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經濟平臺的規模效應、技術創新與“IT生產率悖論”解析

□ 文 楊卓凡

一、引言

在當今網絡競爭環境中，數字經濟已被視為一種新型的經濟模式和戰略武器。數字經濟是指以數字化的知識和信息作為關鍵生產要素、以現代信息網絡作為重要載體、以信息通信技術的有效使用作為效率提升和經濟結構優化的重要推動力的一系列經濟活動[1]。作為繼農業經濟、工業經濟之后的新經濟形態，數字經濟正在重構全球經濟版圖。2017年，全球市值最高的10家公司里面，7家來自數字經濟產業。其中，高新技術企業和互聯網企業正日益成為驅動數字經濟發展的主力軍。信息、協同和平臺是數字經濟的基礎，其中，平臺尤其是互聯網平臺成為數字經濟的主體。在此，我們將互聯網平臺、信息技術平臺及軟件服務平臺統稱為數字經濟平臺企業。

數字經濟平臺企業在發展過程中，出現了三種競爭態勢：低價、規模、富生態。所謂低價競爭就是在初進入市場的時候，通過價格優勢來吸引客戶并力爭迅速打開市場，擴展市場規模。市場規模的擴充相應地要求數字經濟企業不斷地變動橫向邊界，比較典型的方式是增加規模、自身擴張、收購或者兼并其他公司生產多種相關的產品和提供相關的配套服務，以便尋求規模經濟與范圍經濟的來源，節約成本，提高利潤，構建產業生態。然而，數字經濟平臺的規模擴張和快速發展并沒有帶來企業商業利潤的大幅增加，大多數數字經濟平臺企業仍處于零利潤甚至負利潤運營的狀態。20世紀90年代早期的一些研究將此歸結為“IT生產率悖論”，并試圖從測量誤差、滯后期、再分配和管理失誤等角度來解釋這一悖論。那么，數字經濟領域是否存在“IT生產率悖論”？我們如何解析數字經濟領域的技術創新、規模效應與“IT生產率悖論”？

二、數字經濟的規模效率與規模收益

（一）數字經濟平臺規模效應凸顯

圖1 數字經濟平臺企業的規模效率[2]

圖2 數字經濟平臺企業的規模收益[3]

微觀經濟學的生產理論認為，在技術不變的情況下，生產中廠商的行為決策取決于生產要素的短期變動和長期變動。在短期內，廠商的生產決策是建立在邊際收益遞減規律基礎上，確定勞動力合理的投入區間和最佳投入點。而在全部可變生產要素的條件下（長期），決定廠商盈利能力最優的因素在于生產的適度規模。

企業的規模主要取決于三個外部因素：企業所提供的產品的市場類型、企業所處的發展階段以及該企業的技術水平。與傳統經濟不同，在網絡經濟條件下，數字經濟平臺企業的規模不僅受成本結構的制約，而且受網絡外部性的影響。正的網絡外部性和低的市場進入壁壘有助于用戶規模的增長，隨著用戶規模的增長，單位產品價格下降，產品供應增加，進而促使生產規模擴大。因此，數字經濟平臺能快速集聚規模效應。如圖1所示，2008-2017年，數字經濟平臺企業規模擴張的速度遠遠大于技術創新和效率改善的速度。

導致出現這種現象的原因在于，一是數字經濟平臺企業前期要搶占市場份額，形成先入者為主優勢，掌握市場的定價權；二是通過規模擴張做大企業后，為股權轉售或IPO上市做準備。

（二）數字經濟平臺顯現出內部規模不經濟的典型特征

生產規模的變化可能會導致企業內部生產的規模經濟或規模不經濟。當一個企業所有的投入增長比例小于其產出增長的比例時，便會導致遞增的規模收益，此時，平均總成本長期來看是減少的。相反，當所有投入增加的比例大于其產出增加的比例時，遞減的規模收益將會顯現，此時，長期平均總成本增加。遞增和遞減的規模收益均表明生產單元未達到最優的生產規模。當所有投入和產出出現同等比例的變化時，企業便進入了不變的規模收益階段。

