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EFL學習者語篇銜接手段使用特征及其與英語寫作質量關系研究

劉雪蓮 劉芳芳

(大連外國語大學，遼寧大連)

1. 引言

自Halliday與Hasan創立銜接理論以來，國內外眾多的專家學者們對其進行了全方位、多層次的研究。研究結果表明，語篇銜接不僅是深刻理解語篇的重要手段，同時也是有效創造語篇的基礎。此外，二語語篇構建的質量更是與銜接手段的使用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這一研究發現對二語教學具有重要的啟示作用。

在國內，英語寫作歷來是中國學生英語學習的短板，也是英語教學中的薄弱環節。國內英語教師過度重視詞語使用的恰當性和語法規則的準確性，而忽略了文章的銜接與連貫性，導致學生雖然掌握了豐富的詞匯量和系統的語法知識，卻很難寫出一篇高質量的英語作文(穆冰，2005)。自上世紀80年代以來，國內的語言學家開始對語篇銜接理論進行廣泛深入的研究，涉及到語篇銜接及應用的文章也層出不窮。其研究結果對改變中國學生在英語寫作中不能合理使用銜接手段這一現狀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然而，迄今為止，國內專門統計“學生寫作中銜接手段的使用”和“銜接手段對英語寫作質量的影響”研究成果的文章卻極少。有鑒于此，本文對 2000—2016年間涉及“學生寫作中銜接手段的使用”和“銜接手段對英語寫作質量的影響”相關的論文及著作進行了搜索與匯集并進行文獻研究。對這一時期涉及高中和大學、英語專業和非英語專業兩個層面的學生在英語寫作中銜接手段的使用特征(數量和類別)及其與文章質量關系的研究成果進行統計和分析，力求找出不同階段、不同層次的學生在銜接手段使用方面的特點及不同銜接手段(語法銜接、詞匯銜接、連接詞)的使用對英語作文文本質量的影響。最后，對當前銜接手段與作文質量的實證研究進行總結與分析，以期發現當前相關研究的不足之處(如有些課題雖被重復研究，卻未取得突破性成果的原因)，并對今后的發展方向提出預測。

2．數據收集

在中國知網數據庫中，筆者分別以“銜接手段”和“英語作文質量”為關鍵詞和題名，選取了 2000—2016年17年間發表的相關主題論文共159篇，對所選文章進行閱讀和篩選后，對比與研究主題的相關性，最終得到102篇有效樣本。

3. 結果與分析

3.1 總體研究狀況

筆者在對所選文章進行統計和分析后，發現相關文章的研究對象以大學生(77篇)和高中生(23篇)為主，分別占研究總數(102篇)的75.5%(77/102)和22.5%(23/102)，初中生(2篇)僅占2.0%(2/102)。其中對大學生主體的研究分為三類，分別為英語專業學生(占研究總數20.6%)、非英語專業學生(占研究總數46.1%)、同時以英語專業和非英語專業學生為研究主體(占研究總數8.8%)。2000—2007年間所發表的文章集中探究了大學生銜接手段的使用情況，從2008年開始，對大學生的研究雖然仍占據主導地位，但已有一些研究者們開始關注中學階段和高職學生英語寫作銜接手段的使用情況。從研究方法來看，所選的102篇文章中，96.1%(98/102)的文章屬于實證性研究，定量和定性相結合的研究方法成為最近銜接手段研究的發展趨勢。研究內容涉及中國EFL學習者銜接手段的使用狀況、銜接手段與英語寫作質量的關系以及銜接偏誤三個方面。

3.2 分析框架

因為當前對銜接手段的研究大部分是基于Halliday和Hasan的銜接理論進行的，所以本文也同樣采用Halliday & Hasan歸納的五種銜接類型，即照應、替代、省略、連接和詞匯銜接(1989： 4)為基本分析框架。其中照應又可細分為：人稱照應、指示照應、比較照應。連接分為增補連接、轉折連接、因果連接及時間連接四個小類。由于國內關于詞匯銜接亞分類模式與英語作文質量關系的研究大都以胡壯麟、朱永生對詞匯銜接的分類為理論框架，所以筆者對詞匯銜接的相關分析也采用了這個理論框架。在這個理論框架內，詞匯銜接共分為七類：簡單重復、復雜重復、同義詞(近義詞)、反義詞、上下義詞、概括詞(也稱為泛義詞)及詞匯搭配。

