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全是我愛他的方式

問問

曾經你儂我儂

一個人坐在偌大的房子里，打開了所有的燈，我還是覺得黑暗包圍著我。夜深了，我不敢關燈，不敢閉上眼睛，一幕幕我不想面對的場景偏偏還是會在眼前出現。他說，謝謝我的成全，轉身拉著那個女人走了。那個女人摸著自己的肚子，最后回頭看我的那個眼神是勝利者對失敗者的蔑視。那一刻，我真想沖上去一把奪過我的男人，我要告訴她，我還是他的妻子！

然而，我沒有。愛沒了，我還要我最后的尊嚴。我不愿自己成為一個讓人可憐的撒潑求愛的女人。我躲進了自己的烏龜殼里，這間偌大的房子就是我最后的軀殼，除了這個殼，我一無所有。我有的只是過往的回憶，此刻說不清是甜蜜的還是苦澀的。

所有的老夫老妻都是從新婚燕爾走來，我和他也曾經你儂我儂，如膠似漆。我和他是大學同學。剛進大學那會兒，我因為高考發揮失常情緒不佳。按照我以往的成績，完全可以考進一流的大學，然而我卻進了這所三流的大學。我唯一達成的心愿是從家鄉小城來到了這座大城市。

新生報到，比我高一屆的他熱情地幫我拿行李，帶我去宿舍樓。我卻沒心情多看他一眼。之后，他時常在我眼前出現。他幫我打熱水，幫我在食堂找空位，在圖書館我們也能偶然相遇。學校廣播里也時常能聽到他的聲音。其他女同學經常議論他，他成績優異，還是個排球健將，是很多女生的夢中情人。我沒有心情關心這些八卦，我依舊沉浸在自己的失意中。對他，我也從無笑臉。漸漸，我成了校園里獨來獨往的一個人。

一個學期后，我出色的成績讓我在同學間不再是透明的存在。我知道大家在背后說我是一個讀書狂，是一個怪人。他依舊無處不在，讓我無法無視他。有一天，他在半路上對我揮手，我停在了他面前。“你好，你還記得我嗎？”他自報姓名，說希望能跟我成為朋友。我點了點頭，就疾步走開了。

想想那時，我對他冷若冰霜，他卻依舊熱情如火。如今呢？怕是反過來了吧。我對著反射著自己身影的玻璃窗苦笑。后來，我生日那天，他彈著吉他，拿著一本記錄了我們第一次相見后每一天的日記本在我的宿舍樓下等我。他的舉動幾乎讓整個學校轟動了。從那天之后，人人都把我們當作一對。而我，真的對他心動了，因為他的勇氣和執著。

再后來，我們對影成雙，成了讓大家羨慕的情侶。他畢業后留校當了老師，一年之后我也跟隨他選擇了留校。校園生活清貧而簡單。我和他一起繼續深造。那是我們最快樂的時光吧，即使生活每天都是簡單的重復。我們白天教書，晚上讀書，每天都很充實。

所謂好運不知是幸或不幸

生活的改變從一個好消息開始。我們的學校居然并入了一所知名的大學。我和他的收入都有了大幅提升。后來，我們搬出學校提供的宿舍，自己買了房。他學的是建筑材料方面的專業，正趕上城市大規模發展。請他去講課的越來越多，他在業界漸漸有了名氣。為了改善生活，他辭去了學校的工作，開始從商了。

身邊很多人說我福氣好，我也發自內心覺得自己很幸福，不是因為他有錢了，而是他對我始終如一。如果說生活有什么遺憾，那就是我和他沒有孩子。我們新婚那會兒，我曾懷孕過一次，但那是在計劃之外的。我們當時都還在繼續深造，又要工作，根本無暇照顧一個孩子。我們商量后，決定打掉這個孩子。沒想到流產之后，我的身體一直很虛弱，醫生說我本來就瘦弱，不易懷孕，而且我的心臟不好，醫生說生產可能會有危險。那次，他陪著躺在床上的我，摸著我蒼白的嘴唇，心疼地說：“對不起，讓你受苦了。”他的眼眶都紅了。我知道，他是真的心疼我。

之后幾天，他跟我說：“我覺得我們兩個人生活很美滿，沒有孩子也很好，你覺得呢？我們有那么多學生，他們就像我們的孩子。我不想你再受那份苦，我們往后就兩個人相伴到老。”說實話，這次流產后，我對懷孕生子這件事的確心生恐懼，只是想到生命的傳承，又覺得沒有孩子會有遺憾。我猶豫不決中，他居然去醫院做了結扎手術。他體貼地說，不希望我放環避孕吃苦頭。我哭了。有幾個男人會主動這樣選擇呢？我當時腦海里只有一句話：浮世三千，吾愛有三，日、月與卿。他就是我的所有。

