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青,劉曉宇
(東北大學文法學院,沈陽110169)
2013年9月至10月間,習近平主席在對中亞和東南亞進行國事訪問期間,相繼提出了“新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構想,表達了中國積極對接沿線國家發展和開展區域合作的良好愿景。同年11月,該戰略被寫入《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成為我國對外開放的重要指導方針。2014年,中共中央制定《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建設戰略規劃》,對“一帶一路”戰略進行了戰略部署;2015年2月,中央成立“一帶一路”建設工作領導小組,加強黨中央對“一帶一路”建設的領導;3月,國務院授權發布《推動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愿景與行動》;2017年5月14日至15日,中國首次成功舉辦“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一系列以“開放多元、互利共贏”為原則的“一帶一路”戰略舉措,一經提出便獲得了沿線國家的普遍認同和積極回應,實施“一帶一路”戰略已成為中國積極開創全方位對外開放格局的重要組成部分。
“一帶一路”沿線主要涉及65個國家,具體包括東北亞2國、東南亞11國、南亞7國、中亞5國、西亞19國,橫跨亞非歐三大洲。[1]“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大多為新興經濟體和發展中國家,其總面積約占世界面積的1/4,地大物博,資源豐富;總人口約44億,約占世界總人口的63%,勞動力及人才資源充足;經濟總量約二十一萬億美元,約占世界的1/4。“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整體經濟社會發展水平不高,區域發展不平衡,各國在經濟基礎、民族文化、宗教信仰等方面存在著明顯差異。
首先,“一帶一路”戰略構想強化了沿線國家對中國的認知。改革開放整整40年來,我國一項奉行和平發展之路。但是,毋庸置疑的是周邊國家對我國的和平崛起仍存在一定的疑慮,而“一帶一路”戰略將深化我國與沿線亞非歐國家的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的交流。中國通過與沿線國家在基礎設施、貿易與投資、能源、區域一體化、人民幣國際化等領域積極開展合作,不僅有助于沿線國家搭上中國經濟發展的快車,促進沿線國家社會經濟的發展,改善沿線國家人民的生活。還有助于加深沿線國家人民對中國的認知和對中華文化的理解,加強彼此之間情感聯系,實現“民心互通”。
其次,中國企業將成為中華文化傳播的重要窗口。作為“一帶一路”戰略的重要參與主體,中國企業依托“一帶一路”戰略紛紛“走出去”,在沿線國家建立了許多獨資企業、中外合資企業等。這些中國企業本身就是中國的名片,承載著中華文化的基因,在潛移默化中擴大中華文化的影響。同時,這些企業也為沿線國家提供了大量就業機會。相對于沿線國家,中國企業技術先進、資金充裕,員工享受的福利待遇優厚,具有很強的吸引力。毫無疑問,掌握中國語言、了解中國文化,會增加沿線國家勞動力進入中國企業工作的機會,這無疑會成為沿線國家民眾學習中國語言文化的重要動力,激發他們的學習熱情。
最后,經濟發展帶動中華文化傳播。在國際交往中,經濟與文化從來都是相互依托、互為表里的,沒有文化內涵的經濟是畸形的,沒有經濟支撐的文化是海市蜃樓。“一帶一路”戰略的實施將大力促進中外經貿合作,不同文化背景、宗教信仰的各民族人民交流將更為密切。以對外經濟發展為載體,中國文化產業的市場空間的拓展,必將帶動文化產業和文化產品背后的中華文化的傳播,為中華優秀文化的傳播提供了契機。
