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捫心”肢體動作抑制大學生考試作弊傾向

冷潔　吳繼霞

摘要：前期的研究表明誠信行為受到誠信人格特質和學術環境的影響。在社會心理學研究領域，研究者進一步證明身體狀態，如面部表情、身體姿勢等，影響認知和行為。在中國文化背景下，采用具身模擬和情境模擬的研究范式，當前試圖通過兩個實驗證明，“捫心”動作作為中國人表達真誠和誠實規則提醒的伴隨肢體動作，能過抑制大學生考試作弊傾向。道德認同是大學生誠實行為的認知機制。

關鍵詞：誠實；“捫心”肢體動作；具身認知

中圖分類號：G642.0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9324（2018）49-0103-04

一、引言

作弊、抄襲是違反誠信道德學術失信行為，并持續受到學校教師、學生和社會各界廣泛的關注。有些調查研究發現大學生中存在一定比率的作弊行為。此外，研究還發現，個體特質和環境因素是學術失信行為的兩大重要影響因素。

1.學術失信的影響因素。對大學生誠信行為影響因素的前期研究大致歸為兩類：行為者本身和社會環境因素。行為者本身的影響因素包括個體的社會價值觀、冒險傾向、人格特質和性別。社會環境影響因素包括教職員工和同伴影響、懲罰機制、匿名等。有研究發現，學校應該開展各種活動如研討會、海報和標語等提高教職員工和學生的誠信意識。Bereby-Meyer，Yoella & Shalvi，Shaul.（2015）的研究綜述發現誠信行為是人們的默認行為，不誠信行為是人們多重考慮后的結果，在誘惑環境中，個體自控力的下降會增加不誠信行為，而“三思而后行”的提醒則在誘惑環境中會增加人們的誠信行為。

2.誠信道德具身認知影響。具身認知理論研究框架下的研究發現，具身認知能暗中影響人們的行為，研究發現動作模擬是行為的預測因素之一。聯系到誠信行為的研究領域，身體動作是提高個體誠信行為前因。例如，Yap，A.J.，Wazlawek，A.S.，Lucas，B.J.，Cuddy，A.J.C.，& Carney，D.R.（2013）的研究發現，由環境導致的擴張的姿勢，不管是動作者有無意識到擴張動作，更可能偷錢和在考試中作弊。動作者自我報告擴張動作是他們覺得更有力量感。Parzuchowski，M.& Wojciszke B.（2014）的研究發現，“手放在心上”的是一種誠信暗示（實驗1），做這樣動作的個體在誘惑環境中有更少的考試作弊行為（實驗4）。

3.當前研究。中國文化下，“捫心”常常被中國人看作是表示真誠、有良心的肢體動作。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論語》）從曾子的話語中可以看出，自我修心的具體方法是自我反思，反思需要心誠。王陽明認為“反身之知”的良知，才有可能達到“意誠”。這正是儒家“反身而誠”的內涵。成語“捫心自問”的意思是“摸著胸口問自己，表示反思”。（《現代漢語字典》，2005）“胸口”不是學術用語，是人們日常生活中的通用語言，根據《現代漢語字典》（2005）胸口是“胸骨下端周圍的部分。（1530頁）“捫心”的具體動作是右手輕輕放在胸骨中、下部的位置。“捫心”是反思時的典型動作，出現在成語中為中國人廣為熟知。日常生活中，我們還經常聽到人們說：“你摸著你的良心說”，同時，會看到人們不自覺地用右手摸著胸正中部或輕輕拍著胸口。似乎采用這樣的肢體動作同時說出的話是真實的良心話。基于前期的研究，當前研究引入“捫心”的肢體動作，研究是否這個反思誠信的肢體動作是否會引起大學生的誠信意識，在有同伴作弊和誠信特質低的情況下降低大學生的作弊行為。

二、研究一：（不）誠信環境下，“捫心”肢體動作對誠信行為影響

1.研究設計。2（不）誠信環境（誠信VS不誠信）×2“捫心”動作（有VS無）被試間設計，因變量是學生自報成績的誠實度。

2.研究假設。在同伴行為誠信的環境因素的影響下，“捫心”肢體動作對人們考試作弊沒有影響；在同伴行為不誠信的環境因素的影響下，“捫心”肢體動作抑制人們考試作弊傾向。

