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丹 文 /圖
在杭州市潮鳴街道刀茅巷社區的一個小院里,八旬老人王坤森利用院子角落,搭起了一個簡易的小棚,里面堆滿了各種各樣他拾荒撿來的廢品。6年來,無論是八月十五,還是大年初一,每到深夜,王坤森老人都會騎著一輛破舊的三輪車,穿行在杭州的大街小巷,拾撿垃圾箱里的廢品。而他這么做,是為了實現他資助貧困大學生的承諾……
193 2年出生的王坤森,是浙江余杭臨平人。盡管今年已經86歲,但他仍然思路清晰、聲音洪亮,只是偶爾會有些耳背。“這兩年身體也不好了。”王坤森頗為感慨地說,他近兩年開始有些胸悶氣短,而且經常會腰酸背痛。由于撿廢品時,總是要彎著腰伸手到垃圾箱里去撿,久而久之他的腰就直不起來了。
據王坤森回憶,1907年杭州的閘口火車站剛剛開通運營時,他的父親就在鐵路上工作了。由于父親的收入穩定,加上母親非常會操持家務,家里最初的生活條件還是挺不錯的。后來,父親被調到了臨平火車站,一家人便來到了臨平,并在當地買了田地和房子。王坤森有兩個姐姐和一個哥哥,加上父母一家6口人,“按照現在的說法應該算是‘小康家庭’了。”
但是,這種“小康”的生活,并沒有持續多久。193 7年,在王坤森5歲時,盧溝橋事變爆發,鐵路工作人員都疏散了,王坤森家的安穩生活就此終結,一家人隨著失業的父親回到了浙江上虞的老家避難,直到兩年后才重回臨平。由于父親沒有固定的工資收入,家中的生活比較艱難。
日軍于193 9年發動細菌戰,王坤森的母親不幸被細菌感染,不到兩個月就去世了,整個家都垮了下來。隨后,王坤森的哥哥姐姐們,相繼離家外出謀生。“因為戰爭的破壞,家里就剩下了我跟父親兩個。”王坤森回憶當時的情景,不禁有些傷感。由于他和父親都沒有錢買糧食吃,有時只能花一毛錢買那種炒壞了沒人買的花生,算是一天的伙食。

王坤森老人和他的廢品小天地
王坤森告訴記者,那時候日本侵略軍招鐵路工人,每家每戶都要派人去做工。碰上哪個店鋪老板不愿意去的,他父親就會主動替那人去。“因為去工地做工可以拿一兩塊錢,就夠我們爺倆過許多天了。”
“后來實在沒辦法過下去了,我父親就叫我到街上撿煙屁股。撿回來之后,我父親就用買到的煙絲制成一支支香煙。價格比包裝精致的香煙要便宜一些,我們那時候一包煙能夠賣兩毛多錢,就這樣來維持生活。”說罷這些,老人已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淚水不停滑落到他臉上深深的皺紋中。
王坤森說,慢慢攢了一點錢之后,父親才想著讓他去上學,那時候他已經12歲了,而他的姐姐和哥哥都沒有讀過書。 “我自己到那么晚才能讀書,所以我知道沒有書讀的苦啊。”
194 9年,王坤森小學畢業,并考上了杭州七中。他清楚地記得,194 9年5月,杭州宣告解放后,他拿著紅旗到火車站歡迎解放軍進城。在讀初一時,他加入了共青團。1950年元旦后,王坤森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在部隊里得到了充分的鍛煉。
197 8年,由于妻子不適應東北的寒冷天氣,王坤森從部隊轉業,來到了浙江醫科大學(現為浙江大學醫學院)工作。
“我在部隊當過作戰參謀,轉業到地方工作后,也想發揮我的作用。”王坤森說,他在浙江醫科大學從事國防教育。在15年的教書生涯里,大多數浙醫大的學生都聽過他的國防教育課。因生活困難交不起飯錢、學雜費而得到他的幫助的大學生,累計有好幾百人。

王坤森老人在整理撿來的廢品
1993年退休以后,王坤森依然通過各種方式資助困難學生。
回憶起資助困難學生的原因,王坤森說,他當年有一天在看報紙時,看到了一張“大眼睛女孩”的照片。這張照片后來被中國青少年發展基金會選為“希望工程”的宣傳標識,時年8歲的安徽金寨女孩蘇明娟,由此成為全國人民熟知的“大眼睛女孩”。
