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分全球城市吸引外資的情況思考

文/張 娟

一、部分全球城市吸引外資情況

（一）全球城市是外資重要目的地

20世紀80年代之后，城市作為全球經濟單元的重要性日益提升，成為跨國公司總部和地區總部集聚地以及全球貿易投資的主要匯集點。倫敦是歐洲吸引外資最多的城市，約為歐洲吸引外資規模的30%左右、英國的50% 。2016年倫敦吸收外資約為1269億美元。同期，新加坡吸收外資規模為500億美元，中國香港地區為1080億美元 ，二者占亞洲外資規模的比重分別約為10%和20%，成為該區域吸引外資的主要目的地。近年來，新加坡作為全球外資目的地排名逐步抬升，從第五躍升到第二，紐約從第二十八位上升到第四，而倫敦始終保持著外資重要目的城市的吸引力 。根據最新的“全球金融中心指數”（GFCI）顯示，倫敦仍然是全球排名第一的金融中心，投資者認為，英國脫歐以后，倫敦投資環境將更加寬松，與其他國際金融中心的合作更加緊密。根據最新發布的IBM全球位置趨勢報告，2017年倫敦仍然保持著全球最佳投資目的地的地位。

（二）全球城市外資結構以投資控股和金融領域為主

第一，倫敦吸收外資規模最大的行業是金融。按照美元價值計算，金融是倫敦吸引外資規模最大的領域 ，這與倫敦作為國際金融中心的地位和政策制度安排緊密相關。英國金融城政府則是支持和推廣金融城及城內企業的機構。機構為打造倫敦成為世界一流金融、貿易城提供支持, 同時也給那些在金融城旅游、居留、工作的人提供服務，成為推動倫敦金融也發展的推手。2005-2015年按照外資累計項目數計算，軟件和IT服務吸收外資占比最高，約為30%，其次是商業服務、占比約為15%，以及金融、占比約為14%（見圖1）。為推動創意、軟件和IT服務等知識和技術密集型產業發展，倫敦出臺了系列的政策措施，包括：企業研發開支可以扣除；如果中小企業發生虧損，每100英鎊研發費用支出可從英國稅務海關總署申請獲得高達33.35英鎊的現金返還；將創新和專利進行商業轉化的企業可以享受10%企業所得稅減免；創意企業無形資產投入也可以獲得稅收抵扣。

圖1 ：2005-2015年按照項目數倫敦服務業外資結構

第二，新加坡吸收外資主要集中在投資控股和批發零售等領域。2015年，新加坡外資流入占比最高的行業是投資控股公司，約為45.53%，這是跨國公司將新加坡作為亞太地區中心地位決定的。其次是批發貿易，占比為18.18%，新加坡在東南亞的戰略地位，被認為是東西半球貿易的連接，在全球進出口中扮演著重要角色。面對來自上海、寧波—舟山等口岸城市日益激烈的競爭，為了維持在貿易領域引資的優勢，新加坡制定全球貿易商計劃，通過企業所得稅稅務獎勵，吸引大型國際貿易公司前來設立區域采購、分銷等營運中心。此外，新加坡的專業科技服務等領域利用外資也保持著積極發展的勢頭，該領域占比達8.5%，這與其近年來增加科技創新領域的投入有關（見圖2）。

圖2：2009-2015年新加坡外資流入的行業結構

第三、中國香港地區吸收外資半數為投資控股、專用和商務服務業。中國香港地區作為國際金融中心，其在投資控股以及商務服務等領域吸收外資占比高達50%以上。根據國際報告，流入中國的外國直接投資約有四分之三來自離岸金融中心（OFCs），其中中國香港地區占主導地位，這是全球資本投入中國的普遍趨勢，這是中國香港地區作為全球離岸中心，在法律基礎、稅負成本、融資便利等方面有著很強的優勢決定的。一是中國香港地區使用英美普通法，這樣的法律基礎和社會的法治精神，讓商業和金融交易中的各方能夠對自己的權利有更高的自信，歐美企業愿意通過中國香港地區平臺進行投資中轉，不僅有利于和英美金融市場的接軌，而且能夠保證獲得中國市場的份額；二是中國香港地區的監管體系，金融機構準入、資本要求、披露要求、報告要求、對風險控制指標要求的嚴格與繁復程度、居民與非居民業務的限制、資金流動的自由程度、與海外其他監管要求乃至會計準則的接軌程度、在岸與離岸市場的相互滲透等與內地相比均具有一定優勢，企業通過中國香港地區在海外融資等更加便利 。因此，中國香港地區作為離岸金融中心的位置，發揮了作為全球資本向中國內地市場投資的中轉平臺的作用，使得其投資控股公司的外資比重較高。

