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光良
摘 要: 在特定歷史條件下,生產力水平是既定的,人們能做的只能是變革生產關系促進生產力的發展。生產資料的公有制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生產關系的本質特征,具有不可質變性,因此只有通過對生產關系的基本要素及其有機構成的研究,才能找到破解當前深化改革中出現的“效率與公平”問題的方法。
關鍵詞: 生產關系 效率 公平
事物運動變化的根本原因不在事物之外,而在事物之中,社會亦然。盡管社會是一個非常復雜的巨系統,其運動非單一因素所致,但所有因素都是通過生產力與生產關系這一基本矛盾才能對社會起作用,因為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矛盾始終是社會發展的根本動力。要真正實現社會的可持續發展關鍵要看生產關系與生產力辯證互動并協調演進,這是運用唯物史觀分析一切社會問題的邏輯起點。在特定的歷史階段,“人們不能自由地選擇自己的生產力——這是他們全部歷史的基礎,因為任何生產力都是一種既得的力量,是以往活動的產物”[1]。在當下,生產資料公有制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生產關系的本質特征,具有不可質變性,人類主體的能動性只能是變革生產關系適應生產力水平推動社會發展,因此,對生產關系的內在構成的研究有著特別重要的意義。
一、社會主義生產關系的有機構成分析
一般來說,在新的生產關系建立后的一段時間里,生產關系與生產力是相適應的,這時社會發展處于量變狀態,生產力進一步需要一個相對穩定的生產關系作為基礎。生產關系在容納的生產力沒有完全發揮出來之前是不會滅亡的。當生產力發展到一定程度,原有的生產關系就會顯得陳舊,不再適合生產力的要求,就會越來越桎梏生產力的發展,此時生產關系的質變就迫在眉睫了。在舊的生產關系質變后,生產力與生產關系又重新符合,在更高階段又重新開始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辯證運動。
就生產關系的內在構成而言,主要包括三方面內容:生產資料的所有制方式、人們在生產中的地位和作用及產品的分配形式。其中生產資料的所有制形式是最基本的內容,是生產關系的基礎,決定生產關系的性質,當然也決定生產關系的第二、三兩個方面的內容。一般來說,所謂生產關系的質變指的就是所有制方式的變革;生產關系的量變指的是第二、三方面的變革,在量變過程中,生產資料的所有制形式始終未變。生產關系的量變與質變導致社會發展具有量變與質變的特點,社會之所以發展就是因為生產關系的三個方面相互作用,使得生產關系與生產力保持協調一致。當然這種作用不能簡單地理解成人們對生產關系的隨意調節,調節什么、如何調節、調節多少歸根到底還是由生產力水平與狀況決定的。
在私有制社會,統治階級憑借掌握社會的生產資料,可以占有別人的勞動。在生產中,勞動者物化為工具,人與人的關系異化為人與物的關系,談不上人的平等問題,更談不上實質意義的產品分配。即使在資本主義社會,所謂的勞動分配其實就是勞動力商品的價值實現,此時勞動力商品的買賣與一般商品的交換沒有任何本質區別。
在社會主義生產關系中,生產資料的所有制形式是公有制,這與社會化大生產是相適應的。也是迄今為止人類歷史上最先進的生產關系,具有不可質變性,但并不是說不可以發展。特別是在社會主義的初級階段,公有制還沒有覆蓋到所有生產領域;只有事關國計民生的生產資料才是公有的,需要說明的是,所謂“事關國計民生的生產資料”也不是一成不變的,也會隨著歷史的發展有所變化;公有制的實現形式可以多樣化,諸如此類的問題都可以探索。社會主義社會的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矛盾性質是非對抗的,注定了社會主義生產關系的發展只能是一種量變,由于生產資料公有制的不可質變,使得生產關系的變革只有通過調節它的第二、三方面的內容使得本身得以完善,當然需不需要調節、如何調節和調節多少都不突破生產資料公有制的框架。