數字經濟平臺企業在發展過程中，在“鎖定效應”和風險資本的刺激下，大多數數字經濟平臺企業采取規模擴張戰略獲取“贏家通吃”的市場優勢。然而實踐表明，這種急功近利的規模擴張與數字經濟平臺企業的內部組織結構和管理水平并不匹配，由此帶來了諸多隱患，如戰略定位不清晰、售后服務不完善、內部協作效率低下、信息不流通、管理無效等。由于這些原因，許多數字經濟平臺企業猶如曇花一現，最終走向“倒閉”。圖2表明，由于過度的規模擴張，數字經濟平臺企業表現出很強的規模收益遞減的特征。

三、數字經濟平臺的技術創新與“IT生產率悖論”

（一）信息技術創新是全要素生產率增長的主要驅動

新技術的發展和普及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商業模式的創新和經濟的增長，通過創造新的市場機會，以電子商務為代表的數字經濟平臺被視為改善經濟協作關系（買方和賣方）的一種有效手段。圖3表明，全要素生產率增長的來源可以歸因于效率改進、技術創新、規模經濟三者的聯合作用，但信息技術創新在驅動全要素生產率變化中起著更為關鍵的作用。

（二） 數字經濟平臺的“IT生產率悖論”解析

圖3 數字經濟平臺全要素生產率的動態變化[4]

圖4 各商業模式營銷能力和盈利能力的動態變化[5]

既然信息技術是驅動全要素生產率的主要動力，那么，數字經濟領域的“IT生產率悖論”是否存在？

“IT生產率悖論”又稱“索洛悖論”，是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關于信息技術投資能否提高生產率的一種經典觀點。該觀點認為，信息技術投資和投資回報率(ROI)之間關系沒有必然相關的關系。根據我們對2007-2017年數字經濟平臺企業規模收益的測算（圖2），大多數數字經濟平臺表現出遞減的規模收益，存在規模不經濟。同時，根據2012-2014年對數字經濟平臺營銷能力和盈利能力的測算（圖4）進一步表明，數字經濟平臺整體盈利能力較低。這說明，信息技術投資能在短期內迅速形成規模效應和營銷優勢，但并不必然帶來快速的投資回報。

隨著時間的推移來看，圖3的測算結果顯示，技術變化、效率變化、規模變化、全要素生產率變化值均大于1，表明數字經濟平臺因技術進步、效率提升和規模擴張帶來全要素生產率增長。圖4有關數字經濟平臺的營銷能力和盈利能力的測算結果進一步表明，數字經濟平臺的盈利能力表現出持續增長的態勢。

因此，綜合以上各個角度的分析，數字經濟平臺的信息技術投資不會產生立竿見影的效果，但是隨著時間推移，信息技術投資能通過規模的持續擴張來構建“大平臺+富生態”的商業生態體系，進而帶來效率的持續改善、技術的持續進步、全要素生產率的持續提升及盈利能力的持續增加。因此，長期來看，數字經濟平臺企業的“IT生產率悖論”是不存在的。

四、結論與建議

數字經濟平臺企業的規模擴張帶來市場份額增加的同時也導致了遞減的規模收益，進而引起了規模不經濟。雖然當前數字經濟平臺企業獲取盈利的能力較低，但從年度數據的比較來看，其盈利能力呈現逐年增長的態勢，且技術創新顯著驅動全要素生產率增長。因此，數字經濟平臺企業零利潤甚至負利潤運營狀態只是企業發展過程中一個階段性現象。在分析“IT生產率悖論”時要考慮到信息技術投資的時滯效應。同時，本研究也給我們以下幾點啟示：

一是生產運營層面，從“規模擴張”轉向“結構升級”。通過調適規模，矯正要素配置扭曲，擴大有效供給，提高供給結構對需求變化的適應性和靈活性，提高全要素生產率，實現數字經濟的高質量發展。

二是技術層面，從“產品驅動”轉向“數據驅動”。在做大做強規模優勢的同時，應以技術創新和數據為驅動，通過打通商品供應鏈渠道數據流，提升各鏈路環節流通效率，并借助數據運營降低運營成本，提升營銷能力向盈利能力最終轉化。

三是政策層面，從“數量追趕”到高質量發展。注重數量增長和規模擴張的傳統生產方式帶來產能過剩、管理無效和價格惡性競爭等問題。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我國經濟已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所謂高質量發展，就是要以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為主線，轉變經濟發展方式，優化資源配置，推動經濟發展的質量變革、效率變革和動力變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