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智明
(中國政法大學 商學院,北京100089)
“中等收入陷阱”(Middle Income Trap)由世界銀行發布的《東亞經濟發展報告》(2006)首次提出,雖是作為對拉美經濟發展中遇到瓶頸而長期徘徊于中等收入階段的形象化描述,這一提法在中國學界也有不小的影響,根源就在于中國經歷改革開放高速增長后增速逐漸放緩,開始由高速增長轉為經濟新常態下的中高速增長。尤其是改革步入“深水區”后形勢變得嚴峻,一系列經濟問題引發學界對中國會落入“陷阱”的擔憂,甚至認為“中等收入陷阱”問題是“關乎其現代化‘中國夢’命運的頂級真問題”。
通過整理相關文獻發現,基于中國有落入“中等收入陷阱”潛在風險的研究占據了絕大多數,這些研究通過定性或者定量分析的方法,探究中國和落入“中等收入陷阱”經濟體共性“證據”,并結合國情和國外經驗提出中國如何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策略。現今,中國雖與落入“中等收入陷阱”經濟體表象上有很多相似,但實際上幾乎所有經濟體在其所處不同時期都會有類似問題,那豈不是這些問題都可用“陷阱”解釋?因此,筆者力圖從導致落入“中等收入陷阱”經濟體的實質原因以及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經濟體的雙重視角出發,探究“陷入”和“跨越”陷阱的誘因,而后對中國落入“陷阱”的風險進行評價。
有的學者基于一個或幾個落入“陷阱”的共性特征得出其跨越失敗的原因,并進而推斷為普適性的跨越失敗的根源,有的學者則從成功跨越“陷阱”國家的特征入手,以求從成功國家中發現規律。筆者認為,從單個角度分析不夠全面,“陷阱”并非是后發國家從中等收入向高等收入發展的“魔咒”,事實是早在國家處在中等收入階段之初就已經奠定了其后面能否跨越“陷阱”的某些“基因”,“基因”既是跨越“陷阱”國家必備的成功要素,亦是落入“陷阱”國家決定性的壓制條件。
拉美和東南亞國家一直被作為落入“中等收入陷阱”的典型,“中等收入陷阱”的提法中則也受到“拉美陷阱”的不少影響。拉美和東南亞國家依靠廉價勞動力和開放市場大量引進外資和技術,走“外部主導型”的開放模式。這在低收入階段或者中等收入階段初期,對輸入國經濟帶動作用明顯,但產業結構缺陷也會隨此過程逐漸顯現。比如,巴西就通過進口替代戰略追求快速的技術變革;馬來西亞則以廉價勞動力優勢吸引外資和技術,快速向工業化過渡。但他們在經過短期快速增長后,都又很快陷入了突破的瓶頸,根源就在于過度依賴外部助力,而沒有加速自身產業結構調整。
從傳導機制看,外資和技術帶動經濟增長,進而提高整個國民收入,但輸入國產業結構卻沒有隨著外資和技術的投入而發生根本性的改變,可以明確的是外資和技術的增加必然會在某個時間段接近恒定區域或者到極值位置后開始出現減少,而輸入國由于自身產業結構的缺陷不足以與外資和技術的輸入帶來同樣的經濟增長,輸入國經濟就會陷入一種停滯甚至倒退的窘境。反觀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國家,如韓國也是通過技術引進促使經濟快速發展,其更有效地利用了引進技術推動本國戰略產業的發展,實現了產業結構的大變革,于1994年跨入了高收入階段。雖之后也受到亞洲金融危機和美國次貸危機影響,但其發展始終處于相對穩定的狀態,國際經濟地位也很堅實,這都與其雄厚的產業實力不無關系。
筆者認為,存在產業結構“基因缺陷”幾乎是必然導致“落入陷阱”。2011年,委內瑞拉成功突破“中等收入陷阱”。有學者(楊忻仁,2014)將其歸結為查韋斯主政后,一改之前推行的“華盛頓共識”理念,推動國有化發展、糾正市場化偏差,倡導新增長方式,實現了委內瑞拉經濟的跨越。但查韋斯執政期間嚴重依賴石油出口,石油出口占政府收入的比例由最初七八成到后期九成以上,其他產業嚴重落后,超九成的食品和日用商品靠進口。產業結構缺陷隨著查韋斯時代結束暴露。統計顯示,委內瑞拉2016年的通脹率將達到700%,經濟仍持續惡化。從現在來看,跨越了“陷阱”又如何?產業結構的缺陷遲早會將其“打回原形”。
發達國家主導的全球一體化帶動資本跨境高速流動,特別是在發展中國家制造了吸引外資的“繁榮”,不過由于多數資金在資本市場而非實體,而資本快速進出已遠超發展中國家風控能力,盡管給發展中國家帶來了發展的初始動力,但更多是飲鴆止渴。
