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子乃成都人于宋代發明,是世界上最早的紙幣。這段故事涉及世界貨幣史上一件重要物證的流轉,它就是交子鈔版。
時代變遷,局勢動蕩,令許多原本穩固的東西,亦不免風雨飄搖。在百業凋敝、人心惶惑之際,卻總有一個原本不起眼的行業,陡然興盛起來,那就是舊貨交易。
成都會府的舊貨交易由來已久,但其歷史的興盛期,恰好寄生于民族命運的危難期,那些原本凝固于府衙或富庶之家的字畫珍玩,也隨機構或個人命運的起伏而四下流散。此時在社會行業中最不起眼的舊貨業,也隨之風生水起。
抗戰時期,西南成了大后方,各路財貨也隨人流滾滾而來。許多尋找出路的青年人受利益驅使,也紛紛加入了舊貨行當。其或四出收荒,成為拾荒大軍的一員;或入典當行、寄賣行、舊貨鋪、古玩店當學徒,成為店鋪的伙計;或擰包單干,成為“打過貨”買賣人。
“打過貨”者有類于北方所謂“倒爺”,但其不同之處在于“打過貨”者手里從不留存貨,現買現賣,什么賺錢便做什么,沒有固定的領域,所涉貨物品類似乎更廣。這其中不免包含許多鮮為人知的故事,而有關“交子”鈔版流轉的一則,就屬于一位“打過貨”的傳奇老人。
1939年,一位川東口音的小伙子,騎一輛英國“紅手”牌自行車,經璧山、內江、龍泉,一路翻山越嶺,來成都府撈世界。此人個頭不高,目光炯炯,年僅十七八,名叫盧子塤。
盧子塤為人和善,又肯動腦筋,很快悟出些古玩舊貨的門道,不久便在會府立足。數十年后,竟成為成都古玩行響當當的人物。
盧子塤生平經手許多文玩,明清玉器更是數不勝數,但其聲名遠播,卻是因為一件交子鈔版。
宋真宗時,蜀人因鐵錢沉重,不便交易,乃以紙作卷,謂之“交子”。其后,由官設交子務,榷其出入,用以流通,是我國運用紙幣的開始。其印鈔的雕版在貨幣史、印刷史、版畫史上,都有著重要的地位,自然極為珍貴。
早先,茶鋪是生意人日常聚集之所。1944年左右,一位茶客在茶鋪閑談,說起重慶鄭某手頭,有件刻有鐵錢紋和簡易人物圖案的鈔版,不想言語被臨座吃茶的盧子塤聽個正著。正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盧子塤當下回家湊足銀兩,前往重慶托朋友尋訪至鄭某住處,哪知鄭某已于前晚動身上了成都。盧子塤耽心誤事,不顧人饑馬乏,一頓足,便連夜回追。至第三天早上,總算在成都忠烈祠東街口子上的“妙高樓”找到鄭某。雙方接談,拱手成交之際,鄭某約好的買家也隨即上樓,可惜來遲一步。盧子塤已付迄140個大洋,裹起交子鈔版,揚長而去。
幾個月后,盧子塤將鈔版轉手賣了1000個大洋,從中大賺一筆。據說這件特級文物后來幾經輾轉,流落東洋,成為錢幣史上一樁懸案。混跡于社會底層的盧子塤,也在不經意間,成了世界貨幣史上,一件重要物證流轉的經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