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營銀行：現狀、困境與突圍

姚大峰

民營銀行既是主要的民間投資渠道之一，也是民間投資服務實體經濟的融資渠道之一，進一步激發民間有效投資活力離不開進一步激發民營銀行的競爭力和活力。自2014年首家民營銀行開業以來，我國民營銀行總體運行平穩，發展態勢良好。截至2017年12月末，民營銀行總資產規模為3381.4億元。截至2018年6月末，各項貸款余額為2105.26億元，凈利潤為21億元，資本利潤率和資產利潤率分別為21.11%和1.10%，凈息差為4.25%。不良貸款余額為12億元，不良貸款率為0.57%，低于商業銀行平均水平0.91個百分點;撥備覆蓋率為696.46%，資本充足率為21.11%;流動性比例為80.62%，信用風險指標和流動性指標均高于監管標準值。雖整體向好，民營銀行依然面臨著準入歧視客觀存在、同業負債依賴程度過高、公司治理有待優化等困境。

民營銀行發展概況

基本情況

民營銀行試點始于2014年12月，首批設立五家，分別是深圳前海微眾銀行、上海華瑞銀行、溫州民商銀行、天津金城銀行和浙江網商銀行。截至2018年6月末，銀監會批準籌建并營業的民營銀行共17家。從屬地分布來看，東部地區分布最多，有10家，其中浙江、廣東分別設有2家，位居首位;中部地區分布其次，有3家;西部、東北地區分布最少，只有2家。

截至2018年6月末，17家民營銀行盈利狀況良好、整體風險較低。下面結合表1分析近兩年民營銀行財務指標。

從信用風險指標來看，2017年平均不良貸款余額為7.5億元，平均不良貸款率為0.62%，平均撥備覆蓋率為548.70%。2018年6月末民營銀行不良貸款余額為12億元，同2018年3月相比增加20%，其中次級類、可疑類、損失類不良貸款余額分別為2億元、5億元、5億元;不良貸款率為0.57%，其中次級類、可疑類、損失類不良貸款率分別為0.095%、0.24%、0.24%;撥備覆蓋率為696.46%，表明民營銀行信貸資產安全，風險監管良好。

從流動性指標來看，2017年民營銀行平均流動性比例為95.99%，2018年6月末流動性比例為80.62%，同2018年3月末相比增加了1.89%，表明民營銀行短期償債能力提高。

表1 2017年及2018年前兩季度民營銀行主要指標（億元，%）數據來源：銀保監會

從效益性指標來看，2017年末民營銀行凈利潤為19.67億元，平均資產利潤率為0.91%，平均凈息差為4.68%。2018年6月末，凈利潤為21億元，資產利潤率為1.10%，凈息差為4.25%，同2018年3月末相比，前兩者分別同比增長162.5%、25%，凈息差同比下降2.07%，表明民營銀行盈利能力上漲，資金成本壓力略有上漲。

從資本充足指標來看，2017年民營銀行平均資本充足率為23.54%，2018年6月末資本充足率為21.11%，相比2018年3月末下降了7.29%，表明民營銀行風險防控能力提高，業務經營較穩健。

民營銀行的分類和戰略定位

根據金融科技手段運用情況，17家民營銀行可分為三類：一是充分運用金融科技手段的民營銀行，如深圳前海微眾銀行、浙江網商銀行、四川新網銀行、北京中關村銀行。二是線上與線下相結合的民營銀行，如江蘇蘇寧銀行、上海華瑞銀行、威海藍海銀行、武漢眾邦銀行、福建華通銀行、遼寧振興銀行。三是相對沒有運用金融科技手段的民營銀行，如天津金城銀行、溫州民商銀行、重慶富民銀行、吉林億聯銀行、湖南三湘銀行、安徽新安銀行、梅州客商銀行。