生產資料公有制規定了人們在生產中的地位是平等的,這僅是政治權利上的平等。由于個體勞動能力的差異,個體在生產中的發揮實際作用是有差別的,創造出來的社會財富多少并不相等,形成的勞動價值也有多有少,因此內在的要求產品的分配上不應該完全均等。多勞多得,少勞少得;這是社會的初次分配。這種分配此時不存在剝削,因為在接下來的再生產過程中,生產資料仍然是共有的,然后在此公有制的基礎上重復這種生產,多勞多得,少勞少得。但如果一直這樣重復下去,就會出現一個問題:勞動能力相對較弱的勞動者并沒有從生產資料公有制中得到實質性的好處,只是象征性地擁有生產資料,與不擁有生產資料并沒有本質區別,因此,弱勞動者必須在社會的二次分配中得到相應的補償。其深層經濟學原因是財富分配雖然與價值創造相關,但價值創造與財富分配并不能直接劃等號。物質財富的創造必須有兩個因素,即自然力與勞動力。社會財富除包含人的勞動的價值創造外,還包含自然物質(自然物質是廣義的生產資料,也包括作為第一生產力的現代科學技術)的轉移。正如威廉·配第所說,勞動是財富之父,土地是財富之母[2]。生產資料公有制規定著自然物質為全社會成員所共享,因此,社會初次分配中勞動者分得的財富只是勞動力價值的轉移,并不是全部社會財富。因此,應該把勞動者的收益包括為社會的初次分配與二次分配的相加。
社會主義國家的分配原則是以“按勞分配”為主的,為了便于研究,暫且不討論其他輔助的分配方式。“按勞分配”即“多勞多得”,“少勞少得”;這里的“勞”與“得”并不是正比例的線性關系,另外“不勞”也應有所“得”。這里的“得”應該理解為兩方面收益,一是自勞動力價值的轉移,二是作為一個社會成員、作為生產資料的占有者應該獲得生產資料轉移所形成的財富收益。不勞者(包括失去勞動能力的社會公民)不是“不得”,因為他們同樣是社會生產資料的占有者,他們不存在勞動力價值的轉移,但也應取得因為生產資料對社會財富的貢獻分解到每個擁有者身上的收益。由于勞動者個體能力的差異,因此作為勞動力價值在社會財富的轉移應得到體現,這體現了社會的效率,或者說社會初次分配講究求效率。因為生產資料的公有制,社會總財富中扣除擴大再生產的留存總會剩余相當一部分,必須均分給全體社會成員,這在社會財富的二次分配中完成,體現了社會的公平。從社會財富的構成來看,社會總財富可分為“效率財富”與“公平財富”,社會財富的有機構成直接決定了個人收益的構成,即個人的收益由“效率收益”與“公平收益”兩部分構成。在社會主義社會,生產關系的能動作用主要是通過合理調節社會財富的有機構成實現生產資料的公有制。
社會主義本質最核心的一條是發展生產力,途徑是通過改革生產關系發展生產力的,這種對生產關系的改革只能改革生產關系的第二三方面。厘清了社會主義生產關系中第二與第三方面之間的關系就厘理清公平與效率的關系,更好地捍衛了生產資料公有制的性質和地位。只有這樣,生產關系才能與生產力相協調并推動生產力向前演進,社會才能又好又快地發展。生產資料的公有制內在地要求公平與效率得到雙重實現。
二、效率和公平的辯證特質
社會的發展有著不依人的意志為轉移的規律,社會不依賴人的意志的原因是人類沒有依賴社會的意志。
社會主義的生產關系不是凝固不變的,社會要想得到進一步的發展恰恰是從變革這種生產關系入手,這種變革當然不是否定生產資料的公有制,而是革新社會產品分配、消費方式和人們在生產中的地位相吻合,從而完善和鞏固公有制的主導地位。社會發展并不等于每個人同步地均等地發展,同步并行的結果只能把所有人都困在原地。承認人的個體差異,承認發展具有層次性,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先富帶動后富,最后達到共同富裕,這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較低生產力水平的客觀要求。發展在一定程度上就是打破原來的均勢,讓一部分人率先突破出來,集中力量在一部分領域率先突破出來,形成新的增長點,然后由點到線,由線到面,形成新的均勢,新的均勢又被下一階段局部發展突破,周而復始又螺旋上升。