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我國正處于社會轉型期,惡勢力犯罪仍然存在并繼續發展滋生,作為黑社會性質組織的雛形,惡勢力有著自己成立的特征及認定的標準。本文旨在通過闡述惡勢力犯罪的概念、明確惡勢力及軟暴力犯罪的認定標準,解析最新規范文件出臺的意義,并探討了檢察機關在審查惡勢力犯罪過程中的職能作用。
關鍵詞 惡勢力犯罪 軟暴力 認定標準 檢察機關
作者簡介:許雅,浙江省嘉善縣人民檢察院。
中圖分類號:D926.3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8.12.125
自從全國“掃黑除惡”專項斗爭開展以來,我們已經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取締消除了大量的黑惡勢力犯罪團伙,為社會穩定做出了貢獻。同時,也要深刻認識到目前我國正處于社會轉型期,在一定的時期內仍然存在惡勢力滋生和發展的可能,并演化出新的特點和發展趨勢,而作為黑社會性質組織的雛形——惡勢力很有可能會最終演變為黑社會性質組織。如何在最初階段就遏制惡勢力的發展,從而防止其造成更大的社會危害,是現階段檢察工作的一個重點,筆者就從以下幾個方面來談談如何在檢察工作中響應黨中央的號召,依法嚴懲惡勢力犯罪。
一、“惡勢力”概念的由來
“惡勢力”一詞,最早出現在1999年,當時在最高人民法院下發的《全國法院維護農村穩定刑事審判工作座談會紀要》中首次提及“惡勢力”這一名詞,但是在此份紀要中只是對農村惡勢力作了專門的規定,并沒有涉及其他方面。一直到2009年,由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聯合下發的《辦理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案件座談會紀要》中才出現關于“惡勢力”這一概念的定義。需要注意的是這一定義是根據全國打黑辦在2008年制定的《“惡勢力”戰果統計標準》為藍本總結出來的 。2015年最高人民法院下發的《全國部分法院審理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案件工作座談會紀要》(以下簡稱《2015紀要》)在之前定義的基礎上,制定了對惡勢力團伙“打早打小”、“打準打實”的懲治策略和審判原則。根據新時期下黑惡勢力犯罪出現的新情況,今年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司法部聯合下發了《關于辦理黑惡勢力犯罪案件若干問題的指導意見》(以下簡稱《指導意見》),在這份《指導意見》中重新闡述了惡勢力的概念。至此,經過近20年理論界及司法實務工作者的努力,惡勢力的定義已經愈來愈清晰,并且具有了半正式制度屬性。
二、2018《指導意見》出臺的意義
此前,我國刑法規定了黑社會性質組織的相關罪名,但對于惡勢力犯罪沒有針對性的立法,也導致了一些涉惡案件降格處理。由于缺乏統一的懲罰標準,司法機關在處理惡勢力犯罪時容易存在分歧,一方面容易在一定程度上影響打擊惡勢力的力度,另一方面也容易造成最終裁判的隨意性,不利于體現刑事工作的公正性,有違正義價值的實現。
立法的最終目的不在于懲治罪犯,而是希望通過立法能夠規范人民的行為,進而引導人民的行為,最終達到對犯罪的預防。如何能夠實現對犯罪的預防的,這就需要通過適用相應的刑罰,以此來警告、威懾正走在犯罪道路上的人。在惡勢力被定位為半正式制度之前,很多時候因為缺乏立法及司法解釋,容易將惡勢力犯罪當成一般的共同犯罪處理,就會導致對此類犯罪的懲處與實際造成的危害不相符。費爾巴哈在針對人的心理有一個理論,即在犯罪過程中產生的快感要比對此犯罪行為需要被懲處所帶來的后果弱時,犯罪行為才能得到有效的預防。故而,首先需要制定相關的刑罰,這樣人民就能知道若違反此類法律時會遭受如何的后果,也能設想此類刑罰所帶來的痛苦是否屬于能承受的范圍,這就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人民可能因為感性而一時做出的沖動之舉,這樣就能從心理上消除其犯意的產生,從而抑制犯罪的發生 。因此,《指導意見》的出臺進一步明確并規范了惡勢力犯罪的定義及所涉及的罪名,能更公正的實現對惡勢力犯罪的制裁,做到罰當其罪、罪責刑相適應,從而更好的引導民眾行為。
