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發現生活

梁鴻鷹

不斷發現生活是一種難得的能力。 范小青的短篇小說新作《買方在左賣方在右》頗有說服力地告訴人們，現實生活正以無限豐富的樣貌展現在每個人面前，生活中的曲折，生活中的歡欣，有時候哪怕是一個小小的波瀾，都能透露出諸多映射著社會變革和人心律動的有趣訊息。一個作家如果深扎在現實之中，擁有了不斷發現生活的能力，那不管是對作家，還是對讀者而言，都稱得上是件十分幸運的事情。這些年以來，隨著社會變革的加劇，經濟生活的活躍，以及科技發展，社會生態、人的活法和思想意識變化所共同構成的無比斑斕的生活樣態，給作家帶來了豐沛的創作源泉。這篇小說寫到的學區房、住宅買賣以及與之相關聯的一切，只不過是斑斕生活的一角。作者范小青以冷峻而輕快的筆觸將之呈現出來，很能感染人啟發人。

不斷發現生活意味著深刻理解社會。我國已經進入改革的深水區，城鄉一體化進程加快，城市劇烈擴張，教育醫療社會保障交通出行方方面面的社會生活均有待作家去認識，從某種意義上說，作家要完成作為廣闊生活記錄者和發言者的使命，必須不斷面向現實，投身生活。“文學就是需要到更加廣闊的天地去體驗、去感受，才能產生創作的靈感和欲望”，范小青的這個認識是從她的人生和創作實踐中提煉出來的，她十多歲就隨下放鍛煉的父母來到農村，一個城市小巷里的孩子，突然看到大片的土地，看到那么多不一樣的人、不一樣的事情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才知道原來世界可以有很多不同的生活，很多不同的人。數十年來，她用自己手中的筆異常勤奮地把這些“很多的不同”描寫出來。她一直在做生活的有心人，她的作品很少觸及自己不熟悉的歷史生活，而是始終以飽滿的熱情書寫當代，把自己熱切觀察當代生活的心得反映出來。短篇小說《買方在左賣方在右》再次體現了她善于不斷發現生活的特質，體現了她與蕓蕓眾生息息相通，在感情上跟各階層的人們保持很好溝通，善于觸碰和了解他們內心世界的一貫作風。寫作固然可以回到過去，但更值得面向當下，用范小青的話說，只要大地還在，作家的根就不會動搖；只要大地一直在發生變化，作家的作品就能不斷地創新創優。從《赤腳醫生萬泉河》《我的名字叫王村》《香火》等長篇，到《城鄉簡史》等中短篇，范小青以開闊的畫面揭示的當代生活的豐富多元和活色生香，為當代文學留下了濃重的記錄。

范小青是長中短篇皆擅的創作多面手，其短篇小說截取生活片段，從小波瀾中展現大世界，給人以雋永的感受。《買方在左賣方在右》寫的是普通人買房經歷，稱得上是她對當代生活一次富于在場感的近距離生動詮釋。由找中介、選房、面簽、交易，作者將讀者帶入了一個個頗為勾魂攝魄的場景中，領略生活快速變化中的眼花繚亂，置身其中的人們的酸甜苦辣。小說主人公為了兒子的學區房而被裹挾到買房浪潮之中，為了買房，夫妻兩個人如同兩個聚光燈，照亮了所經歷過波折的那些溝溝坎坎，透過買房者的眼睛，我們看到現實生活的諸多破綻。比如，一對夫妻為了房子賣不賣賣什么價而打架，結果打出事情來，進了醫院；再比如，有的賣主兒子年紀輕輕不學好，在外面賭博，欠了巨額賭賬，把房產證偷出去抵押；主人公“我”和“老婆”為兒子上學買房，本來是一條戰線的盟友，但買房的過程一直影響他們觸動他們，到小說最后，仿佛是突然間，“我老婆跟我離婚了，找了個后爸，有學區房。”離婚似乎比買房容易得多，即使假離婚也無須出示早已經準備好的“腹稿”，問題是，在小說末尾，他們并沒有復婚。而且，最后范小青又給了我們一個乘坐過山車似的意外：“至于我原來準備買學區房的那筆錢，那是我和我前妻一起攢下來的半輩子的積蓄，我放到P2P金融平臺上去了，很快，它們就沒有了。”小說就這樣戛然而止，讀者簡直來不及作好反應的準備，這些情節和這些匪夷所思的故事，必然是范小青選擇做生活現實的積極觀察者的結果。因為在她看來，生活中有很多現象一般人都見怪不怪，如果作為一個作家也見怪不怪，就寫不了東西。范小青緊貼我們鮮活現實，不斷發現生活書寫生活，為我們奉獻出了一個雋永的新篇章。

責任編輯 王 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