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EC貿易融資篇：未雨綢繆

文/金欣然 梁子平 吳暉 編輯/韓英彤

鑒于巴基斯坦特殊的國情，在實務操作層面，中方應加強對客戶和交易背景的調查，通過依法合規經商、選擇可靠的金融機構、運用合適的金融工具，來降低風險，以使貿易與融資得以順利開展。

隨著“中巴經濟走廊”建設的不斷推進，近年來中巴兩國貿易往來取得了長足發展。現階段，中國出口巴基斯坦的產品主要為機電商品、大型機械設備和鋼鐵。此類商品的交易金額一般都比較大，貿易實務中對銀行等金融機構的融資需求較為迫切。本文通過幾個在中巴貿易或者融資中遇到的實際問題，來分析在兩國貿易和融資領域中可能存在的風險，并提出一些在實務操作中可有效降低風險的建議。

通過兩則案例透視中巴貿易與融資風險

案例一：客戶不誠信風險和銀行不真實聲明風險

我國W公司與巴基斯坦H公司簽訂了《巴基斯坦境內水泥生產線合同》。根據合同約定，W公司負責生產線的工程設計、設備供貨和履約測試。W公司向我國G銀行申請開立以H公司作為受益人的履約保函。由于整個項目分階段完成且金額較大，針對合同中工程設計服務和設備貿易部分，W公司要求使用信用證進行結算，因此H公司通過巴基斯坦L銀行開立了以W公司為受益人的兩個信用證。

兩年后，H公司通過L銀行向G銀行發出原履約保函項下索賠通知，并提供了書面證明，聲稱W公司在信用證項下交單均存在不符點，W公司的履約并未完成。W公司拒絕該次保函項下的付款并向法院提起訴訟。根據法院的調查結果，W公司已提交了L銀行開立的信用證項下要求的單據，包括H公司出具給W公司的工程設計圖簽收證明和證明設備出口發運的全套單據，且L銀行收到相符交單后也如期付款。這一事實證明，W公司已完成了合同約定的設計和供貨義務，且W公司一直在積極配合對方完成尚在進行的車間測試。因此H公司和L銀行對W公司違約的指控不屬實，法院判定保函下止付。

“中巴經濟走廊”框架下有大量巴基斯坦工程項目建設，中方作為基建服務和大型機電設備的提供者，有很大的保函或者信用證業務需求。但由于涉及的工程項目一般都具有復雜度高、時間跨度長、項目進度和服務質量的度量維度不一等特征，保函糾紛或信用證糾紛時有發生。根據2017年世界銀行發布的營商環境排名，巴基斯坦在190個經濟體中排名141位，企業資信普遍堪憂，特別是中小企業的經營和資信情況更不樂觀。根據巴基斯坦中央銀行的報告，2015—2016財年前三季度的整體不良貸款率中，中小企業的不良貸款率高達28%。

上述案例中折射出的風險，在中巴貿易和融資實務中并不鮮見。中方企業和銀行首先要警惕巴基斯坦企業在保函項下進行無理索賠，必要時在保函中要求巴方受益人在索賠時提供第三方出具的保函基礎交易違約證明；同時，也要警惕上述案例中L銀行應H公司的要求做出不真實的“信用證項下來單存在不符”聲明等類似情況的發生。

案例二：開證行信用風險和融資難問題

巴基斯坦的A公司通過X銀行向中國B公司開立180天遠期信用證，主要進口化工產品。B公司在收到信用證通知后按期組織生產并在發貨后向國內的Y銀行交單，同時申請融資。Y銀行在審單后雖認為交單相符，但在綜合評估了受益人B公司和開證行X銀行的資信后并未直接同意做出口押匯，而是建議B公司投保出口信用保險，并先將單據寄往開證行。

10天后，Y銀行收到X銀行發來的承兌電文，B企業再次向Y銀行申請融資。Y銀行在綜合評估開證行及巴基斯坦國家整體風險之后沒有直接敘做福費廷，但為了解決B公司資金周轉的困境、維護銀企關系，且考慮到B公司已經投保出口信用保險，遂對該筆業務做了福費廷轉賣業務，由一家德資商業銀行作為包買商對該筆承兌后的信用證款項做了無追索權買斷，以幫助B公司提前收取款項，解決資金周轉問題。

本案例中Y銀行的顧慮真實地反映了當前制約中巴之間貿易融資發展的原因：一方面，巴基斯坦的國家風險相對較高，國內政治斗爭激烈，政治局勢動蕩，且恐怖主義蔓延；另一方面，其本土銀行的整體實力欠佳且經營狀況一般，在國際上的信用與口碑皆不盡如人意。巴國內排名前五的商業銀行在世界銀行業排名相對靠后。評級機構穆迪對其前五大銀行的短期評級均為NP（即不在任何PRIME評級類別之列），長期風險等級評定均為CAA1，預示其“有可能違約，或現在就存在危及本息安全的因素”。實務中，巴基斯坦本土銀行在信用證下錯誤拒付、電文交涉長時間得不到回應的情況十分常見，當地銀行業務人員的專業能力和工作效率不容樂觀。

