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弘

通過貿易中介進出口是國際貿易中一種常見的貿易模式。批發零售企業占美國出口進口貨值的比例分別為11%和24%。比較著名的貿易公司,比如香港利豐集團,將大量中國和其他東亞地區生產的服裝、時尚等制品銷往世界各地,年銷售額近190億美元。對于中國而言,貿易公司在促進出口,擴大開發方面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如圖1所示,近年來貿易公司占全部出口企業數目的28%,貢獻了中國總出口額的四分之一左右。
一般而言,出口企業選擇通過貿易公司來間接出口,有兩個原因:一是政策限制,二是市場選擇。在改革開放的早期,由于民營企業不具備自營出口權,必須通過國營貿易公司或者擁有自營出口權的國營大型工業企業進行出口。在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WTO)之后,中國履行“無歧視”的承諾,在2004年7月提前實現了自營出口備案制。在市場化的情況下,由于存在專業的貿易公司,對于制造業企業而言,在選擇出口模式時,就可以在直接出口和間接出口之間進行權衡。

在靜態環境下,企業通過比較利潤和出口固定成本選擇出口模式。我們可以將這種選擇抽象為圖2。在這張圖上,企業的生產率(橫坐標)各有不同,而生產率更高的企業利潤(縱坐標)更高,因此企業的利潤線是一條斜向上的直線。同時,企業可以選擇直接出口,或者通過貿易公司來間接出口。與間接出口相比,直接出口一方面會面臨更高的進入門檻,即經濟學概念中的固定成本(例如建立和維護國外分銷網絡等);另一方面其利潤則可能高于間接出口,因為不會存在中介機構攫取收益的情況。因此圖2中的兩條利潤線,藍色實線截距更低(代表更高的固定成本),而斜率更大(代表利潤隨生產率的提高增長更快),因此代表直接出口的情況;反之綠色虛線則固定成本較低而利潤增長較慢,代表了間接出口的情況。


因此在一個簡單靜態的世界,企業根據生產率一分為二:生產率高的企業——更確切地說:是生產率超過ω直接這個臨界點的企業——選擇直接出口,因為他們的利潤足夠高,因而可以負擔更高的固定成本而依然盈利;而生產率低的企業則選擇通過貿易公司間接出口(生產率更低的企業當然會選擇不出口)。

但是在現實經濟中,企業不止存活一期,根據靜態情況做出的抉擇顯然是短視的。理性的企業會“前瞻性的思考”:出口不僅僅帶來利潤,還帶來技術的溢出和對市場的了解。
但是在現實經濟中,企業不止存活一期,根據靜態情況做出的抉擇顯然是短視的。理性的企業會“前瞻性的思考”:出口不僅僅帶來利潤,還帶來技術的溢出和對市場的了解。即出口企業在進入外國市場后獲得的績效提升(例如生產力的提高或者需求的擴大), 我們稱之為學習效應,或者“從出口中學習”(learning by exporting)。更嚴謹的實證研究表明,進入外國市場能給出口企業帶來績效提升,例如在和外國客戶的互動中能更好地實現成本的降低和產品設計的進步。間接出口的企業不直接接觸外國買家,也無雇傭關系,因而知識傳遞和學習不如直接出口商那樣有效。
現有研究側重于異質性企業在直接出口和間接出口模式間的靜態分析,卻忽略了“學習效應”帶來的二者的動態平衡。如果企業預期到直接出口會在未來因為“學習效應”帶來更高的利潤,那么即使短期會處于虧損狀態,它也可能選擇直接出口。另一方面,對一個生產率偏低的企業而言,如果直接出口的門檻(即固定成本)過高,那么不妨暫時通過貿易中介進行間接出口,通過間接出口學習市場和提高生產效率,最終實現不出口-間接出口-直接出口的躍遷。這一關系可以由圖3來表示。
通過構建一個動態結構離散模型,我們能夠求解企業出口模式的選擇,并利用結構方程估計不同出口模式下的固定成本和沉沒成本,以及生產率和需求沖擊的演變過程。結果表明,出口的“學習效應”是顯著的,并且在不同出口模式間存在差異;相比于不出口企業,間接出口商的生產率提升為0.7%,而直接進口商的生產率可提高2.5%。同時,不同出口模式企業內部的生產率演進也存在差異,如下圖4所示,出口商的生產率分布曲線在2001到2006年間發生了右移,直接出口商的生產率均值的提升幅度顯著高于間接出口商,因而直接出口對于企業生產率的演進更為有利。

我們不僅從理論上論證了“學習效應”的重要性,更量化分析了“學習效應”在不同出口模式間的差異。利用反事實檢驗法,可以驗證貿易自營權限制和出口補貼政策對企業的影響。結果表明,對出口自營權進行限制,會導致企業出口額和出口參與率的大幅下降;對出口固定成本進行補貼會顯著促進出口參與率的提高。
這一發現對企業出口模式選擇的啟示意義在于:企業應考慮不同出口模式下“學習效應”的差異,基于動態收益分析作出決策。出口自營權的放開對中國出口增長具有顯著影響,這對發展中國家的政策制定具有重要借鑒價值,即可以通過放開對直接出口的限制來實現出口增長和企業生產率的躍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