根據戰略定位，17家民營銀行的戰略專注點包括如下方面：一是關注服務小微、三農，如深圳前海微眾銀行、浙江網商銀行、四川新網銀行、福建華通銀行、北京中關村銀行、梅州客商銀行。二是立足自貿區，主攻貿易金融，如上海華瑞銀行、天津金城銀行、江蘇蘇寧銀行。三是專注地區服務，深耕區域經濟，如重慶富民銀行、溫州民商銀行、威海藍海銀行、安徽新安銀行。四是深耕產業生態金融，服務相關產業用戶，如武漢眾邦銀行、吉林億聯銀行、湖南三湘銀行、遼寧振興銀行。

民營銀行面臨的問題

準入歧視客觀存在

一是必須實施“一行一店”模式。2015年8月，銀監會發布《中國銀監會市場準入工作實施細則（試行）》，明確規定“民營銀行應堅持‘一行一店模式，在總行所在城市僅可設1家營業部，不得跨區域”。“一行一店”模式導致民營銀行的管理半徑過大、經營成本高、效率低，加大了風險控制和貸后管理的難度。

二是個人賬戶I類賬戶遠程開戶并未放開。2015年12月，中國人民銀行印發《關于改進個人銀行賬戶服務加強賬戶管理的通知》。其中明確規定“I類賬戶必須要到銀行現場驗證身份，II類和III類可通過遠程開戶”。遠程開戶是微眾銀行、網商銀行、新網銀行等充分運用金融科技手段、不設線下網點的民營銀行商業模式成功的前提。個人賬戶I類賬戶的遠程開戶沒有放開，使得此類民營銀行商業模式難以進一步發展。

三是不具備相關業務資格。例如2016年8月，經中國人民銀行批準，全國銀行間同業拆借中心發布了修訂的《全國銀行間同業拆借市場業務操作細則》。根據相關規定，民營銀行成立兩年之內無法進入同業拆借市場開展流動性管理。2005年4月，中國人民銀行發布《全國銀行間債券市場金融債發行管理辦法》。根據相關規定，民營銀行至少在成立三年內難以通過發行金融債解決資金來源。

同業負債依賴程度過高

民營銀行發展時間短，又沒有國家信用的支撐，因此無論是品牌方面還是聲譽方面，都難以與大中型商業銀行抗衡，信用評級較低，不被其他商業銀行和居民認可。再加上準入歧視的客觀存在，不僅同業授信低、合作困難，還在獲取客戶和吸收儲蓄方面存在困難。民營銀行的資金來源普遍高度依賴短期批發融資方式的同業負債，包括同業存放、同業拆借、同業存單、賣出回購等。同業負債如果壓縮，流動性比例等指標就會快速下降。

公司治理有待優化

一是股權結構不合理。民營銀行的資本金來自民間。民營企業發起設立民營銀行的動機之一便是搭建資金平臺，為企業融資提供便利，因此希望得到銀行的話語權。股權結構是否合理是民營銀行面臨的關鍵問題之一，若股權過于集中，容易造成民營銀行與民營企業、民營企業的產業鏈以及關聯企業之間的關聯交易;若股權過于分散，又容易出現內部人控制問題。根據銀監會在民營銀行試點之初的規定，民營銀行單一股東持股比例不得高于30%。這一規定體現了股權制衡的原則，雖然避免了最大發起人股權過于集中，但仍然容易導致“一股獨大”，干預民營銀行的經營，使民營銀行變成企業的“提款機”。此外，一些民營銀行的大股東是實業企業，產業鏈、關聯企業較多，民營銀行難以擺脫關聯企業貸款的陰影。