三、檢察工作中如何認定惡勢力犯罪
(一)認定標準
惡勢力犯罪與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的主要區別就在于人員組織、經濟利益的攫取以及社會危害性上,但是兩者對于違法犯罪手段的不同僅僅只是量上的區別,在本質上是一脈相承的,這就是檢察工作中需要特別注意的地方。相對于一般共同犯罪而言,惡勢力犯罪具有一個鮮明的特點,即多人多次、糾集者相對固定,同時在犯罪起因、意圖以及犯罪行為的暴力性、公開性等方面與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較為相似,并會在一定區域或者行業內造成較為惡劣的社會影響,社會危害性比一般的共同犯罪更加嚴重 。
首先,在以往規范性文件的基礎上,《指導意見》放寬了對惡勢力犯罪的組織特征的認定,現在要求糾集者相對固定,不再需要骨干成員也同時相對固定。實務工作中,為首糾集者一般比較明確,但是其手下的骨干成員很有可能是階段性的共同犯罪,組織性沒有那么強,平日沒事各自為陣,有事聚攏在一起進行違法犯罪活動,完成一定犯罪行為后又可能分散,人員流動性相對較大,成員不如黑社會性質組織一般穩定。所以根據《2015紀要》對惡勢力組織性的規定,有部分的犯罪團伙就無法達到惡勢力的標準,從而逃避應有的法律責任。
其次,多人多次在實務中也有不同的理解,根據《指導意見》的規定,筆者認為對于多人多次不能單純機械的理解,例如多次尋釁滋事行為中,其中有部分是已經被追究過刑事責任的,雖然不能再重復追究責任,但是尋釁滋事行為能夠符合關于惡勢力犯罪中的特征描述的,例如此類行為是持續已久,且一直都在進行過程中的,仍舊能將這一類行為評價為惡勢力犯罪。又如涉及多人的案件,如果只有部分犯罪嫌疑人的行為構罪,在起訴時只起訴其中構罪的,針對不構罪的那部分人員不影響作為認定惡勢力犯罪的依據。
再次,危害特征的理解。惡勢力犯罪,在社會危害性方面相較于一般的共同犯罪勢必更加嚴重。雖然惡勢力犯罪還不至于像黑社會性質組織那般對當地的經濟能夠形成一定程度的非法控制,也不足以控制當地的經濟命脈,但是惡勢力犯罪已經能夠擾亂當地的經濟和社會生活秩序,并造成較為惡劣的社會影響。刑事實務中,最難把握的就是社會影響該如何衡量。筆者認為,惡勢力犯罪造成的社會影響要區別于一般犯罪造成的社會效果,實際上,只要是犯罪就肯定會產生社會影響,但是這種影響是一種心理層面的感知,而惡勢力犯罪造成的影響則應該是對當地人的行為產生了變化,即影響了人的行為。如若不從嚴把握危害特征的話,很容易將一些普通的犯罪集團的行為劃分為惡勢力犯罪,擴大打擊面。
最后,惡勢力犯罪類型問題。惡勢力犯罪不同于黑社會性質組織類犯罪,后者有刑法具體的罪名作為依托,惡勢力犯罪若要入罪只能依靠其他具體的罪名,《指導意見》也規定了“7+11”種罪名是常見的惡勢力犯罪類型。實際辦案中,除了要審查這些罪名之外,不能局限于此,根據筆者所在單位起訴的惡勢力犯罪涉及罪名來看,還有符合其他犯罪的罪名,所以最終還需要根據具體案情來確定罪名。
(二)“軟暴力”的認定
在相對確定的地區或者領域內,采取暴力、威脅等手段,并且多次實施違法犯罪活動,造成當地較為惡劣的社會影響,此為惡勢力犯罪的行為特征。檢察實務工作中,此種明顯暴力型的犯罪很容易區分,但是更多的是一些有組織的滋擾、糾纏、哄鬧、聚眾造勢等行為,雖然與暴力程度有一定差距,但是卻嚴重影響百姓生活,造成社會危害。《指導意見》明確規定了“軟暴力”的方式,并且同時規定了“軟暴力”的主觀特征、組織性特征等,這是在黑惡勢力“軟暴力”入刑之后首次對黑惡勢力利用“軟暴力”作出明確具體的規定。
