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羽
順風車、快車、專車等新生事物的出現,為乘客帶來了經濟、便捷的出行體驗,同時也補貼了司機開車出行的成本,可以說是皆大歡喜。近期,網約車再次陷入輿論漩渦,交通部等十部門聯合進駐滴滴公司,掀起了新一輪監管風暴。不可否認,網約車市場的快速發展,對公眾出行帶來了不少便利,在推動居民就業和民生發展方面也頗有貢獻。然而頻發的安全事件不容忽視。比如,萬一搭乘這些車輛發生交通事故,保險公司該不該賠償呢?
搭乘順風車受傷
保險公司被判賠償
近日,安徽省舒城縣法院判決了一起乘客搭乘順風車受傷的案件。在這起案件中,小欣通過滴滴出行網絡平臺與搭乘了司機吳某的順風車,未料途中吳某碰撞到隔離護欄導致小欣受傷,因賠償始終無法解決,無奈的小欣只好將滴滴公司、保險公司及吳某訴至法院要求賠償醫療費、誤工費等各項損失63000余元。
根據中國法院網的報道,法庭上,被告吳某所投保的某財險安徽分公司辯稱,肇事車輛投保了商業乘客險1萬元,不計免賠。但是該車是按家庭自用投保,原告提供的滴滴出行賬單詳情及原告與吳某的通話錄音表明吳某通過網絡軟件接單獲取報酬,符合營運特征,故不承擔賠償責任。
被告滴滴公司辯稱,順風車屬于合乘,由網絡平臺提供信息服務,合乘者與合乘提供者通過平臺達成合乘民事法律關系,網絡平臺是居間服務,收取一定信息服務費,不是乘運服務。合乘者與合乘提供者分攤費用,降低成本,順風車并非專業的出租車或網絡專車,車輛的行駛路線、時間及順風車的接單處與營運型車輛有明顯區別,并未增加公司的承保風險,也未改變車輛的用途,故保險公司應當承擔商業險的賠償責任。本案原告請求權基礎是基于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糾紛,并非合同糾紛,被告滴滴公司是依法運營,且車主證照齊全,平臺商無過錯,依法不應當承擔賠償責任。
被告滴滴公司投保的某財險上海分公司答辯稱與滴滴公司的全平臺保險采購協議已經超出保險期限,故不負任何責任。被告吳某經法院傳票傳喚未到庭,未答辯。
經審理查明:2016年11月30日,原告小欣通過滴滴出行網絡平臺與被告吳某達成順風車合乘協議。出行路線從合肥到舒城某地距離102公里,小欣通過滴滴出行網絡平臺支付合乘費用74.90元,順風車平臺在該筆費用中收取相應的信息服務費。被告吳某駕駛小轎車行使至舒城縣S317線至37KM+900M處時,碰撞隔離護欄,致車上人員小欣、吳某受傷。案經舒城縣公安局交通管理大隊認定,吳某負事故全部責任。小欣受傷后被送往當地醫院檢查治療,先后花去醫藥費計5446.70元。2017年11月15日,小欣委托司法鑒定,鑒定意見為小欣右肩部損傷(右岡上肌腱、肩胛下肌腱損傷)系交通事故直接所致;評定其誤工期120日,護理期60日,營養期60日。該鑒定中心收取鑒定費2500元。另查明被告吳某駕駛的小轎車在被告某財險安徽分公司投保了機動車車上人員責任保險,每座10000元,在保險期內。某財險上海分公司與北京滴滴無限科技發展有限公司簽訂的“全平臺保險采購協議”期限自2015年10月27日至于2016年10月26日。
法院審理認為,原告訴請的各項損失均有相應的證據證明,其計算依據亦符合法律規定,故對原告訴請的醫藥費、誤工費等合計58970.93元予以確認。鑒于吳某駕駛的車輛在某財險安徽分公司投保了機動車車上人員責任保險,原告的損失由該保險公司在車上人員責任保險范圍內支付10000元,超出保險限額的48000余元由被告吳某承擔。
私人小客車合乘,也稱為拼車、順風車,不屬于道路運輸經營行為,對被告某財險安徽分公司以該車從事營運活動為由而拒不承擔賠償責任的辯解不予采信。因原告選擇的請求權基礎是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糾紛,為侵權之訴,非合同之訴,被告滴滴公司非侵權人,故對原告要求被告滴滴公司承擔補充賠償責任的訴訟請求不予支持。本次事故發生時,滴滴公司在某財險上海分公司投保的保險期限已屆滿,被告某財險上海分公司對小欣的損失不承擔保險責任。綜上,法院判決被告某財險安徽分公司在機動車車上人員責任保險范圍內支付原告小欣10000元;被告吳某賠償原告小欣48000余元;駁回原告小欣其他訴訟請求。
被網約車撞傷誰來賠?
保險公司在商業三者險范圍內免賠
然而,在另一起看似相同的案件中,法院卻給出了和上述案件不同的判決。理由到底是什么呢?
