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婷婷
摘要:中庸之道作為《中庸》中君子之道極為重要的體現,在其后發展中出現“泛中庸”化的現象。中庸之道的異化,從日神、酒神精神的角度而言,原因在于中庸之道中作為工具而言的“日神精神”在其發展后期超越其核心即酒神精神,占據了主導地位。
關鍵詞:中庸之道;日神;酒神;異化
“中庸”的說法起源較早,在《尚書》等古籍中早有“中正”這一概念的提及。其后《論語·先進》中孔子“師也過,商也不及”的思想進一步賦予“中庸”具體的操作性概念,也使中庸之道演化為儒家君子之道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而中庸之道真正被系統地闡述是在朱熹的《中庸》當中。《中庸》前十五章對中庸之道做了詳細的闡述。然而中庸之道在其后發展過程中逐漸異化,出現“泛中庸”的現象。從尼采的日神、酒神精神的角度來看,中庸之道在其發展過程中逐漸脫離酒神精神的核心,向日神精神發展。
一、中庸之道具體內涵
中庸之道,是《中庸》所提倡的君子之道的極為重要的體現。《中庸》第二章中提到,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可見中庸是君子之道的核心所在,君子必須時刻處于其中而不是“在中”。中庸之道,具體內涵可分為向內自省、向外追溯。
(一)向內自省
《中庸》第五章提到,子曰:“道其不行矣夫。”朱熹說:“由不明,故不行。”從朱熹的觀點看,中庸之道必須首先由內明確其原則與重要性,然后才能向外追溯。
其基本原則就在于“中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中與和作為天地的本體、世間的至理,本身是一種內在的,沒有深發出來的狀態,是和諧的,初級的。“中和”的原則具體表現為《中庸》中多次提及的“過猶不及“。中庸第四章提到道不能實現的原因在于“賢者過之,不肖者不及”。第六章再次提到舜能夠成為大智慧的人是因為其拋棄了過與不及的兩端。第十章強調君子和而不流,中立而不倚,這才是真正的強。所以中庸之道,君子必須向內求中和,明確過與不及的兩端,保持和順又不隨波逐流的原則。
(二)向外追溯
中和的外溯也是《中庸》中提到的君子中庸之道養成的一個重要方面。外溯的第一要義在于“守”。《中庸》第七章道:“……人皆曰予之,擇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理解了中和的原則,需要隨時處中,也就是“守”。第十一章提到:“……君子遵道而行,半途而廢,吾弗能矣已……”不但要“時中”,而且不能半途而廢。
在“守”這一基本條件達成之后,君子需在實踐中踐行中庸之道。所謂道不遠人,正如《中庸》第十二章所說:“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及其至也,察乎天地。”中庸之道從普通人都能懂的地方開始,逐漸向高深的境界發展。君子要從人身具備的本性出發,做到“忠恕”與“誠之”的功夫,將自身已有的知識原則與實踐結合。
二、中庸之道蘊含的日神、酒神精神
在尼采的《悲劇的誕生中》中,日神與酒神是關鍵性的一對概念。日神精神著眼于人生的外在現象,反對追求本體。酒神精神主張透過現象看到世界的本質。如周國平在《悲劇的誕生》譯序中所說:“日神用美的面紗遮蓋人生的悲劇面目,酒神揭開面紗,自是人生悲劇。前者教人不放棄人生的歡樂,后者教人不回避人生的痛苦。”[1]
由于中庸之道的核心思想是中和,中和代表著天地的本源,因此中庸之道作為君子之道的一部分,其核心目的同樣在于追溯世界的本質。因此可以說,中庸之道的核心正是酒神精神。事實上,在中庸之道的一些外延中,酒神精神也表現地十分突出。例如,第九章中所說的,子曰:“天下國家可均也,爵祿可辭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這一章所體現的中庸之道在于我們通常所說的“貧賤不移,威武不屈”的精神。中庸之道要求君子摒棄外在的條件的誘惑,能夠看到物質表面下的“善”。又例如第十章子路問強。一般人對南方之強與北方之強肯定各執一端,只有懂得中庸之道的人才能看透兩者各有千秋,從而悟出“中立而不倚,強哉也”的道理。從酒神精神的本質可以看出,中庸之道之所以能夠成為君子所要堅守的,儒家長期推崇的道,原因就在于其對本體的追求與把握。