上述案例在警示風險的同時，更給實務操作帶來以下啟發：企業在受到國別風險、開證行信用等因素的制約而難以獲取貿易融資時，不妨轉換思路，通過信用保險等產品進行增信；而銀行則可通過選用合適的融資產品、加強銀行機構間合作等方式，尋找更多的融資機會。

多途徑化解中巴貿易與融資中的風險

隨著“中巴經濟走廊”的不斷推進，越來越多的中國企業希望進入巴基斯坦市場。鑒于巴基斯坦特殊的國情，在實務操作層面，中方應加強客戶和交易背景調查，通過依法合規經商、選擇可靠的金融機構、運用合適的金融工具來降低風險，順利開展貿易與融資。

一是加強客戶背景調查，防止違約風險。巴基斯坦是信奉伊斯蘭教的國家，需重點關注中巴兩國文化和習俗的差異。在與巴方企業開展貿易前，中方企業應仔細了解對方的實際貿易訴求，避免因文化差異導致貨不對路的情況；同時，還需多了解巴基斯坦有關貿易、海關的特殊規定，避免在發生爭端時因為對政策不了解而處于被動。這方面，通過商務部、貿促會、駐巴基斯坦大使館經濟商務參贊處等官方網站，能夠查到巴基斯坦的部分營商信息；必要時還可以聯系駐巴基斯坦大使館經濟商務參贊處的工作人員，或聘用熟悉巴基斯坦經濟法律的律師。同時，切勿輕信巴基斯坦電子商務網站顯示的產品和公司信息，因為當地商務平臺注冊門檻較低，無法保證信息的真實性。

二是依法合規經商，避開貿易陷阱。近年來有部分中方出口商在拓展巴基斯坦市場的過程中，為了順應巴基斯坦客戶的要求，采取了一些不規范的操作。最典型的例子是配合巴基斯坦進口商利用報關與清關分別使用兩套單據這個漏洞來降低關稅。此類行為表面上有助于維護客戶關系，實則容易陷入貿易糾紛的陷阱。根據最新消息，巴基斯坦海關在2018年4月30日正式上線了“中國-巴基斯坦原產地電子信息交換系統”。依托該系統，巴基斯坦海關將對進口商申報的進口金額與中方出口商向中國海關申報的出口金額進行核對，并在核對一致后才予清關。中方出口商需要清醒地認識到向海關申報虛假信息的后果，如果后續仍有巴基斯坦進口商要求中方企業向中國海關低報出口商品價值以達到與巴方低報進口金額相匹配的目的，必須堅決予以拒絕；同時，還要堅持合規申報、準確填寫FTA原產地證中的所有要素，特別是第9欄的貨物離岸價格信息（FOB價格）。否則，一旦遇到貿易糾紛，將無理可申，不但可能面臨中國海關的嚴厲懲罰，還可能受到中國法律的制裁。

三是善于運用結算方式降低貿易風險。巴基斯坦有許多靠賺取傭金的外貿中間商。遇到市場價格對他們不利時，這些中間商很可能會棄貨。鑒此，中國出口商應優先選擇預付款結算。但巴基斯坦《2000年進口貿易和程序法令》規定，“以外匯即期匯票進口有限制條件的商品，預付款每年不得超過5000美元。但如果工業用戶以外匯即期匯票通過空運或快遞進口零配件和機械，則可以放寬到每年3萬美元。工業用戶同時是出口商的，進口零配件等可以不受此金額限制，但每年最多不得超過其上一年度出口總額的5%”，對預付款結算設置了較多限制。對此，中方企業還可選擇信用證結算。巴基斯坦的信用證條款通常較為復雜，且其本土銀行對國際慣例的使用不成熟，或對慣例的理解有誤，錯誤拒付的情況時有發生。因此，在采用信用證結算時，要關注交易對手銀行的整體經營能力、風控能力和信用評級，要求進口方優先選擇專業且嚴格遵守規則的開證行，例如花旗銀行等國際知名銀行，中方銀行在巴基斯坦的分行，或National Bank of Pakistan等排名靠前、經營相對穩健且有較多國際業務經驗的巴基斯坦本土銀行。與此同時，中方出口商應重視單證的制作，嚴格做到相符交單，防止巴方進口商借機敲詐。

四是合理使用金融工具來轉化風險。當前，對巴基斯坦政治局勢不穩和恐怖分裂活動高發給中巴貿易帶來的威脅不可小覷。鑒于巴基斯坦客觀存在的國別風險高，以及當地銀行信用欠佳導致融資難等問題，中方企業可以考慮單獨或者組合使用貿易融資工具和信用保險工具，以保障貿易收益的順利實現。例如可通過傳統的信用證項下的出口押匯業務，或出口信保項下是福費廷業務（即在投保出口信用保險后，憑基礎貿易單據、出口信用保險投保憑證、賠款轉讓協議等資料向銀行申請無追索權融資），來實現貿易款項的提前收匯，以有效降低交易對手及其國家風險。具體可根據自身和對手的交易情況，選擇適合自己的產品，來實現風險轉化和融資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