在發展的初始階段,為了能集中力量,往往強調“效率優先,兼顧公平”,這是一種權宜之計,或者說是發展的代價。當然應該強調這種損失的利益必須在以后發展得到補償,如果后來的發展不足以補償這種損失,就不是發展,而是倒退,沒有效率可言;如果能補償而沒有補償,就不公平,這種一時的效率就難以維系。絕對的公平是做不到的,但這決不意味著可以隨意放棄對絕對公平的追求,只有在對絕對公平的不懈追求之中才能實現最大限度的相對公平。效率與公平可以存在一定的張力,但這種張力不能太大,必須不斷提升公平的底線以釋放這種張力。另外,張力的存在并不表示效率永遠優先,特定時期公平可以走在效率的前面。效率與公平是相互作用、相互促進的,這種辯證互動如同人行走的雙腿,首先要跑得又快又穩,至于哪一條腿走前面有時反倒是其次的問題,這才是社會發展的效率與公平的辯證法。
效率主要存在于社會財富的一次分配中,主要是企業分配、微觀分配,主要涉及具體行業的勞動者個體;公平存在于社會財富二次分配中,是全社會所有行業的財富重新調整,是宏觀分配,涉及所有社會成員。效率與公平不是一個層面上的問題,空間上表現為不同地方、時間上也有先后關系,它們之間是不矛盾的;然而社會生活時間上繼起,空間上的并存使得特定一段時間社會總財富是一定的。如果過于強調效率,實質上就是把一部分全社會成員的“公平財富”錯誤地轉化為“效率財富”,這是一種掠奪,無疑會降低生產資料公有制的品質,這是少數人對多數人的剝削,這樣必然導致加快兩極分化。同樣過于夸大社會公平也是錯誤的,它的實質是把一部分“效率財富”當作“公平財富”,是多數人對少數人進行剝削,這樣社會公平已經降格為原始平等,必然扼殺社會發展的活力。隨著生產力水平的提高,“效率財富”才會越來越多地向“公平財富”自然轉化,社會公正的程度將越來越高。馬克思為我們展示了這一動人前景,“隨著大工業的發展,現實社會財富的創造較少地取決于勞動時間和已消耗的勞動量,較多地取決于在勞動時間里運用作用物的力量,而這種作用物自身——它們巨大的效率——又和生產它們花費的勞動時間不成正比,而是取決于科學的一般水平和技術進步,或者說取決于這種科學在生產中的運用”[3]。只有到了這個時候,整個社會財富才趨向于“公平財富”的單一構成,社會財富的分配方式將是“各盡所能,按需分配”。
目前,我國正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把社會財富劃分成“效率財富”與“公正財富”總是有意義的,在此基礎上的效率與公平的對立與統一是生產資料公有制的內在要求,同時是社會發展的動力源泉。
我國正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我國的生產力水平相對于西方發達資本主義國家還比較低,而且結構和布局不盡合理,但生產關系卻比較先進。先進的生產關系只能最大限度地打造社會公平,但究竟能達到什么程度,受制于生產力水平。生產力水平比較低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社會“公平財富”在社會財富的比例不能太高,也就是產品的分配形式應該是按勞分配,即個人收益主要是“效率收益”,而不是“公平收益”。生產力水平越低,客觀上決定了社會的公正程度就越低,我國社會主義的生產關系卻要求在最大限度地提高社會發展的公平性,提高公平財富所占據社會財富的比例。當前我國社會主義改革正進入這一攻堅階段,既要求現代化建設最大限度地體現社會公平,又要有良好的效益,要在公平的軌道上跑得又好又快才行,這是當前必須破解的問題。
三、效率反哺公平,不斷提升公平底線