在這起案件中,程莉(化名)騎電動車沿著江寧區清水亭東路行駛時,被一輛右轉私家車撞上。開車撞傷她的是私家車主錢云(化名),當時錢云正是在網約車平臺上接單后送乘客前往附近某小區。事發后,錢云為程莉墊付了近6萬元醫療費。
后經鑒定,程莉顱腦損傷,日常活動能力部分受限,構成九級傷殘;顱骨缺損6平方厘米以上,構成十級傷殘。因車禍腦部受傷,程莉的精神狀態一直不好,日常活動中的反應、表達等能力均受到影響。司法鑒定顯示,顱腦損傷導致她日常生活需要他人幫助,也導致她有輕度精神障礙。
由于事發地并沒有監控設備,事發現場無法還原,交管部門出具的事故責任認定書中對雙方責任未進行劃分。
錢云的私家車在保險公司投保了交強險及100萬元商業險。事故發生后,錢云及時與保險公司取得聯系,要求保險公司出險并理賠。不過,在得知錢云當時是在跑網約車拉活后,保險公司拒絕了他的理賠要求。
保險公司的拒賠理由是否成立?程莉的損失該由誰承擔?為此,程莉將錢云及保險公司訴至江寧法院,索賠包括醫藥費、殘疾賠償金等近30萬元。
案件審理過程中,法院首先對交通事故責任進行劃分,認定錢云要負事故的全部責任。在保險賠付方面,法院認為錢云通過打車軟件接網約車訂單,有收取費用的意圖,且所載乘客與他沒有特定關系,符合營運的特征。通過對錢云行車路線和上下班位置的分析,法院認定交通事故的發生跟錢云的載客營運行為具有因果關系。
由于錢云開網約車接活屬于營運行為,卻沒有及時通知保險公司更改保險種類,保險公司拒賠商業險獲得了法院支持。程莉損失共計27.9萬余元,保險公司只需在交強險范圍內承擔12萬元賠償,剩余的15.9萬元則要錢云自掏腰包。
最高人民法院公報中指出,以家庭自用名義投保的車輛從事網約車營運活動,顯著增加了車輛的危險程度,被保險人應當及時通知保險公司。被保險人未作通知,因從事網約車營運發生的交通事故,保險公司可以在商業三者險范圍內免賠。
車輛屬性不同理賠結論不同
法院建議設立網約車新型險種
從上述兩起案例可以看出,產生此類爭議的根本問題實際上是車輛的屬性問題。據《法治周末》報道,東南大學交通法治與發展研究中心執行副主任顧大松表示,順風車與其他網約車性質不同:《網絡預約出租汽車經營服務管理暫行辦法》明確了快車、專車等網約車的營運性質;對于順風車,該暫行辦法明確:"私人小客車合乘,也稱為拼車、順風車,按城市人民政府有關規定執行"。
據了解,《北京市私人小客車合乘出行指導意見》發布實施,市交委官網同時發布了與此相關的政策文件解讀問答。其中提到,私人小客車合乘也稱為拼車、順風車,是不以盈利為目的的民事行為,與網約車經營性客運服務有明顯的區別。
而對于快車、專車等網約車,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以下簡稱保險法)第五十二條規定:在合同有效期內,保險標的的危險程度顯著增加的,被保險人應當按照合同約定及時通知保險人,保險人可以按照合同約定增加保險費或者解除合同,保險人解除合同的,應當將已收取的保險費,按照合同約定扣除自保險責任開始之日起至合同解除之日止應收的部分后,退還投保人,被保險人未履行前款規定的通知義務的,因保險標的的危險程度顯著增加而發生的保險事故,保險人不承擔賠償保險金的責任。
《保險法》解釋二第九條第二款規定:保險人因投保人、被保險人違反法定或者約定義務,享有解除合同權利的條款,不屬于《保險法》第十七條第二款規定的“免除保險人責任的條款”。
上述江寧法院審理的案件中,人民法院在現有法律框架內積極探索糾紛解決方案,對交強險和商業三者險進行區分處理。該裁判規則基于對各方合法權益的平等保護,體現了對保險法基本原則的貫徹,對于規范網約車保險行為、促進網約車行業和保險業的健康持續發展,具有積極意義。
據報道,針對此案,法院還特地向江蘇省保險行業協會發出司法建議,建議設立專門針對網約車的新型險種,滿足社會新需求;并加強對網約車免賠條款的提示、說明,引導客戶投保。
專家:監管仍舊面臨挑戰
監管與發展要實現良性互動
當然,網約車各類事故頻發,與相關平臺對網約車司機資質審核不嚴等現象無不關系,如何在推動市場發展的同時兼顧安全,這將是網約車監管面臨的新挑戰。
從一開始出現時的充滿爭議,到2016年網約車實現合法化。再到如今,歷經兩年發展,網約車的安全問題開始不斷顯現。盡管政策趨嚴,對網約車司機資質、牌照等要求逐漸收緊,但網約車平臺仍存在大量車輛不符、證件不全等情況。
據《北京商報》報道,9月5日,交通部、工信部、發改委等十部門組成的聯合檢查組進駐滴滴公司,正式啟動針對網約車、順風車平臺公司的安全專項檢查工作。
據悉,此次檢查將在全國范圍內對所有網約車、順風車平臺公司存在的重大安全隱患、影響公共安全和乘客人身安全的問題進行系統排查;對有關部門監管職責落實情況進行檢查;對發現的相關問題和隱患提出整改意見并督促指導平臺公司整改;對發現的違法違規企業和經營管理人員、失職瀆職工作人員提出處理和問責意見。
北京交通大學經管學院教授趙堅向北京商報記者分析,網約車監管,難就難在“監管網絡”上,“網約車監管處于網絡環境中,不能完全像監管傳統出租車一樣進行監管,溝通不暢是影響網約車監管的一大阻礙。此外,我國法律監管對網約車這類新生事物還存在漏洞,監管會出現一定的不適應性”。
還有的專家提出,網約車監管亟須落地的同時,政策發力還應避免“因噎廢食”的情況發生。作為共享經濟的代表,網約車存在的問題實際上也是共享經濟本身存在問題的縮影。這一背景下,監管政策引導網約車企業進一步規范平臺建設,實現監管與發展的良性互動成為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