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析非物質文化遺產潮汕傳統嵌瓷藝術

馮菡子

（韓山師范學院 美術與設計學院，廣東 潮州 521041）

一、潮汕傳統嵌瓷的制作工藝

嵌瓷工藝在潮汕發展的歷史可追溯至明代萬歷年間，潮州宋代時期就擁有筆架山窯，“百窯村”的繁華景象足可見昔日潮州出產瓷器的盛況。在此背景下逐漸發展成形的潮汕嵌瓷，擁有潮汕獨特的人文風貌，嵌瓷在潮汕地區能工巧匠的手中煥發出耀眼的藝術生命力。

潮汕傳統嵌瓷的制作材料主要可分為：瓷片、紙灰泥、紅糖漿，其中嵌瓷作品創作時所采用的瓷片，是將各色薄瓷碗按照作品的造型需要，經過剪裁之后所形成的碎瓷片。紙灰泥則是熟石灰加毛邊紙，通過搗練、篩選、陳腐之后在作品制作時運用。嵌瓷制作所使用的制作工具較為簡單，有剪鉗、粉手、磨石、毛筆等，其中剪鉗用于剪裁瓷片（圖1），粉手可用于灰漿塑形，毛筆多用于部分區域的色彩繪制。潮汕傳統嵌瓷的制作工藝，以嵌瓷作品最終完成效果的差異性，大致可將其分為：平嵌、浮嵌、圓嵌（立體嵌）三種。

平嵌工藝：這種制作手法是先通過底稿的勾勒，將瓷片剪裁、嵌貼成作品中所需要的花卉、動物、人物等平面圖案，以平面的藝術表現形式將作品進行嵌貼成形，這種制作工藝完成的嵌瓷作品因平整的畫面感而稱為“平嵌”。

浮嵌工藝：制作此類嵌瓷作品，嵌瓷藝人首先通過灰漿進行作品整體造型的塑造，作品中的動植物、人物等形象都先進行浮雕式塑形，而后在灰塑上嵌貼剪裁好的各色瓷片。作品在瓷片嵌貼之前先以浮雕形式塑形打底，因此完成的嵌瓷作品是以立體浮雕的形式進行展現，故而稱為“浮嵌”。（圖2）

圓嵌工藝：圓嵌也稱為立體嵌，進行圓嵌作品的創作，不再以瓷板為嵌瓷作品的底托，而是以立體雕塑的制作方法，通過鐵絲制作圓嵌作品的骨架，在骨架上用灰漿塑形之后再進行瓷片的嵌貼，最終形成立體感強烈的嵌瓷作品。（圖3）

二、潮汕傳統嵌瓷的作品題材

潮汕嵌瓷作品從題材方面進行分類可將其歸為三大類別：瑞獸題材作品、動植物題材作品以及人物題材作品。這三大類別的作品各具特色，且在裝飾潮汕民居建筑時通常運用于特定的位置，在建筑裝飾的運用方面有較明顯的區別與講究。

（一）瑞獸題材嵌瓷作品

瑞獸題材的嵌瓷作品多以中國傳統神話故事中的珍禽瑞獸為創作對象，例如：龍鳳、麒麟、仙鶴、靈猴、神鹿等形象。在進行廟宇、祠堂屋脊的正面裝飾時，通常以雙龍戲珠、雙鳳牡丹、雙龍雙鳳、麒麟雙鳳等題材進行嵌瓷裝飾。龍鳳在中國傳統民俗中存在著悠久的歷史，在久遠的傳說中就代表著祥瑞與吉慶，是中國傳統民間文化中祥瑞征兆的象征，以龍鳳圖騰嵌瓷作品進行建筑物的裝飾，更能凸顯出建筑物的恢宏氣勢，營造出廟宇、祠堂莊嚴肅穆的形象。在潮汕傳統建筑入門處的照壁裝飾上，則多以麒麟、仙鶴、神鹿等瑞獸形象進行嵌瓷創作，輔以部分花卉或植物加以裝飾。這種傳統裝飾習俗在潮州青龍古廟、潮州開元寺等地的嵌瓷裝飾作品中均可得到例證。

在嵌瓷作品《龍鳳呈祥》（圖4）中，艷麗的彩瓷嵌貼而成的龍鳳栩栩如生，細節的雕刻細膩精致，龍首處精雕細刻，極為傳神。在瓷片嵌貼的色彩搭配上，龍身處的綠色瓷片與龍羽、龍爪處的紅色瓷片形成色彩關系上的強烈對比。鳳凰的塑造與上部的龍相互呼應，展翅騰飛回首張望的鳳凰極具動態感，配以五彩瓷片嵌貼而成的鳳羽，展現出鳳凰鮮艷奪目、貴氣逼人的形象。龍身底下勾勒的祥云色澤明朗漸變、精致講究，此組嵌瓷作品色彩搭配艷麗華貴、整體層次感豐富多變。

圖1 用剪鉗進行瓷片剪裁

圖2 浮嵌作品《福果》

圖3 圓嵌作品《戲秋香》

圖4 龍鳳呈祥

圖5 喜上枝頭

圖6 瓶花

圖7 長板坡

圖8 張飛

（二）動植物題材嵌瓷作品

動植物題材嵌瓷作品一般裝飾于潮汕民居建筑的屋檐檐下或墻壁之上，禽鳥、魚蝦、昆蟲、花卉、瓜果等動植物形象都可作為此類嵌瓷作品創作的素材，傳統習俗中常以公雞寓意“一鳴驚人”，喜鵲寓意“喜報來傳”，鯉魚寓意“連年有余”，蝦蟹寓意“漁業豐收”，潮汕人在修建傳統建筑時，裝飾以色澤鮮艷、賞心悅目的嵌瓷圖案，更以此表達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憧憬。嵌瓷作品《喜上枝頭》（圖5）中，以棲身樹枝的喜鵲作為作品的主體，通過喜鵲這一象征吉慶的鳥類形象，傳達出屋主人盼望家中喜鵲臨門，喜傳佳音的美好期盼。這類裝飾于屋檐檐下的嵌瓷作品多以浮嵌工藝進行作品的制作，既具有一定的立體效果又與屋檐的搭配顯得更為協調。

