼,求你以天地的名義降臨。我將說服世間的每一個人,把你供在各自的身體里。
大米,大米,你是一條深邃的路。
我不想把你,煮成一碗噴香的米飯,只想守著你睡熟的樣子,守著你的寧靜,你的安詳。讓你在竹子里開花,在石頭里開花,在我身體內開花。
泥土養活了花草、樹木、江河,也養活了人類。而我,只想用一把泥土,養活一粒大米。
陶瓷工人用靈巧的手,把泥土拉成一只碗,一個盤,一個瓦罐。在泥與火的交鋒后,泥土成了他們討生活的工具。
土地開發者,如一場山洪,把大米從夢鄉趕走。我看到一片良田,思想空虛、貧乏,仿佛失去了信仰。我還看到一只哭泣的碗,把粗糙的素胚,呈給歲月看。
而我,
只是想把青花瓷還給泥土,把泥土還給大地,把大地還給大米。
什么時候我才可以做到?
大米,大米。你是人類走向未來必經的一條路。
一條明朗的,深遠的,漫長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