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黃長江
歧亭是湖北麻城西北面的一個地方,我曾多少次路過。有時是從宋埠去武漢,有時就是去那杏花村。
杏花村就是歧亭的一大景點。是十多年前才發現建起來的,好一個恬靜的游玩觀光之處。
過歧亭,便會想起一個人。他“稍壯,折節讀書,欲以此馳騁當世,然終不遇”,而毀冠服,徒步往來此山中,席居疏食,不與世相聞。過著晚年陶淵明先生的世外桃源日子。
蘇軾過這里遇見了他,都驚訝而心生羨慕,我過歧亭,盡管不會驚訝,又何而不有些憧憬呢?陳季常啊陳季常,好個方山子,你何不邀我共舉杯?
我甚至想:蘇子過了歧亭就成了東坡先生?我過了歧亭還是我嗎?沒有人會給我幾十畝荒園,也沒有人會給我留下一口井,難道我也能草創出三頌赤壁樣的巨響來改變自己嗎?
我看到一個指路的標牌,一邊指向一個中國傳統文化村落,一邊指向杏花村,仿佛眼前站著的便是給小杜指路的牧童,正伸著手。
進了古牌樓,里面是一個院子。牌樓因你而建,院子因你而修。多少年來如織的人們邁進這個門檻進入這個院,就是來尋找你遺留下的痕跡。
見了偌大的一個院落,有水有山,古樹參天,花木鳥竹,古樸的磚木質房屋讓人想到宮廷般的廟堂,不免生出艷羨。
可有誰會細想,這曾經是一片荒地,是戰爭留下的廢墟地,是好友馬正卿為你向官府求來的?你攜家人十口在這里開荒拓土,學種麥谷、栽竹樹,家住武昌的四川老鄉又給你弄些桑樹苗,你都給栽種上,既解決了當前的溫飽,又使肚子對未來充滿了嘗鮮的希望。
那邊那面紅色的石壁,讓你在水中泛舟游閑的時候想起了周郎,很是懷古一番。面壁而思,“自笑平生為口忙”,寫下了前《赤壁賦》和《后赤壁賦》,留傳千古。那面赤壁也成了五赤壁中人們最知曉景仰的文赤壁。你曾經“瓢飲”的那口井,也成了人們求財祈福的神,依然水清見底。
走進你的早祠,面見偉岸豪放的你,我正欲給你作揖、拜你一拜,你都把我推開。這是何意?
東坡先生,你不要謙虛,我雖讀了一些書,也寫了一些文,可哪能跟你比?我尚需向你學習,學習,再學習。
學習你學不出柳永詞的婉約,就干脆來個大江東去的豪放;經不住官場的傾軋,就干脆來個方山子般的隱居;塵世的喧囂容不下你,就開墾幾十畝地來過陶淵明的生活。
只是今非昔比,后人學前人永遠也不能學得太像。我只要像你一樣,做一個屬于自己的自己。
所以盡管我不寫,也不可能寫出《赤壁懷古》和《前赤壁賦》《后赤壁賦》樣的千古妙文,我也是誠心誠意地千里迢迢來拜謁你。
東坡先生,我不是什么大家,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文豪,我只不過是在你多少代后的一名文學后生,愛讀書,也涂些心性文字。請許我一拜。
今天是寒食節,我哪也沒去,就來看望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