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眉深淺入時無

李安樂

古人稱眉毛為“七情之虹”，極言眉毛在表情達意中的重要性。曾為明末清初戲曲家徐士俊《十眉謠》作“小引”的張潮，認為古代四大美女之美都是“以眉著者”。畫眉作為修容的一部分，對女性姿容的影響至關重要。

眉毛的稱謂，在古代的詩意語境中，有“蛾眉”“黛眉”“青娥”“翠蛾”“翠羽”“春山”“遠山”等，都有美學化的語義。在現代社會，又以“美眉”來指代美麗的女性。漂亮的眉毛對女性來說，會增添其美貌指數：或柔情，或嬌艷，或冷艷，或英氣。女性眉毛形態的曲直、寬窄、粗細、長短的變化，呈現了女性對自身美的認知。

在古代女性的生活中，眉毛形成了形態萬千的樣式與名稱：鴛鴦眉、小山眉、八字眉、啼眉、遠山眉、五岳眉、三峰眉、垂珠眉、月棱眉、卻月眉、分稍眉、涵煙眉、拂云眉、倒暈眉、桂葉眉、橫煙眉、菩薩眉、一字眉……更有好事者對其進行藝術化處理，將眉形畫成圖譜、寫成文章，有《十眉圖》《百眉圖》《十眉謠》《黛史》《畫眉小史》《膠眉變相》（清異錄）等。這些詩文圖畫為我們還原了古代女性修眉畫眉的審美歷史。

先秦崇尚長眉，秦漢魏晉流行柳葉眉。唐五代，眉式花樣翻新，眉形發生了諸多變化，由細長到寬闊（桂葉眉），由彎曲到翹直（分梢眉、廣眉），由流暢到波磔（菩薩眉）。在顏色上也經歷了素色、黑色、青黑色，再到其他色（黃色、白色等）的變化。兩宋時期的眉飾以細眉為主，眉毛細長，黛色由淺變深。元明清眉飾仍沿襲前代細眉，只不過更加細長，崇尚纖柔之美。元代，在上層女性中流行“一字眉”。民國時期，由于受西方文化的影響，部分都市女青年喜扮男裝，眉毛挺直而峭拔，顯得英氣逼人。20世紀80年代之前，中國女性大多為自然眉形，崇尚“濃眉大眼”，與“中華兒女多奇志，不愛紅裝愛武裝”相呼應。當代女性眉飾繁多，受歐美影響，又流行各色彩眉。

古代女性的眉形樣式中，比較著名的有柳葉眉、遠山眉、菩薩眉、桂葉眉等。柳葉眉，細眉的一種，是東方女性最經典的眉形。在古代繪畫中較多見，在詩詞中也多有描述。“柳葉眉間發，桃花臉上生”（徐惠《賦得北方有佳人》），“眉淺淡煙如柳”（溫庭筠《更漏子·柳絲長》）。遠山眉，相傳為卓文君所創?！拔木?，眉色如望遠山”（葛洪《京西雜記》）。桂葉眉，是盛唐流行過的一種特別有意思的眉毛，其形狀短闊，形如桂葉，又稱蛾翅眉。唐代周昉繪制的《簪花仕女圖》中女性為這種桂葉眉，顯得妖嬈而嫵媚。敦煌莫高窟中的供養女也是這種眉形。菩薩眉，在敦煌壁畫中較為常見，陜西彬縣五代馮暉墓壁畫中的女性亦繪有這種眉毛：細長彎曲，中部高，眉頭眉梢較低。

古代女性使用一系列修眉工具，有黛硯、硯杵、鑷子、眉筆、黛色染料（柳條、黑黛石、青雀頭黛、銅黛、螺子黛、畫眉墨）等。古代女性的眉飾，一種是不剃除眉毛，僅用黛色描飾；一種是將眉毛部分或全部剃掉，再重新修飾描畫，使之與面容乃至身體其他部分相配合。

“畫眉深淺入時無？”畫眉的歷史是一部女性的審美史，也是一部女性及其背后隱含力量對女性自身的修飾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