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法國女作家瑪格麗特·杜拉斯因其先鋒的寫作態度而使其作品具有巨大的闡釋空間,“自我”則是其創作的一個基本要素。本文通過對其作品中不同版本的“自我”的分析,對塑造“自我”的手法的探索,闡釋杜拉斯作品的獨特魅力。
關鍵詞:杜拉斯;自我;虛構;真實;敘述視角
杜拉斯是法國當代著名的女作家,她創作了大量的小說、電影、戲劇作品,她以先鋒的姿態進行創作,作品呈現出極端個性化的風貌,其作品的多種可闡釋性令世界迷醉。個人經驗性地書寫是杜拉斯私人化寫作的顯著特征,她曾說她寫作是寫貫穿在多少世紀中的自己,盡管她的有些作品極端淡化情節,甚至主人公沒有姓名,但“自我”作為她私人化寫作的一個元素,對我們理解其作品有很重要的提示意義。這種“自我”在作品中以多種方式出現,可以是第一人稱“我”口中的“自我”,也可以是他者口中的那個“自我”。
一、不同版本的“自我”
在《廣場》中,兩個沒有名字的主人公開始了對話。她說:“我向往的變化,作為開始,就是自主,能掌握、占有一些什么,哪怕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但必須是屬于我”“總有一天,我要醒過來,總有那么一天”“我決不這樣安于現狀”。作品中沒有具體的故事情節,而從自始至終的談話中,作者向我們勾畫了這樣一位少女形象:渴望改變,渴望打破秩序,渴望自由,但在邁向行動的過程中卻充滿了遲疑,缺乏足夠的勇氣,有時會安于奴隸狀態。“事情就如此這般安排就緒,后來,終于有一天,一切都已成為定局,哪怕僅僅想變一變,也會叫人大吃一驚。”杜拉斯第二個創作階段的作品實際上支持了法國的女權主義,在與“父權中心”的對立中帶有激進色彩。她根植于女性心靈,將長期生活在父權中心下的女性心靈的痛苦細致入微地刻畫出來。作品中的女主人公內心涌動的激流正是杜拉斯所期盼并宣揚的,對女主人公內心世界的描述道出了杜拉斯自身的沖動。雖然杜拉斯并沒有提出明確的主張,但她這種個人化的寫作表明她抗拒女性長期以來的卑微命運。
《情人》是杜拉斯晚年時一部帶有自傳性、回憶錄性質的作品。無論出于何種原因,寫這種性質的作品,總是想通過創作來留給他人一個某種自我形象。童年的苦難經歷使她心中留下了自卑的陰影,當自我出現不足與殘缺時,便導向了自戀心理。她的《情人》開頭便由一個男性的角度道出她的魅力,于是小說將記憶與想象相混合,營造出一個虛幻的“我”,作者借助中國情人的眼睛,認識了自我并強化了對自我身份的確認。他者眼中的我與第一人稱口吻下的我,毫不掩飾地直面了少女時代的欲望沖動,對自己的裝扮、個性、身體得到自戀式的滿足。在這種坦率的寫作中,作者將筆觸大膽地伸向常人所不敢觸及的地方,通過對心理世界的純粹的勾畫,拷問現代社會中人的生存狀態,以心理世界的非理性對現實世界的理性發出詰問。雖然作者說她并不在乎意義、含義,但這種先鋒式的寫作背后,對個體生命體驗的重視卻體現了她內心深處的人道主義情懷。
二、“自我”的創作手法
1.真實與虛構的混淆
傳統的小說中,真實與虛構相對立而存在,作者是作品的創造者,在文學四要素中占據主導地位,作者遠遠高于讀者,作品世界與現實世界相互區別,讀者很容易入乎其中又出乎其外。但二十世紀以來,作者與讀者的地位不斷發生變化,隨著語言意識的興起,作品的闡釋空間越來越大。杜拉斯的作品雖然具有自傳性質,但我們卻難以對其做考據式的分析。她盡可能地混淆真實與虛構,將現實與想象最大限度地結合起來。“寫作是充滿我生活的唯一的事”[1]對杜拉斯來說,寫作就是生活,生活就是寫作。以《情人》為例,這是一位70多歲的老人身處現實中對半個多世紀以前的往事的回憶,這種回憶是片段的、零碎的,同時夾雜著作者此時此刻的心境,回憶本身就是有情境的。她希望自己是什么形象,或者說她希望留給世人什么樣的形象,這種愿望便會無意識地篡改了現實,使作品中呈現出一個理想的“自我”。