“這個事情對我啟發很大,感觸很深。”王坤森告訴記者,他想到自己小時候沒有書讀,而自己的哥哥姐姐又都是文盲。所以,他覺得自己應該對那些上不起學的孩子做點事情,幫助他們上學。
王坤森真正實現資助學生的愿望是在2012年。他委托當地媒體,幫他找尋需要幫助的困難學生。等待了一個多月之后,王坤森終于在當年8月等來了消息。“她是常山的一個貧困學生,家里父親殘疾,母親沒文化,每天只能靠蹬三輪車掙十多塊錢,上不起大學。”王坤森承諾,每年資助這個女孩不少于5000元,她讀幾年,他就支持她幾年。
但當時就面臨一個問題,如何籌夠這5000元?王坤森想到了自己經常隨手撿起來的廢品能夠賣錢。“我就花80元錢買了一輛破舊三輪車,每天深夜到街上去撿廢品,用賣廢品的錢資助大學生。”
王坤森說,在這之前,他在路上看到被人丟棄的飲料瓶,偶爾會撿一下,兩個月可以撿一大袋。但在這個“承諾”之后,他就把撿廢品當作了一項“工作”,一天能撿兩大袋。
對于王坤森撿廢品這件事,一開始全家人都反對,覺得他撿廢品給家人丟臉。“我自己心里明白,我不偷不搶,做的是好事,資助人家上學,我有什么丟臉的?所以,我不聽他們的。”王坤森說。
后來,那個女孩大學讀了4年,王坤森果真也資助了4年。“2016年春天的時候,她還給我寄來了她的畢業照,穿的學士服的照片。我和老伴兒看了之后都很開心。我沒有穿過這個衣服,她替我把夢想實現了。”王坤森笑著說。
每到晚上10點左右,王坤森就會戴上手套,帶上鉤子,蹬著他那輛破舊的小三輪車,穿行在杭州的街頭小巷,翻找垃圾桶里的廢品。
“白天拾廢品的人是為了謀生的,他們比我更需要,我不能和他們爭。我反正退休了,白天有足夠時間可以休息,所以晚上別人睡覺了我再出來撿。” 王坤森說。
作為一名大學退休教師,王坤森每個月的退休金有6 000多元。他說,很多人可能也會想到,他只要把退休金的二十分之一拿出來,每個月拿出三四百元,就不用出去又苦又臟地撿廢品了。“我要幫助人家,就要拿出真心去幫助。”王坤森解釋說,他拿的退休金是國家給他養老的,他覺得自己還可以憑勞動掙一份收入,用這份收入來幫助人家,更表明自己是真心實意的。
2016年8月,通過浙江省青少年發展基金會的牽線,王坤森又開始資助一名困難學生。受助的學生畢業于常山一中,2016年以56 6分的成績被嘉興學院錄取。“這個學生和我之前資助的學生,都是常山的。”王坤森說,像對之前資助的那個孩子一樣,他希望這名學生也能夠認真學習,成為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他還說:“只要孩子愛學,即使讀到研究生,我也會資助到底。”
2017年1月,曾經受助于王坤森的第一位學生徐玲玲,在就業之后給老人寄來了一封感謝信。徐玲玲在信中說,她已經找到了工作,成為了一名人民教師。“爺爺,我一直記著您的話,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我堅持每天早早地到達辦公室,關心學生的身體情況,幫助學生鞏固知識。我希望自己所做的努力,可以幫助孩子們學到更多知識。”
王坤森說,此前第二位受助的學生曾來到家中感謝他,而他則現場給了學生500元錢,希望她能夠好好學習。“對于資助的學生,我總是告訴他們,在學校表現好,我還會有獎勵的。”
王坤森資助困難大學生的故事,引起很多人的關注。經常有市民前來看望王坤森老人,并希望能夠把自己的愛心獻給學生。“無論他們捐多少,我都會收下記好,這些都是給上學有困難的孩子的,我都會一分不少轉交給孩子。”
每年春天,王坤森會在路邊擺上自己種的幾十盆鮮花,賣花所得的每一分錢,他都會用來資助貧困孩子上學。
如今,王坤森已經86歲高齡,他說,家人和朋友都勸他不要再去撿廢品資助大學生了,這樣做到什么時候才是個頭?“生命不息,助學不止。”王坤森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