文化交流的影響是潛移默化、超越時空和國界的。充分發揮文化交流的向導力、感染力、融合力,可以為“一帶一路”戰略的實施奠定堅實的社會基礎。中華文化是中華民族數千年的思想結晶,新時代下,秉承“和而不同、互鑒互惠”原則的“一帶一路”中華文化傳播,不僅有利于推動中華文化的對外交流,而且也是增強我國文化軟實力的重要途徑,是“一帶一路”戰略有效實施的“潤滑劑”。
首先,文化凝聚認同。通過文化的多元化交流,中華民族的經典文化得以傳遞到國際社會,不僅能夠幫助其他國家的人們了解到中華文化的民族性和時代性,增強不同文化之間的認同與互信,減少文化差異可能帶來的矛盾與沖突,而且有助于提高中國文化軟實力,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增強國際影響力。其次,文化帶動經濟。加強“一帶一路”文化交流合作,不僅促進了我國國內文化產業的創新發展,而且有助于沿線各國人民感受到中國對外合作與發展的誠意,以文化交流為“潤滑劑”,加強“一帶一路”建設中政策、設施、貿易、資金、民心“五通”的發展,促進中國與沿線國家的經濟發展。
此外,中國文化是世界文化的一部分,中華文化對外傳播有助于推動世界文化的繁榮與發展。“本民族的智力資源惠及世界人民,實現人類文明成果的互通有無和發展創新”。[2]“一帶一路”從藍圖變為現實,在推動中國理念走向世界的同時,致力于打造全球伙伴關系網絡,共享發展機遇,促進各國資源的國際共享,對全球經濟文化的發展有著不可忽視的重要作用。
“一帶一路”戰略是一個涵蓋亞非歐、不同民族、宗教、文化的宏偉戰略規劃,因此,“一帶一路”戰略的有效實施必然要求尋求各國的“共性文化”。可以說,缺乏共性文化“潤滑”的“一帶一路”戰略必然是困難重重。然而,由于沿線各國在生活環境、民族構成、宗教信仰等方面存在的巨大差異,尋求共性文化也并非易事,中華文化在開展文化交流中必然會引致諸多分歧和誤會。
首先,存在著語言文字的差異。“一帶一路”沿線64個國家使用的語言約2488種,占人類語言總數的1/3以上,其中境內語言在100種以上的國家就有8個,官方語言達54種,語系復雜,有些國家甚至存在通用語言與官方語言不一致的情況。然而,中國向來一直都是以漢語為主,非通用語人才的缺乏使得中華文化的傳播面臨諸多障礙。那么,面對諸多的文化差異,中華文化如何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進行良性銜接,必然會極大地影響中華文化在沿線國家的傳播。如果能夠找到中華文化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文化共通性,挖掘共同的價值理念,達成文化共識,就會促進中華文化的傳播。反之,則會嚴重影響中華文化的傳播,進而影響“一帶一路”戰略的有效實施。
其次,沿線各國宗教矛盾普遍。“一帶一路”沿線是多民族、多宗教的聚集地區,佛教、基督教、伊斯蘭教和猶太教等都發源于此。印度、巴基斯坦、伊朗和沙特阿拉伯等國都具有極強的宗教色彩。有宗教信仰的人口約占總人口的80%,其中穆斯林、基督徒、印度教徒、佛教徒、民間宗教信仰人口數之比大致為16:14:10:5:5,各國宗教文化差異顯著,形成了不同的宗教信仰和宗教追求,有的國家甚至發生了民族宗教沖突和分離主義。錯綜復雜的宗教狀況使得中國“一帶一路”建設走得并不順利,宗教敏感性的缺乏、宗教習俗禁忌的忽視、宗教歧視、教派對立等問題都可能引發“一帶一路”建設中的國家矛盾甚至戰爭沖突。
最后,沿線國家文化的交流碰撞,面臨著本土文化與外來文化、主流文化與多元文化的沖突問題。文化交流傳播必然會帶來不同文化的碰撞,從國家主流意識形態上來看,中國屬于社會主義國家,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思想,其他國家存在著“偏左”或“偏右”的主流思想,中東歐地區還存在著崇尚個人利益的資本主義國家,社會意識形態的不同必然會影響到以此為基礎的文化交流。同時,本土文化也會面臨外來文化的沖擊,凝聚在民族文化中的民族價值觀也將面臨外在價值觀的影響。如我國價值觀深受儒家思想影響,民風淳樸自然,倡導舍生取義、舍小利為大局,而“沿線國家存在著不同的義利觀,可能會致使各國在經濟合作和利益分配時容易受金錢至上思想的影響”,[3]可能產生價值觀的改變。各國在文化交流中如何保持自己本民族的文化特色而不被其他文化同化這一問題仍需探索。