中國香港地區的外資產業結構與我國特殊時期產業發展的要求和政策設計，國內資本經由中國香港地區再返回我國內地投資，成為中國香港地區利用外資的一部分，同時也是我國內地城市利用外資的來源，典型的行業包括制造業、批發零售業、房地產業、融資租賃等行業，除了中國香港地區金融、專業服務等領域的優勢外，也是我國特殊時期政策所致。例如，一是從制造業來看，中資制造業經由中國香港地區回滬投資，企業負責人很多是華僑回鄉投資。此外，在開放之初，外資有著超國民待遇，也是返程投資的重要原因。二是從批發零售來看，除了外資超國民待遇之外，很多中資貿易公司在海外獲得外匯以后，通過中國香港地區返程投資，減少了資本匯回的成本，而且通過返程投資獲得了外資身份，在投資地獲得了更多稅收、土地以及政府公共關系方面的便利。三是從房地產來看，中資房地產商在中國香港地區市場融資方便，其次國內土地拍賣中可能會涉及到對外資拍賣的比例要求，本土企業為了尋求一個外資背景，通過中國香港地區“鍍金”返程投資是其應對策略。四是從融資租賃來看，目前外商投資融資租賃公司設立門檻最低，從資本金要求來看，根據商務部2005年頒布的《外商投資租賃業管理辦法》（第5號令）規定，外資融資租賃企業的注冊資本金下限為1000萬美元，2015年修正后的第5號令進一步取消了這條規定，而內資融資租賃公司設立須實到資本1.7億元，金融租賃公司須實到資本1億元。從辦理程序來看，外商投資融資租賃公司已由審批改為備案制，可直接在自貿區和各區商務主管部門辦理，而內資試點的融資租賃公司需要由自貿區所在省級商務部門和稅務部門聯合審批，金融租賃公司則由銀監會負責審批。因此，很多融資租賃行業的內資企業通過在中國香港地區注冊一個公司或尋求港資合作方，再到內地從事融資租賃業務，可以降低注冊實到資本的要求。五是科技信息服務來看，這些企業主要看重中國互聯網發展的前景，其在境外獲得大量融資，中國香港地區由于內地的CEPA安排，在服務領域和數字經濟領域開放優勢，因此以此通道進入國內，均是看重中國香港地區融資成本低、境外融資便利等優勢。隨著中國企業加大“走出去”步伐，國內資本經由中國香港地區，直接投向全球市場，中國香港地區的外資結構又與我國境外投資的產業緊密相關。與這些城市相比，2005年上海外資出現結構性變化，服務業利用外資占比超過工業，占比52.9%，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后全球外資格局變化的傳導效應更加速了這一趨勢。其他全球城市基本也與上海保持著類似的趨勢。

圖3：2014-2015年中國香港地區外資流入的行業結構

圖4： 2001年以來上海工業與服務業實到外資占比變化趨勢

從服務業外資結構來看，2005年上海服務業外資以交通運輸倉儲和批發零售為主，2016年外資主要分布在租賃和商務服務業、房地產、金融、商貿業等行業。與其他主要的全球城市相比，上海對房地產外資的依賴度比較大，2016年占比為20.4%，而其他城市占比在5%左右。

（三）全球城市引資吸引力是綜合因素作用的結果

目前考核和比較全球城市在經濟領域的競爭力指標主要是科爾尼的《全球化城市》和普華永道的《商業機遇》。科爾尼2016年《全球化城市》報告的“全球化城市指數”圍繞27個指標，通過五個維度衡量代表所有大洲及地區的125個城市的全球化參與度，這五個維度包括：商業活動、人力資本、信息交流、文化體驗和政治參與。2016指數排行榜中，北京和上海分別在世界500強總部和海上運輸指標上位居首位。但是由于上海在政治參與等指標上靠后，使得整體排名位于第二十名。

相比科爾尼的《全球化城市》，普華永道《機遇之都》系列調研始于2007年，至今已發布了六期，包括“智力資本和創新”“技術成熟度”“門戶城市”“交通和基礎設施”“健康、安全和治安”“可持續發展和自然環境”“人口結構和宜居性”“經濟影響力”“宜商環境”和“成本”等10個維度、67個變量，對30個全球商業和金融中心城市經濟和社會發展進行了全面考察，其系統性和專業性更強。

根據《機遇之都7》的排名情況，全球城市的吸引力是綜合要素作用的結果。倫敦憑借均衡發展的優勢蟬聯第一，10個指標有6個都在前三位，尤其是在創新、技術和經濟影響力這三個維度位居首位，抵消了其成本的劣勢（排名第二十六位）。新加坡不僅保持在技術、交通和基礎設施和宜商環境等方面的絕對優勢，而且其他領域排名都相對靠前。中國香港地區在宜商環境、門戶城市和技術成熟度方面表現出色，并且綜合成本控制較好，排名第九位（見表1）。

表1：部分全球城市商業機遇總指標和細分指標得分和排名資料來源：普華永道《機遇之都7》

二、對上海吸引外資的啟示

（一）抓住新一輪開放機遇、實現外資規模新跨越

2016年上海實際利用外資185.1億美元（2017年為170億美元），與倫敦等城市外資規模相比，上海利用外資還有很大的增長空間。基于fDi Markets監測數據，2005年上海吸收FDI項目數為344個，在全球城市中排名第一，此后逐步走低，從2010的第三位，跌至2015年的第六位 ，同期北京吸收FDI項目地位基本與上海的趨勢相同，這與我國整體利用FDI的走勢具有一定的關聯性。與國際比較來看，上海和北京等城市外資并購的頻率和規模相對較小，與國際上數百萬美元的并購案件相比，差距較大，這一方面與我國對外資跨境并購的管理規定有關，另一方面，我國跨境并購資產的成本、并購流程也相對較為繁瑣。