3.被試。203名在校大學生參與本次實驗，其中29名被試數據因有缺省而被刪除，最終174名（女=132，Mage=19.83，SD=1.42）。

4.實驗材料。（不）學術誠信環境的啟動材料采用學術（不）誠信故事，“捫心”的肢體動作者照片用于啟動學生的誠信意識，學生參與詞匯測驗（見附錄），他們自報成績與實際成績的差值作為衡量學生考試的誠實程度。正式測試前，請不參與正式試驗，但英語水平與實驗被試相當的在校大學生對誠信故事的理解度和詞匯難度進行評定，學生的對（不）誠信故事理解率達分別到96.58%（不誠信故事）和97.73%（誠信故事）。詞匯難度測驗正確率，達到試驗要求的水平，即測試題的成功率在30%—70%之間。

5.實驗過程。實驗模擬英語考試的場景。實驗有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有（不）誠信環境的啟動和英語詞匯的測試。首先是（不）誠信環境的啟動，采用誠信故事的英語聽力理解，然后是7道英語詞匯的測試，這部分用e-prime軟件制作，被試在電腦上完成。然后被試實驗助手引導到另一個教室完成答題，要求被試依照答卷上“捫心”動作者的姿勢做同樣動作，或不做動作，反思考試過程，然后放松狀態下做聽力理解題和自報詞匯測試的成績。最后，被試完成人口學信息的填寫。

6.實驗結果。首先對實驗被試的描述統計發現，參與測試的有203個被試，其中有29人因數據不完整，而被剔除，實際參與統計的被試人數為174人。采用列聯表卡方檢驗（x2=0.160，df=1，p=0.691>0.05，η2=.030）發現，同伴學術行為的學術（不）誠信故事啟動對學術誠信行為沒有影響。肢體動作與誠信行為兩者的比例如表，卡方檢驗（x2=4.692，df=1，p=.030<.05，η2=.152）發現，誠信行為受到肢體動作的影響。具體講，相對于無動作被試（103人）中，誠實有36.89%（38），受到“捫心”肢體動作影響的目標被試組（100人）中，誠實行為的有52%（52人）。

從分值角度看被試學術誠信程度，即被試自報考試成績和實際考試成績的差值，采用一般線性模型的方差檢驗看學術（不）誠信故事啟動和肢體動作對被試學術誠信行為的影響。結果發現，首先，學術（不）誠信故事啟動對被試學術誠信行為主效應不顯著（F（1，173）=.12，df=1，P=.731>.05），和肢體動作分別對被試學術誠信行為主效應都不顯著（F（1，173）=1.25，df=1，P=.265>.05），但學術（不）誠信故事啟動和肢體動作共同對學術誠信行為主效應邊緣顯著（F（1，173）=3.85，df=1，P=.051>.05），其次，對學術（不）誠信故事啟動在肢體動作兩水平上進行簡單效應方差檢驗發現，同伴考試行為的環境因素對學術誠信故事啟動影響主效應不顯著（F（1，173）=.34，df=1，P=.561>.05），肢體動作對學術（不）誠信故事啟動影響主效應顯著（F（1，173）=5.15，df=1，P=.024<.05）。

其次，進一步對同伴影響采用啟動學術不誠信故事啟動，考查同伴不誠信行為對做“捫心”肢體動作和不做動作兩組大學生的影響。獨立樣本t檢驗，發現存在顯著差異（t=2.635，df=91，p=.010<0.05），具體講，不做“捫心”的肢體動作被試組平均多報1.44個題，而做“捫心”的肢體動作被試組平均多報0.65個題。結果是做“捫心”的肢體動作抑制受到學術不誠信故事啟動的被試的作弊程度。

同時也對啟動學術誠信故事的數據在肢體動作兩水平上進行獨立樣本t檢驗，發現不存在顯著差異（t=.505，df=79，p=.615>0.05）。具體講，不做“捫心”的肢體動作被試組平均多報1.24個題，而做“捫心”的肢體動作被試組平均多報1.02個題。結果是做“捫心”的肢體動作沒有抑制受到學術誠信故事啟動的被試的作弊程度。

7.討論。研究1的結果支持我們的研究預期。研究發現，當情境因素，如當前研究1中的“捫心”的肢體動作，促進那些受到作弊同伴情境因素的影響的被試做出更多誠信行為，而這樣的影響效應并沒有在那些受誠實同伴的情境因素影響的被試組中發現。“捫心”的肢體動作常常是中國人反思過去行為是的伴隨肢體動作，并能喚起人們的審慎思考。這個肢體動作能夠抑制被試的作弊傾向是因為喚起了人們三思而后行。Bereby-Meyer，Yoella & Shalvi，Shaul（2015）的對一系列相關研究的綜述發現，誠信行為是日常規范的行為，而不誠信行為則需要付出深思的努力，但是在誘惑的情境中，降低自我控制會增加不誠信行為，而鼓勵深思和反思則增加誠信行為。