3.3 中國EFL學習者英語寫作中銜接手段的使用特征

由于當前涉及初中生英語寫作與銜接的相關研究太少，所以本文的分析對象主要為高中生和大學生。筆者通過統計分析得出，英語學習者在英語寫作中各類銜接手段都有涉及，其中照應、詞匯、連接三種銜接手段的使用率最高，而替換、省略的使用較少，且不同層次、不同專業的學生銜接手段的使用上也各有其特點。此外，由于學生銜接手段系統知識相對匱乏，以及受漢語負遷移等因素的影響，英語學習者的英語作文中存在很多的銜接偏誤。其中，偏誤率較高的為照應銜接中的人稱照應，其次為詞匯銜接和連接銜接。

1) 高中生英語寫作中銜接手段的使用特征

筆者統計分析了24篇涉及高中生銜接手段使用特征的文章，結果表明，高中生在英語作文寫作中比較常用是照應、詞匯與連接銜接，而省略與替代銜接手段的使用頻率較低。且分析結果顯示，照應、詞匯、連接銜接這三種銜接手段的使用率高低存在爭議。如：李瓊(2012)統計分析了高中三年級學生共60篇英語作文樣本中銜接手段的使用情況，研究結果表明：高三學生在英語寫作中，照應銜接使用最多，連接詞居后，詞匯銜接手段使用的最少。徐蔚(2012)同樣調查了60篇高三學生的英語作文，結果卻表明：高中學生英語作文中詞匯銜接手段使用頻率最高，其后為指稱銜接和連接銜接。此外，費蕓(2013)、強瑋(2015)和張英(2016)得出的結論與上述結果也不盡相同，他們通過進一步研究發現：高中學生所使用的各種銜接手段使用頻率高低的順序依次是：照應銜接、詞匯手段、連接銜接。

在詞匯銜接的亞分類紐帶方面，學者們得出的研究結論基本一致，因為高中生掌握的英語詞匯量有限，所以簡單詞匯重復使用率較高，而復雜詞匯重復、同義詞、反義詞和概括詞使用頻率偏低(甘宇，2008；楊小清，2011；李亞亭，2015)。

2) 英語專業大學生英語寫作中銜接手段的使用特征

對英語專業大學生英語寫作中銜接手段使用特征的研究中，研究者選取的文本題材多為議論文，并且大部分都是大學四級考試模擬作文。研究結果表明，英語專業學生常用的銜接手段延續了高中生英語寫作銜接手段使用的特點，仍然是以詞匯銜接、照應銜接和連接銜接為主，省略和替代使用較少，但前三種銜接手段使用頻率的高低也存在爭議。考慮到作文類別對銜接手段使用的影響，筆者分別選取兩篇以不同作文題材為研究樣本的論文進行了分析，結果顯示：兩類研究樣本中，銜接手段的使用并沒有顯著差別。此外，有少數研究學者還進一步研究了不同年級的英語專業學生在銜接手段的使用方面存在的差異，但得出的研究結果并不一致。張欣(2007)探究了不同年級的英語專業學生在使用銜接手段上的變化趨勢，研究結果顯示，詞匯銜接隨年級升高而呈現出直線上升的趨勢。而馬建靜(2013)的研究結果則與之相反，她的研究指出，不同年級的學生詞匯銜接的使用無明顯變化，但連接銜接的使用隨年級的升高而增多。筆者認為，關于銜接手段發展趨勢的研究仍有很多可完善之處，如擴大樣本容量，在前兩次的相關研究中每個年級的研究樣本僅20篇，容量太小。此外，研究者可以嘗試采用歷時研究的方法，收集同一批研究對象4年內在不同年級時的作文文本，此方法可以避免因受試者個體因素而導致的實驗偏差，以保證研究結果的精確性和有效性。

3) 非英語專業大學生英語寫作中銜接手段的使用特征

與高中生和英語專業大學生情況相似，非英語專業大學生最常用的英語寫作銜接手段仍為照應銜接、詞匯銜接和連接銜接，省略和替代銜接使用較少。在詞匯銜接和照應銜接使用頻率的排名方面，研究學者們給出了不同的答案。通過進一步分析，筆者發現非英語專業大學生在英語寫作中使用頻率最高的是照應銜接，其次為詞匯銜接與連接銜接。

