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鄉(xiāng)愁（外二章）

虞錦貴

1

面對蒼白的宣紙，遲遲不能落筆。

我在一首詩里，醞釀一場癡情的等待。

這一生的開始與結(jié)束，那扇懷舊的門，開了又關(guān)，關(guān)了又開。

窗外陽光正好，風(fēng)在呼嘯。

溫暖，從來都是咫尺天涯。

此時，斜陽里長滿了濃濃的鄉(xiāng)愁。

2

懷念，故鄉(xiāng)的曲調(diào)。

那漂洗的古樸樓臺檐角，隱藏在城中的牌坊，無法守住雕花的石窗、黛黑的屋檐，來不及遷徙的老屋。一張張荒涼的臉譜，人走燈息。

故鄉(xiāng)，一座日漸衰敗的古城。

突然變得如此疲憊、清冷，留一地時光的殘片。悠遠(yuǎn)的長音里，佝僂的背影，成為定格的特寫。

古城墻早已消失，夢里沒有天堂，靈魂無處棲息。

唯留下鄉(xiāng)愁的骨頭，煎熬成湯，暖我空蕩蕩的胃。

3

當(dāng)故鄉(xiāng)成為遠(yuǎn)方，熱淚盈眶是因為熟悉的陌生。

翻開扉頁，那里有快樂單純的童年，有激情飛翔的青春年華。

還有流動的云彩里，那一張美麗的臉。

往事如煙。往事并不如煙。

無眠的夜呵，相思似帆，在風(fēng)中升起降落。

故鄉(xiāng)，我愿用一生的時間，來丈量與你的距離。

4

古城，格調(diào)如昔。古典，淳樸，讓我心速加快。

阡陌縱橫的江南水鄉(xiāng)，天空，云層迷離。深淺不一的目光，被蒼茫籠罩。

大片的黃昏從古城的脊背上抖開，在風(fēng)中飄搖不定。那一刻，故鄉(xiāng)的面龐安詳、混沌，點燃自己的宿命。

在老屋前停住腳步，恍惚那一縷炊煙，浮動的光影，風(fēng)與葉的交集。

5

純凈的歌謠，從熱烈到冰冷。

半生的夢和故鄉(xiāng)糾纏不清。

離家千里，鄉(xiāng)愁是揮之不去的牽念。

在夢里夢外，徘徊。

望不到盡頭的是心底的憂傷，那是我與故鄉(xiāng)之間不可言說的秘密。

6

在冬日的深處張望故鄉(xiāng)。

挾一路的風(fēng)雨與匆促，在一片又一片落葉的引領(lǐng)下，回首。

從遠(yuǎn)方飄來的云，掩蓋我走過的路。

杯中的菊花，總是開成最舒展的狀態(tài)。

飲一杯，陪我度過散漫悠長的午后時光。

守著經(jīng)年隔斷的消息，火車?yán)懳疑拈L笛。

時間已不知去了何方。

漂泊的行囊，填滿厚重的鄉(xiāng)愁。

今生，我只能說著故鄉(xiāng)的方言，守著異鄉(xiāng)的無名河，慢慢變老……

橋·河流

1

一座橋降生了，便擁有了屬于它自己的壽命。腐朽或烽火戰(zhàn)亂，走向衰敗和坍塌。

橋帶著古樸的氣息，它在默默訴說一個時代的繁華與蒼涼。

一座橋，引領(lǐng)著一個方向。一條路，蜿蜒著伸向遠(yuǎn)方。

我從橋上緩緩走過，腳步聲落在厚重的橋板上，或輕或重，或急或緩，如音樂的節(jié)奏。

時光，漸漸模糊撕裂一個個腳印，只剩下一座堅硬的橋。

橋靜靜地矗立在河流之上，靜聽江水流淌的聲音。

每個人心底都有一座橋。

2

每一條河流都是孤獨的，它渴望一座與自己長相廝守的橋。

每一座橋，都通往一條遠(yuǎn)去的路。

站在橋上，看船夫撐著槳，蹚過河中的激流。

俯仰之間，河水帶走了時光。

有寒意襲來，渾身禁不住一陣顫抖。在消逝的漣漪里，我看到生命清晰的倒影。

3

每一座橋都沾染著水的深情，每一滴水都映射出橋的模樣。

一座橋，一彎流水，一葉輕舟，櫓聲蕩漾，不見人影，一幅深長的山水畫。

橋與水形影不離，水因橋而歡悅，橋因水而靈動。

每一座橋都是一條路，每一條路都承載著一個人的一生。它指明一個方向，抵達(dá)一個地方。

我從橋上走過，走到河流之岸。

生活的苦與樂，悲與喜，一半開放一半被遮蔽。

4

今夜，站在夢之橋上，傾聽河流的聲音。

來自故鄉(xiāng)的方向，千回百轉(zhuǎn)后，又匯入異鄉(xiāng)的河道。

很想知道，這河流穿過了多少座橋，歷經(jīng)怎樣的波折，才抵達(dá)江海的懷抱？

靜下心，感受。

河流，讓每一滴水都渾身散發(fā)著濃重的漂泊氣息，水，終其一生都在流浪。

一座橋，沒有河流的相伴，是孤獨的。

維多利亞港

船，千里奔波之后，從一個起點到有依靠的岸。船又一個終點，暴雨狂瀾之時，這里有牽掛的纜。

浪再次掙扎、咆哮，摧毀時光構(gòu)建的祥和，在維多利亞港。

站在浪尖，沉迷于海韻，猶如一場觸及內(nèi)心的交響樂。畫框里的摩天大廈，與天空重合。

移動街道，和懸浮高空的霓虹影子，讓我心旌搖蕩，思緒萬千。

潮起潮落，一幢幢漂移的船塢，超負(fù)荷笨重的軀體，在呼天喚地聲中托舉過諾亞方舟，可以把太平洋的濤聲擦干凈。

炫目的燈塔，豎立在港池里。走進(jìn)來，又走出去。像沉默的影子，悠久、燦爛。

一群水鳥，棲息在高懸的塔吊鋼纜臂上，喘息；看，清晰的漩渦撲向色彩波浪航行的桅桿。

夜幕，斷虹斜掛樹梢，梵鐘與濤聲對話，顫音中深長的嘆息。

燈，撒在霧中，醉了云霓，圓了明月。閃爍的星河照亮遠(yuǎn)方黑暗的地平線。

游人，身份各異，攘攘熙熙。

世界在此凝聚與聆聽。喝酒敘舊，吟詩抒懷養(yǎng)性，和船員粗糙的手掌散發(fā)出的腥味。

自然與文化之弦琴交集，古老而偉大的民族，把一個個詞語寫成詩，排列到天邊。

每一個陌生的地方，都是舊地重游。不問陰晴，不問風(fēng)雨，去處來處都在路上。

這一座島嶼鏤上霓虹燈的處事哲學(xué)，灌滿方言與世界對話。維多利亞港每幢大樓里咖啡和紅酒的味道都相同的。

所到之處都是我出發(fā)的地方，像葉落歸根的故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