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形勢下外匯貸款應用探析

文/謝浴華 朱志強 編輯/韓英彤

《中華人民共和國2017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顯示，2017年社會融資規模存量為174.64萬億元，同比增長12%。其中，對實體經濟發放的人民幣貸款余額為119.03萬億元，同比增長13.2%；發放的外幣貸款余額折人民幣2.48萬億元，同比下降5.8%，占同期社會融資規模存量的1.4%，同比低0.3個百分點。社會融資規模增量累計為19.44萬億元，比上年多1.63萬億元。其中，對實體經濟發放的人民幣貸款增加13.84萬億元，占同期社會融資增量的71.2%；外幣貸款增加折人民幣18億元，同比多增5658億元，占同期社會融資規模的0.01%，同比高3.2個百分點。上述比較表明，我國外匯貸款發展仍顯緩慢。隨著“一帶一路”建設的不斷推進，以及越來越多的企業“走出去”與世界各經濟體交流融合，商業銀行外匯貸款業務也迎來了新的挑戰與機遇。

政策演變

本文所指的外匯貸款（Foreign Exchange Loans），是境內商業銀行以外幣為計算單位，在政策允許的條件下，向境內外企業發放的貸款。外匯貸款按照資金來源可分為國內現匯貸款和境外籌資轉貸款；按照資金用途的不同可分為外幣進出口貿易融資、自營外匯貸款、外幣委托貸款。本文將主要以美元外匯貸款作為研究對象。

從2002年至今國內對外匯貸款監管政策的演變可以看出，總體上是在朝著加快資本項目改革步伐的方向推進，使外匯貸款融資更加便利化，為支持實體經濟注入活力。

政策基調：強調“外來外用”，“不得結匯”

《關于實施國內外匯貸款外匯管理方式改革的通知》（匯發〔2002〕125號）奠定了外匯貸款總基調，即除自營外匯貸款中的出口押匯和打包放款可由金融機構直接核準辦理結匯外，其他國內外匯貸款不得結匯。隨后《境內外外資銀行外債管理辦法》（發改委、人民銀行、銀監會2004年9號令）做出同樣規定，并嚴格限定境內外資銀行借用的外債資金不得結匯，還本付息不得購匯。

對于境內企業外幣委托貸款，《境內企業內部成員外匯資金集中運營管理規定》（匯發〔2009〕49號）亦明確不得結匯，不得用于質押人民幣貸款。

依據《外債登記管理辦法》（匯發〔2013〕19號），外商投資企業外債可以結匯，境內金融機構和中資企業外債資金仍舊不得結匯，且前者結匯后的人民幣資金不能用于償還境內金融機構發放的人民幣貸款。根據《外債轉貸款外匯管理規定》（匯發〔2014〕5號），境內債務人商業性外債轉貸款，也不得結匯。

政策演變：拓寬用途，便利支用

直至2017年，《關于進一步推進外匯管理改革完善真實合規性審核的通知》（匯發〔2017〕3號，下稱“3號文”）才規定，對于具有出口貨物貿易出口背景，含發貨前和發貨后，以及基于出口項下預期收匯發放的流動資金貸款，可不限制與企業的逐筆出口收匯金額、期限一一匹配，允許結匯使用。3號文滿足了當前應對匯率雙向波動的需求，不但為出口型企業提供了提前結匯的選擇，促進了外幣流動資金貸款使用的便利化，而且有利于防范企業利用跨境結售匯進行跨境套利，規范企業出口收匯行為。對于銀行來說，則解決了困擾其貿易融資“小、短、頻”的投放難點，有利于執行“展業三原則”，規范貸后監管。

與境內自營外匯貸款比較，銀行亦可以通過跨境融資為境內機構提供低成本的境外資金。《關于實施全口徑跨境融資宏觀審慎管理有關事宜的通知》（銀發〔2017〕9號），采用“全口徑”統一國內的外債管理，實現本外幣一體化管理，進一步規范了外債資金結匯，將跨境融資資金用途放寬至既可用于委托貸款，也可用于歸還國內銀行貸款或者購買保本型理財產品等，并允許外債到期可以購匯還本付息。

