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艷玉
在網絡文學學科研究中,網絡文學的藝術性(人文性、審美性)與技術性(工具性,傳媒性)一直是文學批評家致力于探討的學術話題,也是學科教學中需要重點厘清的教學重難點問題。如何尋求網絡文學“兩性”關系的平衡發展,在教學實踐中該如何實施?本文嘗試就以上問題進行思考。
網絡文學的“藝術性”與“技術性”概念與關系是網絡文學研究的重要課題。在網絡文學課程教學中需要注意聯系網絡文學的學科特性與創作實踐進行認知與理解。
眾所周知,自1994年中國大陸以“.cn”域名加入國際互聯網以來,網絡文學繁榮至今。中國網絡文學研究首席專家歐陽友權認為,網絡文學超乎想象的快速崛起,覆蓋的是網絡文化空間,改變的卻是整個文壇格局和中國文學生態。[1]截止2017年12月,中國互聯網市場整體發展情況的最權威報告——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在京發布第41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宣稱,中國網民規模已達7.72億人。其中不乏“網上沖浪”的文學追夢者。互聯網成為文學青年圓夢的新空間也帶來了文學的“廣場狂歡”與袪魅。可見,網絡文學對計算機技術的依賴性與生俱來。早期知名網絡寫手、出版商李尋歡(路金波)甚至說“網絡文學的父親是網絡,母親是文學。”[2]
網絡文學概念眾說紛紜,但學界對網絡文學的技術性和藝術性兩大特質是達成共識的。百度定義為“以互聯網為載體的文學”,突出其“網絡載體”,即技術性、市場化特征及“文學作品”藝術性特征。而技術性落腳點終歸是文學性。[3]歐陽友權的定義是:網絡文學是指由網民在電腦上創作,通過互聯網發表,供用戶欣賞或參與的新型文學樣式,它是伴隨現代計算機特別是數字化網絡技術發展而來的一種新文學形態。[4]同樣肯定“電腦上創作”的技術性及“人機互動”、“網民間互動”新特點。文學性是中心詞,技術充當媒介載體。
從以上概念辨析可以明確網絡文學既要求具備傳統文學的作為文學的審美性、人文性等本體性特征,同時又具備區別于傳統文學的高科技的技術性特質。從學科定義出發,我們才能更好引導學生深入地認知并理解網絡文學的“兩性”特征,同時認識到是互聯網技術規約了新興的網絡文學與傳統文學在創作、欣賞、批評等各個實踐環節中網絡文學的新特性。
網絡文學是文學與互聯網聯姻的新事物,是藝術性與技術性的“合謀”,兩者缺一不可,不可厚此薄彼。但由于網絡文學創作門檻過低,“三無”網民的責任意識消解、及以“解構”、“深度模式削平”為特征的后現代文化思想影響,網絡文學的藝術性與技術性出現失衡現象,需要足夠警惕。
警惕網絡文學的技術“霸權性”與文學“邊緣化”,它應該不是一句空話。在理論上要梳理網絡技術依賴性導致的錯誤傾向,探究其產生的根源。在實踐上要結合作品具體分析批評。
網絡文學走過的短短20幾年歷程中,產生了若干優秀的網絡文學作品、視頻、多媒體文學作品,也造就無數網絡寫手憑借海量點擊量、文學產業化運作等成為互聯網經濟下的陽光富豪。如2007年首次在晉江文學城連載的辛夷塢都市言情《致我們終將腐朽的青春》引發網絡高關注度。在過去七年間多次再版總印數達300萬冊。2013年被趙薇拍成電影后開啟電影青春懷舊潮,如《左耳》、《何以笙簫默》、《微微一笑很傾城》等。但在網絡文學的發展過程中藝術與技術“雙贏”畢竟是少數,技術話語的“霸權性”,網絡文學質量堪憂已是不爭的事實。數字媒介對文學審美性消解造成文學的去藝術化傾向加劇。
這就是備受學者詬病的網絡文學“技術依賴癥”。對技術的追求必然導致速度崇拜、科技崇拜,快餐文化盛行。網絡文學盡管數量驚人,文學網站日投稿量數以百萬計,庫存量數字驚人,動輒上百萬字的超長篇作品比比皆是。但是依據藝術審美標準判斷,很多不能算作文學或文學性欠缺。尤其速度崇拜導致網絡文學無深度,難成經典。甚至粗制濫造,復制粘貼,錯別字連篇。出于追求速度、網民“催更”壓力及市場化考量,跟風創作盛行。如慕容雪村2003年的《成都,今夜請將我遺忘》暢銷后,網上就有“成都,今夜激情澎湃”等仿作。技術至上商業至上必然導致文學人文性低下乃至缺失。