筆者篩選出了9篇探究非英語專業學生英語寫作中銜接手段使用總體狀況的文章，其中有4篇(葉明光，2008；張玲英，2010；曾山青，2014)的研究結果顯示，英語寫作中最常用的是詞匯銜接；另外5篇的研究結果則表明非英語專業學生最常用的為照應銜接(李雪婷，2007；周怡冰，2011；房紅芳，2009)，而且兩組文章中，詞匯銜接和照應稱銜接使用比率差別很大。筆者隨后對兩組作文從研究對象、研究樣本(文本話題、容量大小)、研究方法三個方面進行了對比分析，發現后者的研究樣本文本容量總體比前者大出許多，其他方面并無大的區別。所以僅從文本容量大小考慮的話，筆者認為后者的研究結果更可靠一些，即非英語專業大學生英語寫作中銜接手段使用率排名分別為照應銜接、詞匯銜接與連接銜接。

3.4 銜接手段與英語作文質量的關系

關于銜接手段與英語作文質量的關系，本文將從“整體銜接數量與英語作文質量的關系”及“各個銜接種類對英語寫作的影響”兩個方面進行討論。學者們在對銜接手段與英語寫作質量兩者關系進行研究的過程中，大多通過對比高分組和低分組英語作文中銜接手段的使用情況，來探討不同質量的作文中銜接手段在質與量上的區別，并通過對作文分數和銜接手段兩者進行Pearson等數據分析，判別銜接手段和英語寫作質量相關程度。

3.4.1 整體銜接數量與英語作文質量的關系

關于整體銜接數量與英語作文質量的關系，研究結果大都表明，高質量作文中包含的銜接手段總數、種類比低質量作文中多，銜接手段總數量和銜接種類的多樣性與英語寫作質量呈正相關關系。徐偉成(2000)收集了28位大學英語專業學生的作文，并把它們分為“好”作文和“差”作文兩組。研究結果表明，質量好的英語作文中銜接手段數量顯著多于質量相對差的英語作文。在對英語作文分數與銜接數量進行了相關分析后，研究結果進一步表明，銜接手段使用整體數量與作文質量之間呈正相關關系(如吳嘉平，2005；田品晶，2006；馬霓，2009，李修江，2011，黨紅，2012等)。但這一結果仍存在爭議，有不少學者經過研究提出相反意見，認為銜接手段的數量并不能預測作文的質量，確切的說，銜接手段正確使用的數量與寫作質量呈積極的正相關關系(許文麗，2007；盧雨菁，2008等)。還有一部分研究表明，存在這樣的差異可能是由于銜接使用的錯誤率引起的，銜接偏誤的數量與作文質量存在顯著的負相關關系。

3.4.2 銜接種類對英語寫作質量的影響

1) 詞匯銜接

專家與學者們分別對五種銜接手段與英語作文質量之間的關系進行了深入探究，研究結果一致表明，在五種銜接手段中，詞匯銜接的使用對英語作文質量貢獻最大(葉琳，2000；宋美華，2002；趙芝英，2004等)。

然而在詞匯亞分類銜接模式與作文質量的相關關系問題上，研究者們給出了不同的答案。楊小清(2011)分析了80篇高中生英語作文，結果表明： 反義詞、近義詞的使用與高中生英語作文質量具有正相關的線性關系，簡單重復、復雜重復、概括詞的使用則與之無顯著相關關系。黨紅(2012)同樣以高中生英語作文為研究樣本，得出的結果卻與上述研究大相徑庭。因此，為了理清各詞匯亞分類銜接模式與英語作文質量之間關系，筆者篩選出了13篇探究詞匯銜接模式與英語作文質量關系的文章，對其進行了進一步分析，結果表明，詞匯銜接中的復雜重復、同義詞及搭配銜接與作文質量呈正相關關系，反義詞、上下義詞和作文質量之間無明顯的相關關系，而簡單重復和概括詞的過度使用則會對作文質量產生負面作用。

2) 連接詞銜接

近年來，國內很多學者對連接詞銜接與英語寫作質量的關系進行了探討，有些認為連接詞銜接對英語作文質量的貢獻僅次于詞匯銜接，處于第二位，它的使用率與英語寫作質量之間存在著顯著關系(葉明光，2008；房紅芳，2009；徐秀芹，2010等)，而有些研究結果則表明，邏輯連接詞與英語寫作質量之間并不存在顯著的相關關系(徐偉成，2000；吳嘉平，2005，盧雨箐，2008等)。