2018年4月10日，習近平主席在博鰲亞洲論壇宣布，我國將在服務業特別是金融業、以及汽車行業大幅度放寬市場準入，上海將迎來新一輪開放的機遇，并且首屆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的舉辦，自貿試驗區改革創新的深入和自由貿易港的建設，將為提升上海外資規模的新跨越注入強大的動力。上海要積極抓住自我國WTO后的新一次開放機遇，重新成為全球投資首要目的地城市。

（二）聚焦具有 “加速器”“穩定器”和“助推器”作用的產業，推動引資結構不斷優化

根據全球城市外資產業結構的發展趨勢，以及我國推動產業開放的部署，金融將成為推動上海外資規模提升重要領域。同時，上海還要保持在傳統領域的引資優勢，并且發揮新興領域的引資潛力。

第一，發揮金融領域引資“加速器”作用。一方面，隨著資本全球化推進，金融是主要全球城市吸引外資的重點領域，包括金融業以及投資控股公司。在普華永道《商業機遇7》排名中，“財富500強總部數量”指標上海獲得了24分，排名第七位，較上年度排名（5家、第八位）有所提高。該指標主要考量城市吸引跨國公司總部和地區總部的數量，總部數量越多在該指標中得分越高。在2016年財富500強中，中國共有110家公司入圍世界500強，并在前五強中占了三席。隨著中資企業“走出去”，近年來本土跨國公司成長迅速，以上海為基地，開展全球投資業務，尤其是上海自貿試驗區成立以后，此種趨勢更為明顯，因此上海作為財富500強總部的地位日益凸顯。此外，上海還集聚了600多家跨國公司地區總部，在滬跨國公司地區總部主要以投資性公司為主，說明上海作為國際資本進入我國內地市場中轉平臺的地位已經凸顯。金融領域的外資相對規模大，而且涉及領域較寬，因此上海可以充分發揮金融外資對外資規模提升“加速器”作用。另一方面，根據習近平主席在博鰲亞洲論壇宣布，我國將進一步放寬銀行、證券、保險行業外資股比和機構設立限制、擴大外資金融機構在華營業范圍等重大措施落地實施。上海要借助資本全球化的趨勢和我國在金融業領域開放的機遇，發揮國際金融中心作用，加大在銀行、證券、保險引資力度，擴大外資金融機構在滬業務范圍，拓寬中外金融市場合作領域。上海要積極順應資本全球化趨勢，加強與中國香港地區的合作，在金融業對外開放和人民幣國際化領域相互配合、共同推進。

第二，發揮貿易領域外資“穩定器”作用。改革開放40年來，我國不僅成為制造大國，而且是消費大國。上海作為國際貿易中心和國際航運中心城市，集聚了大量的航運、物流、批發、零售等貿易領域外資，以及跨國公司貿易總部。一方面，根據《2017世界投資報告》，批發與零售貿易仍是服務業外資的重點，也是制造業跨國公司海外分支機構的主要職能之一，上海在貿易領域外資仍然具有較大的吸引力。根據企業調研，上海在全球分撥、中轉、離岸貿易等方面有關稅收、外匯和貿易監管的制度安排，使得貿易領域引資競爭力不如倫敦等城市。建議要推動自貿試驗區改革深入推進、推進自由貿易港建設，提高貿易和外匯監管便利化水平以及和區外制度安排相銜接，提高上海轉口貿易和離岸貿易競爭力，推動貿易型總部的落地，提升貿易功能。另一方面，發揮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的溢出和輻射效應，充分利用上海會展主場優勢，推動商品和服務新領域、新業態、新模式外資項目落地。首屆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有80多個國家參加國家貿易投資綜合展，130多個國家（地區）數千家參展企業、15萬名采購商到會的機遇，這些參展商會有部分會通過投資形式進入我國市場，上海落實一批擴大開放措施，推動這些國家貿易投資促進機構的落地以及進口貿易商的投資。加強長三角地區城市聯動以及市區聯動，開展投資貿易對接促進活動，舉辦進口博覽會主賓國主題日、主題周、主題月等系列活動，做好貿易投資跟蹤、落地和促進。中國國家進口博覽會期間還有舉辦服務貿易展覽，還需要推動更多、更高開放水平的服務業領域擴大開放和先行先試。

第三，發揮數字領域引資“助推器”作用。近年來，借助移動互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云計算等新興技術，數字經濟領域跨國公司開始興起和發展，主要的全球城市積極抓住該趨勢，通過政策創新提高投資吸引力。上海數字領域利用外資有所增長，但是在總量上沒有起到支撐作用。上海要提高數字領域引資的吸引力，包括加快推進相關領域的開放，提高軟硬件基礎設施需求，例如保證一定規模的數據中心投資建設，做好知識產權保護和落地，推動創新成果轉移轉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