談到《情人》時,她說:“這個故事完全真實,因為它從頭到尾都是我想象出來的。”[2]她這種將真實與虛構相混淆的寫作,使讀者難以順利地介入作品,但這也是其作品的魅力所在。一部作品的生命力,在于它豐富的闡釋空間,杜拉斯極具個人化色彩的寫作方式,在為讀者設置閱讀障礙的同時,又引發人們更迫切地繼續探索。作者看似毫不整理的語言,在絮絮叨叨之間將真實與虛構的界限打破,在白日夢般的囈語中隱隱顯出小說的真實性,而思緒的自由攀爬又用虛構將其遮掩。她大膽的實驗勇氣,將“自我”完美地呈現又隱藏在不同的版本中,讓人們迷醉于她的創作里。
2.敘述視角的轉換
敘述視角的不斷轉換也是作者塑造“自我”的一大手法。杜拉斯筆下的人物往往面目模糊,甚至沒有確定的名字,自始至終只以代詞“她”、“他”來稱呼。《愛》是杜拉斯極端先鋒的一部作品,作者首先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對沙灘上的三個人物“他”、“他”、“她”做出勾畫,這種旁觀者的遠景視角之后轉為旅行者的視角,透過他的眼睛對墻角的女人做進一步的陳述。但作者始終游離于故事邊緣,這種刻意保持距離的寫法,讓整個作品罩上一層哲理思索的意味。冷漠的筆觸氤氳起冷漠的作品世界。“她”對愛情的絕望、對死亡的渴望的氣息,通過文字散發蔓延。曾經飽受苦難的杜拉斯嘗過太多的孤獨與混亂,懷疑的精神與絕望的心理未曾不是她內心的寫照。
《情人》開篇便以一位老年婦女回憶往事的口吻展開,但隨即便進入了第三人稱的敘述。“她戴了這樣的帽子,那形象確乎曖昧不明,模棱兩可。這頂帽子怎么會來到我的手里,我已經記不清”“戴上一頂男人戴的帽子,貧窮仍然把你緊緊捆住并沒有放松,因為家里總需有錢收進,無論如何,沒有錢是不行的。”“后來他出去搞錢,母親不加干預。”這中間有第一人稱“我”,“我”也就是“她”,敘述視角由第一人稱的回憶轉而為第二人稱的描述,緊接著又出現第一人稱的口吻。并且讀者由遠距離的聆聽進入近距離的我你之間的交流。這種不斷轉換語氣的手法破壞了小說一開始設置的回憶錄性質的真實感覺,抹殺了真實與虛構的界限。并且,流動的敘述視角如同電影畫面一樣,將往事以紛繁雜沓的方式呈現出來,這既符合回憶這一行為本身的特點和70多歲老人的狀況,也給作品平添了許多魅力。《情人》中的“我”既是經歷者又是講述者,具有自由的身份轉換。敘述視點不受限制讓文本變化搖曳,懷舊的氛圍、蒼桑的聲音、變換的畫面,讓小說充滿虛實相生的美感。
杜拉斯的作品曾被劃入法國新小說的行列,但她本人反對這種劃分。她屬于柳鳴九所說的“自我個性張揚的才人”,她把“自我個性、自我精神、自我狀態張揚而毫無顧慮地升華為文學這樣一個特色”[3]“自我”是她作品的靈魂,是承載其深厚的文化意蘊和彰顯其獨特藝術魅力的根基。
參考文獻
[1]瑪格麗特·杜拉斯,《寫作》,桂裕芳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05.
[2]克里斯蒂安娜·布洛—拉巴雷爾,《杜拉斯傳》,徐和瑾譯,漓江出版社,1999.
[3]柳鳴九,《從選擇到反抗—法國二十世紀文學史觀﹙五十年代—新寓言派)》,文匯出版社,2005,第8頁.
作者簡介
張國芬(1987.6~),女,山西運城人,武警工程大學基礎部中國語言文學教研室,助教,碩士研究生學歷,研究方向:西方文論。
(作者單位:武警工程大學基礎部中國語言文學教研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