SWOT分析

下文將采取SWOT分析法對外匯貸款進行研究和分析，為商業銀行今后更好地發揮外匯貸款功能，有效支持和服務實體企業提供發展建議。

優勢分析

優勢一：利率低。不妨做一個比較：2007年末，國內人民幣貸款利率已上調至7.47%，而同期LIBOR僅為4.3175%，利差超過3%。從歷史數據看，國內人民幣貸款基準利率一直高于LIBOR，且LIBOR在繼續走低，直至2018年市場進入升息預期。因此，對于國內用匯企業，綜合考慮利率及匯率等影響因素后，更傾向于選擇直接外匯貸款替代人民幣貸款。

優勢二：用途廣。此前，外匯貸款僅限于資本項下對外投資或經常項下進口付匯，用途較為單一，客戶比較受限。根據新規，若外匯貸款資金來源于境外，在用途符合外債規定的前提下，結匯后可正常使用；若外匯貸款資金來源于境內，根據3號文新規，不再僅限于之前的出口押匯和打包放款方可結匯，而是放寬至所有與出口貨物貿易有關的外匯貸款均可結匯。出口型企業據此可在簽署出口合同后，自主選擇本外幣貸款，為后續在境內的原料采購和備貨生產提供靈活的資金安排。

優勢三：額度寬。央行2017年四季度貨幣政策執行報告提出，實施穩健中性的貨幣政策，保持流動性合理穩定，并進一步深化利率市場化改革。

央行推行利率市場化改革后，增強了對利率的調控能力，也加強了調控人民幣的貸款增量，部分地區、行業和企業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融資難”“融資貴”等問題。相對而言，雖然外匯貸款使用仍會受到外匯政策的監管約束，但外幣利率已經實現市場化，且因目前量少而并未受到央行調控的影響，因此，企業會選擇外匯貸款來解決融資問題。

劣勢分析

劣勢一：加息預期導致利率走高。2017年底，市場普遍預期美聯儲將重啟加息進程，致LIBOR走勢強勁，1年期LIBOR從去年12月破2后升勢不減，至今已經破2.7。自2000年央行放開外幣貸款實現了利率市場化后，國內商業銀行外匯貸款利率FTP定價主要與國際市場接軌，受境外金融市場變動的影響較大。目前，境內外匯貸款市場的變化主要有三：一是外幣貸款新增基準利率+溢價的總利率走高；二是存量貸款因為LIBOR走高，對于已借入外幣貸款企業將增加利息支出；而對于借道境外發行外幣債券募集資金的房地產企業等，受加息影響，亦會增加財務費用；三是浮動掉成固定期限成本走高，掉期點居高不下，若前期在低息周期借入外幣貸款并選擇浮動計息方式，本輪遭遇加息周期，企業或會選擇提前還貸或采取債務置換等方式減輕資金壓力。不止美元，當前歐元融資成本相比與去年同期也提升不少，雖然EURIBOR基準為負值，但在銀行間拆借市場上，并不能以負值計價拆入資金，因此，商業銀行實際向企業放貸不取負值，通常選擇采用基準為零值計算，企業融資實際成本隨之上升。

劣勢二：匯率雙向波動增大了不確定性。2017年末，人民幣對美元匯率中間價為6.5342，比上年末上升6.16%。2005 年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改革以來至 2017 年末，人民幣對美元匯率累計升幅達 26.66%。近年，人民幣對美元一改之前單邊升值預期，雙邊匯率彈性增強，未來人民幣匯率雙向波動將成為常態。

對于未來需要購匯的國內企業，存在幣種錯配的匯率風險，若選擇提前鎖定遠期匯率，則需要擇機鎖匯。舉例，當前企業借入一年期外匯貸款LIBOR2.54%+Margin100bps，All in 3.54%，通過衍生交易工具掉期，成本約1.6%，最終換算成人民幣利率約5.1%，等于同期人民幣貸款基準利率上浮約17%。更大的問題是，若上述貸款采取跨境融資方式，還需要增加預提稅等費用。

潛力分析

基于上述對我國外匯貸款優勢與不足的比較，考慮到下階段央行將進一步積極探索和推進外匯利率市場化形成機制、加大資本項目改革力度，本文提出以下外匯貸款應用場景，作為商業銀行發展業務的參考。

場景一：進口支付。A企業作為品牌代理商自營進口化工原料并在國內銷售。國外賣家是陶氏、巴斯夫、三井等世界著名化工行業巨頭，因此，要求A企業預付貨款，且規定貨到指定地點后付清貨款。

