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酒又朝饔 處處晚霞紅

——“你遲到了很多年，可我依然為你的到來而高興。”

——“我雙手烤著生命之火取暖，火熄了，我也準備走了。”

為什么那么多人鐘情于旅行？

因為在熟悉的地方，我們往往會熟視無睹，而在陌生的地方，我們總會觸景生情。我們不停地讀書，積極向上，秉承“時間就是金錢”的格言，希望所有的努力都有回報。后來，這希望變成了一組數據：看了多少書，認識了多少人，去了多少地方，飛了多少公里，賺了多少錢……

“我們活著，當感覺不到腳下的土地，十步之外便沒人聽見我們。”這樣的詩句，從80多年前的俄羅斯回響到今天，讀來讓人倍感絕望和無助。我一次又一次行攝在去西藏的路上，從藏北高原到藏南河谷，從珠穆朗瑪峰到雅魯藏布江，從羌塘草原到原始森林，從戈壁荒漠到翠綠湖泊，那種氣勢，奪人心魄。高原藍天白云，青草牛羊，煙霧裊繞的寺廟，隨處可見的黑紅的臉龐和瑪尼石堆，成群結隊轉經的信徒，常給人不一樣的信仰力量， 我與他們保持著敬畏的距離。這種距離如同一池湖水， 或一縷陽光，讓我們在某個時刻，比以往更接近沉靜、溫暖和清澈。

我開始覺得，生命的意義就在于“即將”二字。那條漫長而艱辛的朝圣之路，幾個月，甚至幾年之久，那些朝圣之人，成群結對，攜老扶幼，他們忍饑挨餓，信仰堅定，三步一朝，拜地前行。風雪交加的那曲路上海拔高達4800米，大雪紛飛，路上全是暗冰，行車十分緩慢，我只有下車步行。這時遇到了一群朝圣的信徒，他們不管冰天雪地，不畏寒風刺骨，眼里充滿希望和堅定。我把隨身攜帶的幾個蘋果送給他們，他們雙手合十后接下，念了一句“扎西德勒”。原本我以為他們會吃下去，但當我準備前行，轉身再看他們的時候，他們卻把蘋果放在了隨手堆砌的小石堆上，然后朝著他們前行的方向，默默地念著“唵嘛呢叭咪吽”。那一瞬間帶給我的震撼是如此直接又強烈，或許他們的俗世生活與神靈之間的距離，便是這段信仰修煉的艱辛歷程。

虔誠、篤定、頑強、堅韌……看似平靜卻為了心中的信念而堅定頑強地活著，這便是一種至高無上的境界。去過西藏之后，我對人生價值、意義、希望和生命有了更加清晰有力的認識。我沒有辦法說清楚，我是得到的更多，還是失去的更多，唯一能確定的是，我對得與失、幸與難有了宿命的坦然。

我似乎還是一個不遵循慣例的人，最真切的表現就是我對遠方和陌生的執念和無所畏懼。如果說，人非得要有什么必要的生活態度，我覺得那應該是承認自己的有限和邊界。當你承認的時候，人是謙和的，是敞開的，此時便有了一個可無限進入的豁口。你所求的或許不在遠方，你能把握的也只有看似重復的此時此刻，那為什么不懷著一腔激情，活好每個當下呢？正如詩中所言：“如果可以，我也渴望像一個稻草人，那就可以永遠呆在一個地方，守護著自己想守護的地方，守護著自己想守護的人。一整個秋天的樹葉，最終都被來自往年的風吹落，不那么完美，有點清冷、有點孤獨，但確是安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