網絡文學的非藝術化具體表現有四個方面。首先,不是以質取勝,而是以數量論英雄。利用互聯網技術復制粘貼跟風創作居多。其次,內容低俗庸俗,思想空泛,道德沉淪。再次,從文學形式上看,結構混亂,語言聊天化,缺乏必要提煉。甚至一些另類語言影響到正常交流與理解,如火星文,字母縮寫、數字符號、表情包、曲解式網絡用語等。還有就是很多寫手不懂文藝創作規律或技巧。陷入藝術生活化混同,隨意性很強,文學性減弱、審美性全無。最后,計算機技術軟件創作使得文學創作徹底技術化。這種依附計算機模板的自動創作,邏輯生硬,荒誕無厘頭,徒有文學形式卻沒有文學內涵,且侵犯他人的知識產權。如“獵戶星免費在線寫詩軟件”就能讓詩歌在網上批量生產。輸入幾個關鍵詞60秒即可生成一首現代詩歌、造就一個所謂“國家級”詩人。如顧城《假如鐘聲響了》的計算機軟件版:假如鐘聲響了/就請用鉆石/把我安葬/我將在香格里拉/編織一對/鬼斧神工的法杖/在我眷戀的紅樹林上空/繼續寫詩//。原詩中的羽毛、冥夜、翅膀、祖國、飛翔被鉆石、香格里拉、法杖、紅樹林、寫詩替代。原詩的鄉愁寓意、詩歌的現代傳統等被完全被顛覆、篡改。原詩中人的藝術思維借助意象群的有機聯系得以完整呈現,卻被機器割裂得七零八落不可理喻。該軟件也成為“人機交互”極端例子。雖然我們不可否認自動寫作的長處,但依靠數字技術過度消費文學經典,需引起足夠警惕。
文學是人學,是表現人的思想、情感、心理的藝術樣式。網絡文學不能夠沒有文學只有網絡或只有“技術文學”沒有“人文文學”。[5]該如何建構網絡文學的文學性與技術性之間的平衡,需要營造積極健康的網絡文化空間,提高網民、網絡寫手的人文素養。
面對互聯網帶來的網絡文學的迅速崛起,人們應以積極心態迎接數字媒介的挑戰,尋找文學新出路。
首先要樹立多樣化的綜合性的文學生態觀。網絡文學是信息時代必然產物。與信息媒介技術有著天然的不解之緣。高科技賦予了文學新特性,但仍要服從文學的創作規律,否則文學會被科技異化、扭曲,而成為僅僅是欲望宣泄的工具,從而大大降低文學水準。其次要認識到網絡文學的通俗文學特性。網絡文學是互聯網時代的“新民間文學”,它必然具備通俗文學的特性,即滿足人們的感性現代性要求。以游戲消遣、感官刺激、欲望滿足為主要目的,而非傳統文學強調的文學教化、審美、“載道經國”的功能。即時性、互動性、游戲性的網絡文學創作,對其藝術性要求不能太高,但也不能缺失。最后要提高網絡寫手的文學素養、人文素養。例如惡搞視頻《“挪動”老總如廁記》利用影視技術戲仿手段達到自娛娛人的目的。視頻把移動公司的收費條款——雙向收費、漫游費、彩鈴費、寬帶流量費等一一挪用到廁所收費中來。惡搞的目的是“挪動”老總被戲弄,發瘋,引人發笑的同時發人深省。這樣既有技術性運用又能展現文學諷喻現實的目的,取得了e媒體技術性與文學藝術性雙向和諧,這也是我們要追求的目標。當然大量的網絡創作更多的是圖一時一己之快感,在“兩性”處理上有失衡現象,需要我們在教學過程中予以警惕與正確引導。
注 釋
[1][5]歐陽友權:哪里才是網絡文學研究的“阿里阿德涅彩線”[J].見禹建湘《網絡文學關鍵詞100》總序[M].中央編譯出版社,2014年,P1、P2.
[3]https://baike.baidu.com/item/%E7%BD%91%E7%BB%9C%E6%96%87%E5%AD%A6/152347?fr=aladdin.
[2][4]歐陽友權:網絡文學概論[M].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P24,P4.
注:本文為吉首大學素質教育重點課程“網絡文學欣賞與批評”(編號20117)及吉首大學教務處新開課程“網絡文學研究”(編號20186)階段成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