針對A企業的交易背景，銀行可向A企業提供一年期的國內外匯貸款，同時考慮到企業未來收入為人民幣，還可配套一年期遠期購匯鎖定還貸成本。

場景二：貿易融資便利化。B企業為出口貿易型企業，通常在出口后即向銀行申請貿易融資。銀行依據貿易融資辦理規定，需要B企業提供每筆貿易背景材料逐筆審核、逐筆放款、逐筆回收。貿易融資具有“期限短、金額小、筆數多”特點，因此，銀行需要投入較多資源辦理該項業務，且處理效率難以滿足企業需求。而根據3號文，若企業選擇國內外匯貸款，就能按月、按季或按年集中申請、一次提款，并在結匯后用于國內生產采購，到期直接收匯還貸，因而可有效防范幣種錯配的匯率風險。

場景三：“走出去”。ODI對外投資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除了政策、法律、會計等方面，最關鍵的環節就是必須落實項目資金。例如，對外承辦工程企業積極參與“一帶一路”基礎設施建設，從以往僅提供“人、物、技術”參與工程建設的傳統EPC模式，發展到自行帶資“人、財、物、技術”PPP（政府與社會資本合作）、BOT（建設-經營-轉讓）、BOO（建設-擁有-運營）等深度參與項目的新模式。

此外，如央企“出海”，以及美的、海爾等的海外大型并購項目，國內金融機構提供的大金額、長期限、低成本的外匯貸款支持，是企業“走出去”成敗的關鍵。

風險分析

風險一：政策合規。外匯貸款“政策合規性”極強，不僅需要符合銀監會“三個辦法一個指引”規定，還需要嚴格按照外匯法規及條例執行，需要銀企清楚地了解并及時掌握現行外匯制度規定。目前，監管部門進一步加強了對外匯貸款違規支用、結匯行為的檢查和查處力度，防范利用外匯貸款進行政策套利、套匯及套現。因此，銀行辦理業務時，必須做好政策合規性審查和業務合理性分析。

風險二：背景真實。銀行執行“展業三原則”審核業務，對于外幣資金的使用和結匯，必須確保交易背景真實性和合理性，防止企業利用外匯貸款政策漏洞虛構背景、融資貿易，最終使外匯貸款淪為套現工具。

風險三：潛在風險。銀行貸款本身具有因企業經營產生的信貸風險，對于外匯貸款而言，還增加了境內外市場風險、貨幣風險、利率風險和匯率風險，需要運用各類外匯衍生工具進行控制和化解，外匯風險管理已經成為企業財務管理的核心。

發展建議

建議一：政策引領

國內外匯貸款業務增長迅速，監管部門應加快完善國內外匯貸款的法規建設，適應新形勢、新業態的變化，出臺相應的外匯貸款法規政策和管理制度，防止監管套利，實施具有前瞻性和預見性的外匯貸款管理。同時，監管部門可以利用外匯賬戶信息交互平臺、外匯賬戶管理信息系統等系統工具，并結合金融科技化方式進行大數據的事中監督、事后管理，及時、準確地掌握外匯數據變化及發展趨勢。

建議二：金融支持

商業銀行應積極響應和支持國家倡導的金融支持實體經濟的發展戰略，助力參與“一帶一路”建設的行業和企業，“脫虛向實”，加大對實體經濟的支持力度。同時，銀行需要合規經營，落實“展業三原則”真實性審核制度，完善“貸前調查、貸中審查、貸后檢查”的全流程管理，防范外匯貸款風險。總行集中統一外匯頭寸與價格管理，重點加強外匯額度管理，準確計算和監控外匯風險敞口頭寸，不斷完善和嚴格執行內控制度。此外，銀行還應合理引導企業對未來匯率的預期，創新和推廣本外幣衍生交易產品，為企業提供規避存量外匯風險和降低新增外匯貸款成本的套期保值和增值的綜合金融服務。

建議三：合理選擇

企業要正確選擇符合企業自身發展需要的融資方案，首先必須要確保合規經營，在符合現行監管政策要求的前提下，開展外匯貸款業務。其次，審慎處理好發展業務與防范風險的關系。選擇外匯貸款既有利，也存在不足，需要掌握業務風險點，并及時采取應對措施防范風險。再次，應通過比較境內外、本外幣融資優劣勢，綜合境內外外匯走勢判斷，擇機、擇優辦理外匯貸款，真正做到切實有效地降低企業的融資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