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賭不服輸

陳雨笛

不如意的人生，才是真實的。

它如同一場漫長的博弈，每一招棋子都是你親手擱置，或許對了，或許錯了，但無論對錯，每一個選擇，都被貼上不可逆回的標簽。一旦落子，便只能去安然地接受它的結果——勝固欣然，敗亦從容，贏也要贏得漂亮，輸也要輸得瀟灑。都說，人生不過愿賭服輸這四個字。我有賭的勇氣，有輸的覺悟，但我，并不想服輸。

曾經的我，就是一個不愿輸、不服輸、輸不起的小姑娘。

2013年的春天，我剛滿12歲。朝陽初現，撇下一道道溫暖的光，穿過青蔥的行道樹，在地上留下了斑駁的影。匆匆吃過早飯后，又風風火火地奔向學校。這只是我2190天小學生活的一個剪影。可到底今天，是有那么一點兒不同的。

我的小學生活是在老家度過的，A校是我們當地最好的初中，今天就是A校出成績的日子。剛踏進教室門，就聽見同學們嘰嘰喳喳地詢問對方小升初考試的結果。我磨磨蹭蹭地拿著水杯，裝作接水的樣子，漫不經心地朝著錄取大榜一瞥。出乎預料的是，上面并沒有我的名字。我愣愣地盯著大榜，連水杯里的水漫出來了也無暇顧及。

在小學里，我的排名在年級上總是遙遙領先，可為什么這一次，這樣重要的考試，我卻落榜了？淚水經過內心酸楚的發酵蓄滿了眼眶，六年來的辛苦仿佛一夕間如幻夢一般消失了。素日里把我視作競爭對手和我暗暗較勁的一個女孩子向我投來了高傲的一瞥，仿佛通過眼神告訴我“在這場比賽中你已經徹底輸給我了”。

兵敗如山倒，一朝入凡塵。輸，即為車失捷徑。此刻，女孩輕蔑的眼神似乎化成了這個讓我不敢直面的字，狠狠地砸向了我。我，不甘心。壓抑了許久的眼淚不可抑制的滴落在了課本上，像是四月一場遲來的甘霖。太陽漸漸隱沒在樓宇間，徒留下空曠大地上破碎的余溫，還有在我驕傲的內心中，我破碎了一地的自尊。

我抽噎著拿起奧數書，心里想著，我不能就這樣認輸，還有最后一次機會。于是，接下來的一個月，我付出了更大的努力，做更多更難的題，屏蔽掉外界的干擾，這是我自己的總決賽。只要愿賭，我就不會永遠輸，總有下一次的成功，在等待著我。

最終，我考上了成都一所比A校還要好很多的學校。當我高高興興地回到小學的時候，我想我終于能在那個女孩子面前揚眉吐氣了，可是他們卻告訴我，她已經請假回家不再回來了。我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釋懷，人生是自己的，何必在意他人的想法。

如今的我已經是個高中的學生了，考試多的數不清，自己也像是一個漏電的機器人，已對成績感到倦怠和麻木，能無悲無喜地面對每一次的成功或者失利。但是我仍然記得那一年，我成長路上的重要一課，不為別的，我只想在她對我投來那個眼神的時候，告訴她：“祝賀你，我不嫉妒你，真的”。你勝了就勝了，我也不是輸不起。我明白了，經過勇敢后的達到，才是有意義的。

要為重活的高興，不為過去的悲傷。世界從古到今都很美麗，只是我們習慣一味地沉浸于失敗，而不愿走出門去。彼時的少年站在時間的此岸，回首往事，一路崎嶇早已繁華盛開，再苦的回憶也能咂摸出一點甜味來，而當時那些幼稚而苦惱的事情也能一笑置之。

后來，我在看到《殺死一只知更鳥》中有這樣一段話：“我想讓你從她身上學到一些東西——我想讓你見識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勇敢，而不是錯誤地認為一個人手里拿把槍就是勇敢。勇敢就是，在你還沒開始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注定會輸，但依然義無反顧地去做，并且不管發生什么都堅持到底。一個人很少能贏，但也總有贏的時候。”

人生本就不該囿于因果，也不該禁錮于他人的眼光。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但同時，失之我命，卻不能認命。我既能歡喜承受王冠之重，亦能坦然游歷失敗之淵，最重要的是，我從不缺乏谷底反彈的勇氣和行動。我想，當我們跌跌撞撞闖過馬亂兵荒，但愿我們仍保留幾分膽量不卑不亢。縱使渺渺你我青春輪流陣亡，有過熾烈和張揚，我便身心滾燙，非要活著天亮。

畢竟，愿賭，我服輸。愿賭，我又不服輸，因為，我是我自己的賭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