美國著名政治學家亨廷頓曾指出:“冷戰后時代的新世界中,沖突的基本源泉將不再首先是意識形態或經濟,而是文化……全球政治的主要沖突將發生于不同文化的國家和集團之間。”[4]文化之間不可避免地存在著差異與隔閡,各個國家都有其固有的價值觀、文化觀念和處事原則,這在突出文化特色的同時,也可能阻礙跨文化交流傳播。
信任是社會經濟、政治、文化協同發展的基礎,人無信不立,國家也是如此。“一帶一路”的建設需要沿線各個國家的協同配合、相互信任,由零和博弈向合作共贏轉變。然而,當前國際互信體系的建立卻是困難重重。
首先,沿線部分國家自身存在困境。“國家都傾向于追隨文化相似的國家,抵制與它們沒有文化共性的國家”,[5]而“沿線國家文化基礎與宗教信仰差異嚴重,心理上對其他國家存在抵觸加劇了不信任感,政治互信基礎薄弱”。[6]一方面,他們對“一帶一路”的開端、發展、走向等定位缺乏認知,仍存在顧慮。“民族中心論”的影響使得大部分國家都認為本民族文化優于其他文化,自我意識強烈,可能存在不理解不尊重其他民族文化的現象。另一方面,有些國家內部政治局勢嚴峻,存在著資源、宗教、領土等利益糾紛與矛盾沖突,甚至面臨恐怖主義與戰爭威脅,難以集中精力促發展,可以試想一個國內政治局勢動蕩的國家必然會阻礙中華文化的傳播,其也難以真正融入到“一帶一路”建設中去。
其次,部分國家對中國的形象仍存在誤解。一直以來,中國始終高舉和平發展旗幟,奉行獨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致力于建立人類命運共同體,維護世界各國人民的利益。但西方國家特別是美國傳播的“中國威脅論”使得部分國家對中國存在誤解,認為“一帶一路”建設是中國爭取亞太地區領導權的手段,中國將成為替代美國的世界霸主。地區國家的猜疑與不信任,影響了沿線國家對華的思維和戰略,將中國的發展和合作戰略視為威脅和挑戰。
最后,西方國家的威脅與文化霸權。一些西方資本主義國家借助其經濟軍事實力對“一帶一路”建設的各個方面進行施壓,挑撥中國與沿線其他國家的關系,故意制造緊張局勢。在理論侵蝕、產品輸出、資源侵蝕、人才搶奪方面進行文化輸出、推行文化霸權,對沿線國家造成嚴重威脅,如美國的“新絲綢之路計劃”以及“北南走廊計劃”等應對性措施“侵蝕了與各地區本國互信的基礎”。[7]
首先,文化產業是中華文化對外傳播的重要窗口,產業不成熟阻礙了文化的交流與合作。我國文化產業起步較晚,在品牌形象、創新能力等方面與發達國家存在顯著差異,難以引發其他國家的文化共鳴和情感認同。我國在“一帶一路”文化交流傳播中存在著文化合作框架體制不健全、文化產業起步晚、輸出機制不完善、政策法律出臺和落實難度大的問題。尤其表現為與文化產業發展相關的法律法規建設不完善,市場的監管較為混亂,缺乏政策指導和扶持。[8]
其次,文化自身建設不足,也是中華文化對外傳播不足的重要原因。主要表現為文化產品的品牌意識不足,產品的層次和質量十分有限。此外,在具體對外文化傳播的過程中,還存在傳播模式單一、內容匱乏,文化載體、文化品牌與專業人才不足的現象。其中,相關專業語言人才缺乏,培養與儲備不足問題十分突出,導致與其他國家的文化交流溝通存在困難,這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一帶一路”文化交流的成效。
不同于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的南北文化合作,“一帶一路”沿線主要是發展中國家,具有大致相似的文化歷史背景,在文化上具有親近性和共通性,這為不同文化的交流合作提供了堅實的基礎和條件支撐。同時,區別于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交流的不對等、不平衡關系,“一帶一路”文化交流合作是在共謀發展、互利互惠的原則下進行的。