相比于以往的規范性文件中對“軟暴力”只是采用了暗含式規定,《指導意見》則著重闡述了“軟暴力”的具體認定標準,通過詳細列明相應的犯罪手段及行為,從而明確了“軟暴力”相關定罪處罰的標準。另一方面,在對惡勢力的“軟暴力”手段與暴力、暴力威脅手段的關聯性方面并沒有特別明確的規定,意味著《指導意見》后,不再追求前述兩者之間的關聯性程度,不光是從一定程度上弱化了兩者的聯系,更有可能會阻斷兩者的關聯性 。據此,刑事實務中,惡勢力利用“軟暴力”手段實施犯罪的是否必須要以暴力性手段為基礎是接下來審查的重點,也是將要面臨的現實問題。
《指導意見》對“軟暴力”的規定,只是對某一種違法犯罪行為外在形式的表述,并不涉及具體的罪名,因此,檢察機關在辦理具體案件時,要根據具體的事實判斷和適用法律。在入罪時適用相關的具體罪名,量刑時區別與一般的犯罪行為,較之要重。“惡勢力”認定標準的出臺,因其具體細致的表述,在實際辦案中更容易區分惡勢力犯罪案件與一般共同犯罪案件,相比于以往只能利用刑法總則中關于共同犯罪以及犯罪集團這一部分的規定,現在允許以“惡勢力”對犯罪活動做評價,不光能夠對相關惡勢力犯罪從嚴懲處,還有利于檢察機關在實際辦案中對涉及惡勢力犯罪事實的認定和評價起到指導作用,更有利于引導公安機關偵查取證,做到有的放矢、不枉不縱。
(三)惡勢力犯罪的表現形式
隨著近年來的打擊力度加大,惡勢力犯罪逐漸由猖狂演變為隱蔽,開始在犯罪與違法的界限之間游走,外在表現形式、涉及領域、攫取利益的方式都發生了變化。
一是暴力手段的變化。惡勢力犯罪一改以往只使用“硬暴力”等公開打斗的方式危害社會民眾,采用暴力與“軟暴力”等非暴力的形式結合,越來越趨于隱蔽化,通過聚眾擺場、跟蹤滋擾、言語恐嚇等方式實施違法犯罪活動,以此來逃避法律追究。根據筆者所在單位審查批捕及審查起訴所涉及的惡勢力犯罪,越來越多的涌現出“套路貸”類型犯罪,假借民間借貸的名義,采用欺騙、脅迫等手段與被害人簽訂借款合同,并制造假的銀行流水記錄,后使用非法拘禁、跟蹤、糾纏、敲詐勒索等手段軟硬兼施的“索債”或提起虛假訴訟,最終非法占有他人的財產。
二是向新的行業領域擴張。惡勢力犯罪從以往的娛樂、建筑等傳統行業開始逐步進軍金融借貸、交通運輸、物流商務等新興行業,通過開展所謂的貸款公司等形式來披上合法外衣,依托經濟實體的存在來從事違法犯罪活動,加大了對此類犯罪的發現及打擊力度。
三是向基層、農村等方面滲入。具體表現有利用家族或宗族勢力的“村霸”,在村里橫行稱霸,抑或把持基層政權、壟斷農村資源等方面的惡勢力,在征地拆遷工程中煽風點火、鼓動百姓鬧事,嚴重危害了基層組織政權的安全,也對百姓的生活造成了嚴重影響,這幾類惡勢力犯罪都是目前國家要重點打擊的類型。
四、檢察工作中如何打擊惡勢力犯罪
作為黑社會性質組織的雛形,需要堅持“打早打小”及“打準打實”的政策,及時嚴懲惡勢力犯罪。檢察機關除了加強案件審查力度,開展專項業務培訓,集中力量審查惡勢力犯罪案件,還需要堅持“以事實為根據,以法律為準繩”的法定證明標準。雖然此類案件所占比例不算高,但往往涉案人數多、涉及罪名多、犯罪事實多,審查難度大。《指導意見》的出臺使惡勢力犯罪有了一定的正式制度屬性,更有利于檢察機關充分發揮檢察職能,加強與偵查機關的辦案協作、引導偵查取證,以便全面及時收集、固定、完善證據。加強與人民法院的溝通配合,統一對惡勢力犯罪的統計口徑,切實推動部門聯動機制的建設,為最終奪取掃黑除惡的勝利貢獻一份力量。
注釋:
黃京平.惡勢力及其軟暴力犯罪探微.中國刑事法雜志.2018(3).
龍敏、吳加明.惡勢力犯罪懲處之困境與出路.犯罪研究.2012(1).
本概念系來自《部分省級檢察院深入推進掃黑除惡專項斗爭工作座談會紀要》.
黃京平.黑惡勢力利用“軟暴力”犯罪的若干問題.北京聯合大學學報.201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