20世紀90年代拉美和東南亞金融危機的共同特征是一國政府主動采取的金融政策引發資本市場失控。例如,墨西哥就是因新政府上臺后主動采取比索貶值,引發其金融市場混亂。投資者的擔憂導致拉美金融市場一片狼藉。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也是泰國宣布改固定匯率制為浮動匯率制,被國際資本大鱷做空引發亞洲金融風暴。問題根源在于金融體系風險抵御能力明顯太弱所致,這既體現在當局對本國資本市場掌控力弱,也體現在對金融政策調整后果的預判力上。具體表現在:第一,缺乏完善的事前預警與監管體系,現行制度很難形成從預警到加強監管的連貫性。第二,缺乏高效的事后應急機制。對于前者,只要是開放經濟的狀態下,不論制度的完善與否,都可能會或多或少出現,但后者處理則直接決定著能否扭轉危機。
經濟固然面臨深刻結構調整,其背后則是一系列深刻的利益變動和利益調整,需要政治協調、政治吸納,需要政治決定、解決。政治轉型不僅保證了整個國家強大的經濟動力與旺盛的活力,而且避免了創新動力不足、貧富差距擴大、社會矛盾激化等阻礙因素。譬如,拉美國家在經濟轉型過程中,政治體制變革受到利益集團羈絆,嚴重制約經濟發展。精英集團片面追求經濟增長和財富積累,對嚴重阻礙經濟發展的制度性弊端采取虛無主義態度,反對在社會結構、價值觀念和權力分配等領域變革,或把這種變革降到很低限度。結果是財富過度集中,利益集團勢力強大,尋租、投機和腐敗現象蔓延,市場配置資源功能嚴重扭曲。此外,一些拉美國家飽嘗政府頻繁更迭和軍事政變之苦,每次社會沖突和政治動蕩都注定給國家經濟帶來巨大影響。跨越“陷阱”問題不可能只通過經濟領域改革消除,原因在于它們涉及政府職能轉變、產權關系重構、財產保護與司法公正。即“先經濟后政治”的策略逼近臨界點后將可能面臨來源于政治領域的阻力。不改革,經濟增長也能維持一段時間,但全社會共同進步的經濟發展則很難實現,陷入“中等收入陷阱”也是大概率事件。
1978年以來,我國經濟以年均近10%的速度高速增長。但隨著經濟的增長,我國的產業結構不合理問題也日漸顯現。首先,產業結構和就業結構不相稱。這主要是由于勞動力職業技能的培訓滯后,而各個產業的技術發展迅速,從而導致勞動力的相對過剩。其次,工業行業吸收就業的能力明顯下降。目前,正處在第二產業的轉型升級過程中,新技術的發展使得工業領域人工需求能力下降,此外,近些年經濟形勢的持續低迷也是一個重要誘因。再次,經濟增長的可持續性不強。尤其是為了追求GDP的增速,各地政府盲目擴大投資,實施過度開發,造成資源的浪費和對生態環境的嚴重破壞。
首先,金融體系資源配置效率低。一個重要判斷指標就是M2/GDP。M2/GDP指標過高通常反映出貨幣供應量超過經濟增長的實際需要,金融體系的運行效率和資源配置效率不高。盡管這里面有貨幣化進程的因素,但M2/GDP持續上升表明中國經濟增長具有明顯信貸推動特征,而且信貸資產的運用效率趨于下降,金融體系的運行效率和資源配置效率都存在問題。其次,融資結構扭曲,金融體系風險向銀行集中。中國直接融資與間接融資比例嚴重失衡,間接融資比例過高,增加了銀行貸款風險,制約了經濟發展。通常,短期資金靠銀行貸款,長期資金靠發行股票和債券等直接融資。但目前中國現狀是短存長貸,這很可能引發流動性危機。再次,直接融資體系內結構失調。一是債券市場與股票市場發展不平衡。國債、政策性金融債和企業債未清償余額巨大,但企業債券份額卻很小。不過,股票市場擴容迅速。二是企業債發展有待加強。中國企業債券市場發展滯后,融資規模仍有待提高。
對內而言,正是政治環境的長期穩定是中國經濟得以快速發展的根本保障。穩定的政策環境不僅給本國國民帶來信心,也不斷地吸引著外資的投資熱情,這間接也反映了對中國政治環境的肯定。對外而言,我國積極與世界各國展開經貿合作,為促進全球化進程積極努力,同時也為中國打開了更廣闊的市場。從另一個層面而言,我國正處在深化體制改革的重要時期,企業現代化制度改革以及政府簡政放權都在如火如荼的進行之中。雖然無法準確預估完成的時間,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一輪改革后,中國經濟必將又是一次質的飛越。
[1]賈康,蘇京春.直面“中等收入陷阱”真問題——基于1962—2013年全球數據對“中等收入陷阱”的判斷、認識[J].中共中央黨校學報,2015,(4).
[2]張德榮“.中等收入陷阱”發生機理與中國經濟增長的階段性動力[J].經濟研究,2013,(9):17-29.
[3]孫建波,張志鵬.第三次工業化:鑄造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國家價值鏈[J].南京大學學報:哲學·人文科學·社會科學版,2011,(5):15.
[4]郭正模“.中等收入陷阱”:成因、理論解釋與借鑒意義[J].社會科學研究,2012,(6):2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