裝飾于建筑物外墻之上的嵌瓷作品《瓶花》（圖6）中，通過瓷片的浮嵌制作工藝刻畫了牡丹、菊花、水仙、壽桃、楊桃等花卉以及瓜果，以豐富多變的色彩搭配，生動逼真的物體造型創作出這組精彩的嵌瓷作品。嵌瓷藝人創作嵌瓷作品時在植物類題材的選擇上，象征福壽延年的壽桃，多子多孫的石榴，富貴典雅的牡丹，高潔脫俗的菊花，清貴雅致的水仙，文人情懷的翠竹都是常用的素材，將這些擁有美好寓意的植物用于嵌瓷作品之中，更為民居建筑增添喜慶與祝福。

（三）人物題材嵌瓷作品

潮汕嵌瓷中的人物題材嵌瓷作品，主要取材自傳統的民間小說、民間故事、民間戲曲人物的形象，例如民間小說《封神榜》《水滸傳》《三國演義》中的歷史人物；《白蛇傳》《陳三五娘》等民間故事中的代表性故事情節。這類嵌瓷作品多用于裝飾潮汕傳統民居的脊頭、屋角頭。人物題材的嵌瓷作品是潮汕嵌瓷作品中極為重要的組成部分，人物形象的多變性與特殊性，決定了嵌瓷藝人在進行人物類嵌瓷作品創作時所需要顧及的因素繁多，例如人物比例的把握、人物動態的捕捉、人物形象的塑造、衣服紋飾的刻畫、臉部神情的展現等方面，都需要嵌瓷藝人在進行作品創作之前就有成熟的構思與規劃。因而人物類嵌瓷作品的創作，是對嵌瓷藝人熟練掌握嵌瓷制作工藝的充分考驗，更是嵌瓷藝人藝術創作中獨特思維理念的全面展示。

以嵌瓷作品《長板坡》為例（圖7），這種三位一組的武官人物一般裝飾于民居垂脊的脊端，潮汕民居建筑的形制特殊，垂脊端頭的位置安放人物嵌瓷更符合人們對建筑裝飾進行觀賞時的自然需求。此組人物嵌瓷作品中的武官形象各有千秋，神情嚴肅、動態各異，輔以制作精美的盔甲與兵器，更體現出作品中武官英勇善戰的人物形象。作品中三位武官身著彩色盔甲，手持不同兵器，人物形象與裝飾多取材于潮汕地方戲劇潮劇中的戲服形制，在背旗、裙袍、盔甲邊緣處粘貼細小的“甲毛”，用“甲毛”進行人物服飾的裝飾是潮汕嵌瓷制作中的傳統表現手法，通過精細的工藝將白色瓷片剪裁為細小的白色條狀再進行粘貼，這種制作方法對嵌瓷藝人的工藝要求較高。三位一組的嵌瓷人物作品通常以穩定的三角構圖進行展示，通過寫實逼真的刻畫，還原故事中具有代表性的沖突場景。通常而言，位于構圖中央的人物面朝建筑的中軸線，以威武的站姿為兩側的格斗者助威吶喊，不參與其余兩者的沖突打斗。兩側的格斗者則相對而立，腳跨馬步，手握兵器，怒目相視，嵌瓷藝人通過人物動態的構思以及細節處理上的傳神展現，營造出作品中人物緊張的格斗氛圍。

張飛取材于中國傳統民間小說《三國演義》之中，是人物嵌瓷作品中常用的人物形象，嵌瓷作品《張飛》（圖8）中，皮膚黝黑的張飛身著戰袍橫眉怒目，手持兵器莊嚴威武，這一嵌瓷作品中人物表情刻畫傳神，動態捕捉生動到位，通過嵌瓷藝人精湛的制作工藝，高度還原了小說中所描繪的歷史英雄張飛的形象。在這件嵌瓷作品中，也可見“甲毛”制作工藝的運用，人物背后的戰旗、肩甲、裙袍邊緣處均有“甲毛”的裝飾，更見制作此作品時在細節處的精致與考究。

瑞獸題材嵌瓷作品、動植物題材嵌瓷作品以及人物題材嵌瓷作品，構成了潮汕傳統嵌瓷獨特的藝術面貌，嵌瓷藝人以精湛細膩的制作工藝，獨樹一格的巧妙構思令潮汕嵌瓷展現出豐富多樣、奪人眼球的視覺效果。

結語

潮汕嵌瓷以濃郁的地方特色與獨特的藝術形態而聲名遠揚，是中國優秀的民間工藝美術，更是寶貴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潮汕嵌瓷因陶瓷質地的特殊材質而擁有持久的藝術生命力，以精湛的工藝、巧妙的構思、絢麗的色彩、生動的藝術表現力而擁有極高的藝術價值，是潮汕傳統裝飾藝術中的瑰寶。潮汕嵌瓷藝術值得我們進行深入的解析與研究，從中感受這一優秀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藝術表現力與藝術感染力。

本文受2017年廣東省教育廳創新強校項目資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