筆者對所篩選出的19篇探究連接詞銜接與英語寫作質量關系的文章進行進一步分析，其中有17篇文章對連接詞銜接與作文質量的關系進行了定量分析，研究結果表明兩者不存在顯著關系的文章占41.2%，研究結果表明兩者不存在顯著關系的文章共7篇，占研究總數的41.2%(7/17)，集中分布于2000—2008年間，代表前期研究成果。研究顯示連接詞銜接與英語作文質量之間存在顯著關系的文章共10篇，占研究總數的58.8%(10/17)，集中分布于2009—2015 年間，代表后期研究發現。另外兩篇采用了定性分析方法，研究結果表明，連接詞的恰當使用和英語作文的質量密切相關，是實現英語語篇連貫性和邏輯性的重要手段。

近來，有少數學者對連接詞亞分類模型與作文質量的關系進行了探究，結果大多表明增補連接與作文質量關系顯著，因果連接與時間連接與作文質量之間的關系均為低相關或者不相關關系(雷剛，2008；房紅芳，2009等)；而轉折連接與作文質量之間的關系存在爭議，仍待進一步探究。

3) 照應銜接

筆者通過分析發現，涉及照應銜接的使用與英語寫作質量關系的研究結果也呈現不一致的現象。58.3%的研究結果顯示，照應銜接的使用與作文質量關系顯著，但其相關性不大(吳嘉平，2005；房紅芳，2009；徐秀芹，2010等)。41.7%的研究得出相反的結論，表明照應銜接的使用與作文質量兩者無顯性相關關系(徐偉成，2000；葉明光，2008)。

4) 省略與替代銜接

迄今為止，在對比優劣作文銜接手段使用差別的過程中，多數研究者發現省略和替代銜接在英語作文中的使用率較低，有些低分作文中幾乎不包含這兩項銜接，也正因為這個原因，替代和省略銜接對作文質量的貢獻不大(徐偉成，2000；葉琳，2002)。而吳嘉平(2005)以英語專業學生的英語作文為研究樣本，結果略有不同。研究表明替代銜接與作文質量關系顯著，而省略銜接雖對文章質量有一定貢獻，但兩者關系并不顯著。筆者認為存在這種差別的原因是相對于高中學生和非英語專業的學生，英語專業學生語言水平相對較高，替代銜接的使用率也相對要高。今后的相關研究可以從這一點出發，驗證這一假設。

4．總結與展望

總體來看，國內對銜接手段與文本質量關系的相關研究取得了長足進展，學術界對中國EFL學習者在英語寫作中各類銜接手段的使用特征和銜接手段與英語寫作質量關系也有了整體的了解。具體發現如下：

(1)中國EFL學習者在英語寫作中各類銜接手段都有涉及，其中照應、詞匯、連接詞三種銜接手段的使用率最高，而替換、省略的使用較少，但就前三種銜接手段的使用率具體排名上仍存在爭議，且不同層次、不同專業的學生銜接手段的使用也各有其特點，在使用過程中都存在不同種類的銜接偏誤。

(2)關于銜接手段與英語寫作質量的關系，研究結果表明，銜接手段總數與英語作文質量關系顯著，且詞匯銜接對作文質量貢獻最大，而替代和省略銜接由于使用率較低，對作文質量貢獻有限。連接銜接和照應銜接雖使用率較高，但由于兩者亞分類使用類型單一，再加上使用偏誤率過高，所以這兩類銜接與英語作文的關系仍待進一步的探究。

此外，該領域的研究仍存在不完善之處，尚需在研究對象、研究內容上進行進一步擴展、深化和完善，以推動此領域相關研究的深入發展。

首先，當前中國EFL學習者語篇銜接手段的使用及其與寫作質量關系方面的相關研究對象大多為高中生和大學生，以初中生為研究對象的研究嚴重不足。而初中階段是外語學習的關鍵階段，學習者如能在此階段內認識到自己在英語作文寫作中銜接手段使用方面存在的問題，加強寫作的銜接意識，將有利于其英語寫作能力培養。

其次，涉及中國EFL學習者銜接手段使用特征方面的研究在銜接大分類方面的研究比較完善，但對五種銜接手段各個亞分類的研究相對不足。另外，涉及“學生銜接偏誤”和“學生在不同階段銜接手段使用方面的變化趨勢”這兩方面的研究較少。希望研究者能從這三點出發對銜接現象進行進一步的深化研究，讓我們對學生英語寫作中銜接手段使用整體狀況有更深層次的認識。

最后，與國外研究情況相似，國內研究學者對銜接手段與英語寫作質量的研究結果也大多不一致，這種不一致主要體現在連接與照應兩種銜接及其亞分類銜接與英語寫作質量的關系上，今后的研究可以由此入手，對銜接手段與英語寫作質量的關系進行進一步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