我國社會主義“三大改造”完成以后,生產資料所有制形式發生了質變,生產關系的根本變革促進了生產力的發展,我國的社會發展呈現高速發展的生動局面。然而在后來社會主義建設過程中,一些人對社會主義生產關系的認識走向了誤區,把生產資料的公有制的不可質變理解為不要發展,把生產關系的具體內容看成一成不變的。把生產資料的公有制和產品的分配與消費形式當作簡單的線性一致,幾乎完全忽略人們在具體生產中的作用與地位。把“社會財富”簡單地當作“公平財富”。把企業一次分配、社會的二次分配合二為一,企業成了小社會,社會成了大企業。在處理公平和效率的問題上,夸大了公平,貶低了效率,把“效率收益”劃歸為“公平收益”,從而扼殺了社會發展的活力,社會發展緩慢;沒有效率,社會發展受阻,所謂的公平只能是共同貧窮。
應該說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到改革開放的一段時期里,按勞分配的原則較多地體現了公平至上、以公平促效率的理念,它的積極意義及后來逐漸顯露出來的消極意義,歷史已經給出了它的評價。我國處于并將長期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這就決定了必須長期把效率優先當作社會發展的第一原則。僅從經濟指標上看,發展是硬道理和效率是硬道理是一致的。鄧小平指出,貧窮不是社會主義,發展太慢也不是社會主義。效率優先是社會主義本質的要求,效率的提高本身就是社會進步的直接表現,還為實現社會公平的提供物質基礎,公平問題只有在不斷提高社會效率中得以解決。在效率與公平的辯證關系中,必須堅持效率第一原則,這才是唯物主義的發展觀。只有在此基礎上討論如何提升社會的公平度才有現實意義,這是由我國國情決定的。必須注意,如果效率與公平張力太大,社會兩極分化嚴重,并危及社會效率的實現,社會發展就會趨緩甚至趨向停滯。當然過于強調公平,社會活力不足,社會發展同樣會趨向停滯。
80年代的改革是以“效率優先,兼顧公平”這一指針為羅盤的,這種舉措打破了大一統的平均主義分配方式,無疑釋放了蘊藏在人民群眾中的巨大潛能。近40年也是社會主義建設高速發展的年代,GDP總量迅速增大,綜合國力明顯增強。這40年也是老百姓得實惠最多的年代,人民生活水平大幅提升。但相對GDP總量增長,城鄉居民收入增幅落后于GDP增幅。這就會影響到GDP的持續走高和經濟社會的持續發展。
今天,根據人們與生產資料的結合程度,社會群體已經可以劃分強勢群體與弱勢群體兩個階層。這種群體的出現并不是市場經濟的優勝劣汰的產物。這種群體的形成,盡管有歷史、地理的、勞動者個體的原因,但主要原因是當前我國生產資料的公有制還不能囊括生產資料的所有領域造成的,再加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還不夠健全,使得某一部分人與社會生產資料的關系在弱化,他們的應得利益未能在效率優先主導下的社會發展中得到應有的利益補償。當然,同時使得某一部分人與社會生產資料的關系在強化,他們是這種生產資料的既得利益者;在社會發展中,他們的利益得到了優先保障,從而慢慢成為強勢群體。一些壟斷行業過高的個人收益遠遠大于個人勞動力價值的轉移,這里有很大部分收益源于對更多社會資源的占有,包括對特許經營權的壟斷,這種強勢群體并不是市場選擇的產物。盡管在轉型過程中,一些人手中“第一桶金”并非在公正秩序下取得的,這在理論上可以理解,在現實中也一定程度存在,但并不增加合法性。當然弱勢群體的形成也跟市場有關,這是第二位的。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公平與效率與分開的,市場只追求效率,它不會自動修復已經引發的社會不公。
效率的實現與進一步提升,必須建立在不斷提升的社會公平底線之上。這絕不僅僅是對社會弱勢群體的道德支持,它不屬于道德層面,屬于“法”的層面。當效率與社會公平遠離到一定程度時,就必須用效率反哺公平釋放其放張力,否則社會效率就不可能實現,這是研究生產關系的重要課題。
參考文獻:
[1]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532
[2]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57.
[3]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