二是管理層與股東之間缺乏有效的利益溝通機制。民營銀行的股東以實業企業為主，普遍缺乏銀行方面的專業學識、技術和能力，因此經營管理層絕大多數來自于成熟的商業銀行。但是與成熟的商業銀行相比，民營銀行有著業務拓展難、團隊建設難、受股東干預多等特征，若管理層與股東之間缺乏有效的利益溝通機制，經營管理層容易出現“水土不服”、變動頻繁、管理團隊不穩的現象，不利于民營銀行的長期穩健經營。三是一些股東缺乏明確的戰略目標，過于自我，有盈利就分紅，有風險就回撤，不關心消費者利益、地區利益、環境利益和社會公共利益，不承擔社會責任，不利于民營銀行的長期持續發展。

破解路徑

充分發揮民營銀行在民營經濟中的作用，需要中央政府、地方政府、民營銀行三方形成合力。

中央政府層面

資產證券化既能拓寬民營銀行的融資渠道，又是輕資產模式的有益探索。中央政府可以通過一系列文件，允許營業滿三年且所在地省政府出具推薦函的民營銀行試點資產證券化業務和員工持股計劃;放松“一行一店”限制，允許民營銀行在注冊地所在城市開設新的網點和分支機構。進一步完善民營銀行的頂層設計，保證其健康長遠發展。

地方政府層面

一是支持民營銀行利用證券交易所做大做強。證券交易所市場是多層次資本市場的核心，是全國最重要、最集中的證券交易市場，是企業特別是具有穩定盈利能力的高成長性或成熟企業進行直接融資的重要渠道。為進一步發揮民營銀行服務民營企業的作用，地方政府應推動民營銀行充分利用主板、中小板、創業板上市融資、并購重組、提高市值。

為進一步加快民營銀行上市的步伐，利用資本市場實現跨越式發展，要堅持民營銀行自主市場化運作、政府引導、積極推進的原則。既要完善扶持政策，充分發揮政府在推動民營銀行上市過程中的引導作用，又要遵循市場化運作規律，建立健全包括擬上市企業、證券經營機構和其他各類資本運營中介服務機構在內的市場化運作體系，不斷提升民營企業開展資本運營的意識與能力。

二是推進地方金融監管體制改革。首先，要適度剝離地方金融監管與金融發展職責，保持金融監管的獨立性。其次，要建立健全地方性金融監管規章。再次，要從監管人員配置、補充金融監管手段、創新金融監管方式等方面增強地方金融監管的監管能力。最后，要完善防范和化解地方金融風險的機制。

民營銀行自身層面

一是糾正經營理念。民營銀行在經營過程中，應摒棄急功近利的思想，注重財務績效與社會績效的協調。在以利率覆蓋經營成本并獲得合理目標利潤的同時，要考慮所服務客戶的特殊性，合理確定貸款利率。一方面，要防范信貸逆向選擇;另一方面，要提升社會效益，塑造民營銀行的良好市場聲譽，為民營銀行發展營造適宜的外部環境。

二是完善治理機制。其一，股權結構適度集中，優先選擇行業龍頭企業或大型企業作為法人控股股東。其二，建立和完善與公司規模、業務范圍相匹配的公司治理結構。對于規模較大、股東人數較多的公司，應當按照“三會分設、三權分立”的原則，決策層、執行層和監督層完全分開，保證三者相互制約。其三，建立合理的激勵約束機制，包括科學合理的績效考核機制和清晰的內部控制機制等。

三是加強人才培養。在繼續從其他成熟商業銀行引進人才的同時，應加強對自身員工的培訓和教育，完善教育培訓機制，加強會計、金融、稅收、法律等相關知識的教育，著力提升員工的金融知識和風險防范意識，逐步規范工作流程。

四是避免消費金融領域的過度競爭。2018年1月以來，由于各大銀行經營轉型，紛紛下沉重心，大力拓展零售業務，消費金融市場個人貸款總量和比重明顯增加。對企業過度授信、多頭授信，會在一定程度上誘發企業“兩鏈”風險;對個人過度授信、多頭授信甚至沒有信用基礎的亂授信，也會帶來新一輪信用風險積聚。對此，民營銀行應保持高度警惕。

（作者單位：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政府政策與公共管理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