建立文化共識,增進民間文化交流與互通。一方面,要發展好本民族文化,取其精華,去其糟粕,保持中華文化的民族性和時代性。同時,也要尊重其他民族文化的多樣性,求同存異,兼收并蓄,探尋中外文化交流的互信共通地帶。在吸取異質文化精華的基礎上,積極培育和發展中外文化共性,例如,以宗教文化為聯結紐帶,強化宗教交流與合作。可以以佛教為平臺,強化我國與沿線各國間的宗教文化交流與合作。我國與印度簽署的《中印聯合聲明》提出要“進一步促進兩國宗教交往”。佛教在中印兩國有著廣泛的影響,加強和做實絲路沿線國家佛教文化交流工作,要充分發揮我國的區位優勢和佛教文化優勢,在建設面向南亞、東南亞輻射中心的過程中,用足用好國家政策,在我國打造多個面向其他國家的有較大影響力的佛教文化交流中心。借此發展與其他國家平等互利的合作關系,實現文化經濟共贏。
對外合作交流中,我國應尊重各國的主權獨立、領土完整、民族文化以及各類習俗,反對霸權主義、強權政治,以“一帶一路”文化交流為基礎,維護國際和平,帶動沿線共同發展,建立國際間的文化互信,并不斷向政治互信、經濟互信等方面進行延伸。
首先,加強國家宏觀領導層面的相互溝通,打破認知偏見,消除彼此隔閡,增進相互信任。有利于化解“一帶一路”建設中出現的各種風險,帶動各國人民對于“一帶一路”倡議的全面理解,深入了解“一帶一路”最終目的是構建新的更大區域增長空間,謀求人類共同福祉。[9]
其次,在各級政府等中觀層面,建立起多層次、多渠道、全方位的傳播與交流合作機制,并提供有效的保障。進一步健全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政府、民間文化的交流合作機制,進一步完善部際、部省等工作機制。[10]如在雙方國家召開會議,就國家之間的文化交流進行頂層籌劃、統籌協調,成立政府間合作委員會。簽訂政府間文化合作協定并定期簽署執行計劃,為國家之間文化關系的發展奠定基礎,指明發展的主要方向。既要站在本國的立場,也要充分尊重他國的文化習慣、情感心理。
最后,擴大民間文化機構和社會公眾的交流。許多民間文化機構、藝術團體通過各自的渠道建立直接的交流,進行定期互訪,進行商業性演出和展覽。推動沿線各國在文化、旅游、大眾傳媒等領域的廣泛合作,加強各國人民間的親信同和,在基層建立起文化互信,為國家層面政治互信奠基。
用中國語言打造文化品牌項目。結合沿線國家的民族特色,積極打造富有中華民族特色的文化品牌項目,將其他民族文化精髓與中華文化品牌內容融合在一起,推動中華文化走出去,提高中華文化的國際影響力和號召力。如有關部門在沿線國家打造的“漢語橋”“孔子學院”“歡樂春節”“絲綢之路文化之旅”等活動,已經在全球具有了一定知名度。擴大與沿線國家文化交流的規模,在推動中華文化品牌走出去的同時,與沿線國家地區文化機構在舞蹈、戲劇、美術、音樂等領域開展聯合創作,例如圖書出版、影視服務等聯名發展。
融合社會多方力量共同推動國家文化產業發展。由于部分國家在文化基礎設施硬件上的不足,我國根據自己的先進經驗進行的幫扶工作,對整個“一帶一路”建設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我國應認識到僅依靠資金投入效果并不明顯,應幫助其建立文化產業基礎設置,如文化產業園等,使文化交流與經濟貿易實現相互幫扶、對接發展,將“輸血”與“造血”相結合,提升其文化輸出的能力與水平。同時,在組織保障、政策法規保障、資金保障和人才保障等方面為文化企業提供支持,減少對外文化出口的行政審批事項,簡化手續,縮短時限,[11]出臺政策嚴格把控文化產品質量,充分發揮財政資金的杠桿作用,加大文化產業發展專項資金等的支持力度,提供新媒體信息技術平臺,建立創新型人才培養機制,加大培養力度,滿足國家內外部對先進文化產品的需求。此外,各企業及民間團體也應借此發揮自己的力量,積少成多,促進與沿線國家文化的經濟往來及互聯互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