三、研究二：“捫心”動作對高低內隱誠信道德者的誠信行為的影響

1.研究設計。2內隱誠信道德（高VS低）×2“捫心”動作（有VS無）被試間設計，因變量是學生自報成績的誠實度。

2.假設。高內隱誠信道德者，相對于低內隱誠信道德者，更高誠信行為；“捫心”動作能提升高內隱誠信道德者的誠信意識，提升誠信行為；對低內隱誠信道德者，則影響不大。

3.被試。205名在校大學生參與本次實驗，其中有一人因數據缺省而被剔除，實際參與統計為204名被試（女=108，Mage=19.46，SD=1.34）數據。

4.實驗材料。內隱誠信道德啟動采用詞匯測驗方式（見附錄）進行。誠信啟動詞是hon_ _ _和mo_ _l。填honest和moral的被試被認為是高內隱誠信道德者，填honour和model/modal/motel的被試則被認為屬于低內隱誠信道德者。當前含有內隱誠信道德啟動詞honest，moral的詞匯測試題的難度與實驗1的詞匯測試題基本一致，差異檢驗不顯著（t=-.79，df=49，p=.938>0.05）控制組被試用的詞匯測試題沒有誠信道德詞，但相應的有難度相當的英語單詞，create，illuminate。正式實驗前請兩組不參與正式試驗，但英語水平與實驗被試相當的在校大學生對詞匯難度進行評定。Honest和moral，及其對應難度的英語單詞的準確率分別是67.6%，57.4%.其余詞匯難度測驗正確率，達到試驗要求的水平。69位被試參與了兩個測試詞匯的實驗材料的難度評定，結果顯示兩組測試詞匯難度沒有差異。

5.實驗過程。實驗模擬英語考試的場景。實驗有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是英語詞匯的測試，啟動被試的內隱誠信道德，這部分用e-prime軟件制作。內隱誠信道德啟動的范式是詞匯測試，有10個有字母缺省的單詞，要求被試填入字母，使單詞完整準確。內隱誠信道德的啟動詞hon_ _ _和mo_ _l，高內隱誠信道德者填honest和moral，低內隱誠信道德者，可填honour和modal/model/motel第二階段，被試由實驗助手引導另一個教室，要求其做“捫心”動作或不做動作反思考試過程，然后被試在放松狀態下自報詞匯測試的成績。最后，被試完成人口學信息的填寫。

6.實驗結果。首先，簡單從誠信/作弊人數角度看肢體動作對誠信行為的影響，相對于無動作被試有49.5%的被試誠實，“捫心”的肢體動作被試有50.5%的被試誠實，卡方檢驗顯示，誠信行為沒有受到肢體動作的影響（x2=0.427，df=1，p=0.513>.05）。

其次，簡單從誠信/作弊人數角度看，內隱誠信高低水平對誠信程度的影響，內隱誠信水平對學術誠信行為的有顯著影響，即高內隱誠信度者比低內隱誠信者更誠信（x2=4.981，df=1，p=.026<0.05，η2=.024）。具體講，不誠實行為中，有26.1%的被試屬于高內隱誠信被試，而高達73.9%的被試屬于低內隱誠信被試，其中相對于低內隱誠信被試中41.8%的被試誠實，高內隱誠信被試中，有62.5%的被試誠實，卡方檢驗顯示誠信行為達到顯著程度。

第三，對被試自報成績和實際成績間具體分值的差值，采用一般線性模型中單因素分析，結果顯示：內隱誠信特質主效應顯著（F（1，203）=5.321，df=1，p=.023<.05，η2=.026）；肢體動作主效應不顯著（F（1，203）=1.439，df=1，p=.232>.05，η2=.007），兩者的交互相應顯著（F（1，203）=4.072，df=1，p=.045<.05，η2=.020）。進一步的簡單效應檢驗發現，內隱誠信高被試組的主效應邊緣顯著（F（1，202）=3.68，df=2，p=.057>.05），內隱誠信低試組的主效應不顯著（F（1，202）=2.05，df=2，p=.518>.05）。具體將，內隱誠信特質高被試組顯著受到肢體動作影響而更誠實（t=-2.445，df=65，p=.017<0.05），而這樣的發現并沒有在內隱誠信特質低被試組中發現。換句話講，內隱誠信特質高被試組中，受到“捫心”肢體動作者照片刺激或自己做此動作，被試自報成績高于實際成績4.2%，而未受“捫心”肢體動作者照片刺激或未做此動作的內隱誠信特質高被試組，總體上被試自報成績高于實際成績11.8%。因此，“捫心”肢體動作顯著抑制了內隱誠信特質高被試的作弊傾向。

