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詩是用散文的形式寫成的詩歌,詩意是散文詩的骨骼、散文詩的魂魄甚至是散文詩的生命。散文詩詩意的創生,來自于詩人對現實的仔細觀察、細心咀嚼和藝術描畫,詩化的語言因此構成了散文詩最為通行的藝術表達方式,如“黛山秀水,生長愛情的故事。愛的山嶺上,草長鶯飛,花開蝶舞。丘陵上所有的花草,開滿愛的箴言,在風語里明亮”(賈傳安《虎丘:一把開滿愛情鮮花的豎琴》)。“幾場雪使土地生動起來,黑沉沉的臉龐,泛著光澤”(蒲永天《幾場雪》)。“我只是偷偷摸摸地拿去了一些零亂的腳步聲,填滿虛空的夜”(白炳安《竊賊》)。“一輛突突開過的小四輪,以鄉村現代的速度與冷漠,粗野地揚了我一身塵土”(墨凝《小村變了》)。等等,這些詩句都不是平實的日常化口語表達,是詩人調動詩的靈感、運用恰當的修辭而釀制出的詩化的瓊漿。
散文詩的詩意生成,不僅止于對于現實的藝術描畫,還需浸染上詩人主體的情感色彩,還需滲入詩人豐富而深雋的思想情懷。散文詩的詩意,是情與思相互摩擦、不斷撞擊并凝聚、混融成的美學素質。“太陽和月亮臥在高原上,日夜孵化著夢——綠色精靈啄殼而出,翅膀裁剪藍色的天空。/十二月的風猛烈地吹,吹不散的是夜夜不歸巢的星星……”《十二月的風被漸漸柔韌的枝條勒緊了咽喉》中云珍這樣寫道。
當然,情感在散文詩的審美表達中固然重要,但還不夠,如果再加上思想的照耀,散文詩就會一下熠熠生輝,其震撼心靈的力量必將呼之欲出。包玉平的《蒙古馬》起筆這樣寫道:
草原上的馬嘶,撕破了帝國疆域百年沉寂。
飛鳥難以逾越的雪山,被不安的馬蹄,踏平。
欲望的箭矢,出鞘,在彎腰的間隙,射中了歐亞版圖的靶心。
這是對草原歷史的獨到理解、大膽想象與精彩描述,字里行間既有情的清泉奔涌,也有思想的火花閃耀,因而足以打動人心。在這首詩的最后,詩人還寫道:“讓草原的寂靜,鎖住弓箭,長矛,貪欲,殺戮!”這是祝福草原、渴望和平等理想的抒發,其思想性是凸顯的,詩歌的境界也因此得到有效提升。
前面強調了詩意在散文詩創作中的重大意義,并指出散文詩的詩意主要基于詩人對現實人生的細致觀察、形象描摹,是情與思的撞擊與交匯而結出的藝術果實。自然是不錯的。不過,散文詩創作僅僅貼住現實生活還不夠,散文詩遠不止是對現實生活的詩意書寫,散文詩還應該有更為宏闊和廣大的“遠方”。散文詩應該成為散文詩人在平庸無奇的俗世之外另外建構的新的精神世界。邵永剛《晚秋》書曰:“一棵樹,就這么立于深秋的曠野,有一句沒一句地落著自己的葉子……”這落葉紛下的情形,被詩人描摹成滄桑老人在“有一句沒一句”說著話,這是詩人匪夷所思的聯想與想象,既充分體現出“一切景語皆情語”(王國維)的美學功能,又創造性地建構了富于陌生化和新奇感的詩意景觀,取得了突出的藝術效果。當然,散文詩“遠方”,還不僅僅是指詩人對現實場景的奇特想象,更多是指詩人對新的題材、新的場景、新的精神圖貌的大膽開掘和天才般創造。“觀古今于須臾,撫四海于一瞬”(陸機《文賦》),這是散文詩家能踏實走向“遠方”所必備的藝術素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