公婆曾催促過我們生孩子，但也只是旁敲側擊，每次說起這個話題都被他擋了回去。這些年，公婆漸漸也就不再提起，至少不曾在我面前提起。我以為他們早就不再抱有抱孫子的希望，我錯了。他們會在他面前嘀咕，而他的心意竟然悄悄改變了。我作為妻子竟然全然不知，是我對他關心太少，還是他隱藏得太好？我一次次問自己，卻找不到答案。

他和別人有了孩子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我和他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少了？我也記不清了。前幾年，我們搬進了現在這間大房子。學校的同事們來家里參觀的時候，人人都帶著羨慕。那時，我是驕傲的，滿足的，雖然我和他沒有孩子，但這是我們兩個人的選擇，是他愛我的表現。

他不回家吃晚飯都會提前打電話給我；回家晚了也會讓我先睡；我為他留的湯，他總是喝得干干凈凈。就在這樣的不知不覺間，我們見面的時間少了。他工作太忙了。以前，我們還會一起說說工作上的事，可后來我就插不上話了，他也忙得沒空跟我講這些。

這兩年，我們的夫妻生活也少了。年過四十，又這么辛勞，我覺得也都正常。只要我們還是彼此關心的，那就行了。現在想來，這些是我一廂情愿的想法。他只是不跟我過夫妻生活而已，我真是傻得可以。我的為他著想，我的體諒，現在看來都是笑話。

我永遠忘不了那天，他難得早早回家。我推開家門的時候，他居然已經在廚房里忙活了。這真讓我喜出望外。以前，我們誰先回家就誰先做飯。他從學校辭職后，就好像再也沒下過廚。我努力想著，這天是什么紀念日？什么都不是。開心的我意料不到等待我的將是噩耗。

幾道我喜歡的小菜，兩杯紅酒，這樣的光景讓我想把這天當作往后的紀念日。果然，他接下來說的話，讓我再也忘不了這一天。

“對不起，這句對不起包含了太多……”他的開場白就讓我發怵。他跟我講了一個故事，一個男人很愛他的妻子，但他不知不覺間跟另一個工作伙伴朝夕相對、日久生情，繼而發生了不該發生的關系。他想過結束這段婚外情，然而那個女人苦苦哀求，并說只想給他生個孩子，別無所求。這句話讓他心動了，內心里他想有自己的孩子。他曾經為了心愛的妻子決定丁克，可隨著年紀的增長、財富的積累、父母的嘮叨、身邊朋友孩子的成長，都潛移默化改變著他當初的決定。他希望有一個孩子，身上流著他的血，有他的基因，繼承他的智慧、他的財富。他去醫院做了手術。40多歲的他依舊有成為父親的資本，而她的妻子只怕這輩子都沒有辦法成為一個母親了。為了孩子，他決定冒險一試。他以為他可以處理好家外有家的關系。

那個女人真的懷孕了，為了他承受著痛苦的孕期反應。她開始變得情緒化，—會兒抱著他哭，說不想孩子沒有名正言順的父親，一會兒又推他走，說她可以當好單親媽媽。他的內心開始糾結，他是該當—個好丈夫，還是一個好爸爸？他把一切告訴了父母，父母都盼著抱孫子，希望他擔起一個父親的責任。所以今天，左右為難的他來對妻子說對不起，他為了當父親，再也當不了好丈夫了。

這個故事幾乎讓我窒息，我的手在發抖，心好像被什么揪了起來，他是來向我攤牌的嗎？我看著他，死死地盯著他，眼前模糊得連他的臉都看不清了，突然覺得，眼前的人很陌生。“你走，我不想看見你。”我扔下這句話，就躲進了房間。我不想面對這—切。

他走了，留下一桌剩菜。

最近，他時常打電話給我，發消息給我，我不接也不回。我不知道怎么面對他。今天，那個女人居然找上門來，讓我為了他們的孩子成全他們。邊說邊哭，好像受了委屈的是她。我打電話給他，我沒有話跟那個女人講。要解決，也是我們夫妻之間。

他來了，安撫著她，不停對我說抱歉。他說希望跟我心平氣和談談，他可以把這套房子，家里存款都給我。我笑了，我看不見自己這個笑容，應該比哭還難看吧。我不愿離婚，難道是為這些身外物嗎？“好，我會考慮。”在那個女人面前，我想給自己留一點尊嚴。臨走，他對我說了聲：謝謝成全。我最后的希望土崩瓦解。

我真的該成全他嗎？用我的青春，我所有的愛換來這間房子。只是，不成全又能怎樣呢？

編后語：沒有了卿，至少還有日與月。生活還要繼續，遇到困難、逆境，應該坦然地面對它、接受它、處理它、放下它。逃避不能解決問題，真正放下的那天才能獲得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