因此，從分值角度進一步對誠信程度在高低內隱誠信兩水平上的獨立樣本t檢驗顯示。存在顯著差異（t=-2.23，df=201，p=.03<0.05），低內隱誠信被試組，10題詞匯測試題中，平均每人不誠實地多報了1.33題，而高內隱誠信被試組，10題詞匯測試題中，平均每人不誠實地多報了0.806題。誠信程度在肢體動作兩水平上的獨立樣本t檢驗顯示不存在顯著差異（t=-0.569，df=201，p>0.05），具體講，無動作組被試，10題測試題中，每人平均不誠實地多報1.219題，而“捫心”動作組被試，10題測試題中，每人平均不誠實地多報1.092題。為了更深入考查肢體動作分別對高低內隱誠信被試組的誠信程度的影響，分別對高低內隱誠信被試組在肢體動作兩水平上進行獨立樣本t檢驗，結果發現：肢體動作對高內隱誠信被試組的影響存在顯著差（t=-2.445，df=65，p=.017<0.05，具體講，無動作組被試，10題測試題中，每人平均不誠實地多報1.18題，而“捫心”動作組被試，10題測試題中，每人平均不誠實地多報0.42題；而肢體動作對低內隱誠信被試組的影響不存在顯著差異（t=0.658，df=134，p=.512>0.05），具體講，無動作組被試，10題測試題中，每人平均不誠實地多報1.24題，而“捫心”動作組被試，10題測試題中，每人平均不誠實地多報1.43題。

7.討論。Zettler，Ingo，Benjamin E.Hibig，Timo Heydasch.（2013）的研究發現，即使不合作行為是暫時且沒有風險時，那些高誠信特質者仍會持續地采取合作。同樣，研究2中，內隱誠信特質高被試組持續地堅持誠信，即使他們有作弊機會；但是這樣的誠實傾向沒有在內隱誠信特質低被試組中發現。根據道德認同理論，道德認同是個體自我概念中關于道德的認知圖式，是道德動機的重要動力來源，而人們一般希望保持自我一致性。道德認同，相對于其他認同，在自我概念中占據中心地位的個體更會將“成為一個道德的人”定義自我。因此，高誠信特質者，其“成為一個誠實的人”在其道德認同中中心位置。“捫心”的肢體動作對中國人來說意味著誠實、真誠和誠信，且常常在人們想強調“所說的內容是真實的”的時候的伴隨肢體動作。當前研究中，“捫心”肢體動作是代表誠實提示，與沒有感知“捫心”肢體動作者照片相比，被試受到“捫心”肢體動作者照片刺激或做此肢體動作的被試組在詞匯測試中更誠實。根據阿基諾及其同事研究發現，人們依據他們工作自我概念中道德認同可及性程度的不同而表現不同水平的誠實度。對于那些道德認同處于中心地位且習慣可及的個體，他們有更強的動機依照規則行事；而那些道德認同不易可及，除非道德認同有情境激活因素因而使道德認同成為工作自我概念中得到可及。

四、結論

“捫心”肢體動作能夠增加人們的誠實行為，通過在有同伴作弊影響情境中抑制作弊傾向，或對內隱誠信特質高被試，“捫心”肢體動作抑制他們的作弊傾向，可能“捫心”肢體動作有誠信提示作用，增加個體工作自我概念中誠信道德認同的可及性。

附錄1：

參考文獻：

[1]Bereby-Meyer，Yoella & Shalvi，Shaul.（2015）.Deliberate honesty.Current Opinion in Psychology，6，195-198.

[2]Parzuchowski，Michal and Bogdan Wojciszke.（2014）.Hand over Heart Primes Moral Judgments and Behavior，J Nonverbal Behav，38：145-165.

[3]Yap，A.J.，Wazlawek，A.S.，Lucas，B.J.，Cuddy，A.J.C.，& Carney，D.R.（2013）.The ergonomics of dishonesty：The effect of incidental posture on stealing，cheating，and traffic violations.Psychological Science，24（11），2281-2289.

[4]Zettler，Ingo，Benjamin E.Hibig，Timo Heydasch.（2013）.Two sides of one coin：Honesty-Humility and situational factors mutually shape social dilemma decision making.Journal of Research in Personality，47，286-2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