然而中庸之道中同樣存在日神精神。尼采將酒神精神與日神精神區分開,并且反復強調二者正好相反的作用力,并不是說這兩種精神是完全不相融的。恰恰相反,日神精神與酒神精神在許多藝術形式中都是對立統一的。例如在著名小說《紅樓夢中》,賈寶玉、林黛玉等人物都是日神、酒神精神的結合體。縱觀《中庸》中集中闡述中庸之道的前十五章,最頻繁提及的就是堅持原則的要義,這與酒神精神相符。但是在前面提到的外溯中我們發現,中庸之道仍然是不能擺脫儒家的框架的。它不像佛教講究純然的超脫以尋求本體。正像我們在上文中已經提及的,為尋求進一步的發展,須從身邊的功夫做起,從婦孺皆知的最基本的道理做起。這就是中庸之道中日神精神最根本的所在,中庸之道并不能真正擺脫由外在表象烘托出的它的價值。簡而言之,中和的本體本身并沒有賦予中庸之道一種具體的實踐性的原則,這種原則是通過君子自身以已有的精髓為基礎,不斷比較所謂的婦孺皆知的道構建出來的。這是中庸之道賴以存在的依托,因此它自身是無法突破并且享受其中的。
三、中庸之道異化根源
中庸之道在其后發展中逐漸異化的主要表現在于中和的概念脫離其本體意義,被錯誤地理解為平庸,為求和諧而無原則。中庸之道本就蘊含日神精神,之所以在后期發展中異化是因為日神精神逐漸占據主導地位。上述提到君子最后能夠真正做到“中和”需要與身邊的功夫相磨合。這一磨合過程就是中庸之道中的日神精神與酒神精神相對抗統一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日神精神實際上是為酒神精神的提升服務的。但是正如我們已經提到的,中庸之道受制于儒家的理念框架,婦孺之道在被施以作用力之后,對其必定有反作用力。這就好比在君子的眼前蒙上迷幻的面紗。君子利用酒神精神化解這種反作用力,或是不自覺地沉迷于面紗。
《中庸》第十章最后提到:國有道,不變塞焉,強哉矯!國無道,至死不變,強哉矯!中庸之道在實行中有內在的原則,有“筋骨”,而不是一味遷就求和。在日神精神作用下,實行者會失去本應有的原則以趨利避害。因為按照原則實行會出現酒神精神追求本體的陣痛。如《中庸》中提到:“……回之為人也,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對應了《論語》中“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這種陣痛往往不在于身體上,而在于精神上。回到酒神精神的內涵,酒神精神是將君子切割鋒利的刀,使君子看到世界的本質,揭開美的面紗,這有時意味著精神上的剝離。
相對于酒神精神,日神精神更傾向于世俗化。日神精神占主導地位的“中庸之道”會逐漸向追求世俗的和諧傾斜,以求美的面紗不被扯破。但從根本上來說,日神精神目的在于追求世俗之美。因此人們很難將異化后的中庸之道與前者區分開來在實行時更是難以把握,因為兩者都是從內在原則出發,日神精神追求美的特質將人包裹在自身原則中。這也是為什么中庸之道在實行時變成權衡之術,被賦予懦弱、平庸的說法。
四、小結
中庸之道是農耕民族的生活智慧,企求安居樂業、穩定平和。經過政治家和思想家的提煉,中庸之道成為調節社會矛盾,達到“中和”狀態的哲理。[2]中庸之道在誕生之初就有形而上的核心與形而下的實踐之間的矛盾,其核心“中和”需要世間常道磨礪推動,但目的又在于摒棄這種世間常道以追求世界本質。一切文學藝術作品都同時蘊含日神精神與酒神精神,中庸之道也不例外。當中庸之道被政治家或者思想家拿來成為調節社會矛盾的工具時,其內在的酒神與日神精神的力量已經失去平衡,日神精神導致中庸之道逐漸拋棄其形而上的本質意義,從而導致異化。
參考文獻:
[1]尼采著,周國平譯,悲劇的誕生:尼采美學文選[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
[2]周建標.中庸之道的積極性與局限性[J].重慶交通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2,12 (01):95-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