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 印 求 印
世界上任何一種藝術都有自己獨特的入門之法,“以印求印”則是步入篆刻大門的第一要旨。據考證,中國篆刻起源于殷商,成熟于秦漢,而下至兩晉及隋唐、宋、元、明、清,已經具有三千多年的發展歷史。期間,流派眾多,各有脈絡,氣象紛呈。唐春玉長期在高校從事書法教學和理論研究的職業經歷,注定了他必然要在厚重的歷史積淀中游歷,于古今流派間穿梭、汲取。以印求印,是他最初入道、悟道、體道的藝術追尋中生命和藝術的雙重體驗。因此,我們在欣賞唐春玉篆刻作品的過程中不難發現,他的《福壽》、《茶煙一榻擁書眠》、《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等作品,傳承了“戰國古璽”至“秦印”再到“漢印”的風格,具有端莊厚撲、雍容大度,居廟堂之高的痕跡和特點。他的作品,布局對稱平衡、陰陽調和、虛實互補、大動若靜、奇正相生。其章法通過的文字內容,章法的結構以及刀鋒、刀勢走向所形成的金石意趣,不僅表現了他在中國傳統文化上擁有的底蘊,也因此結構了他在豐富多彩的歷史人文中所發現、注視到并愿意表達的審美敘述。

印 外 求 印
如果我們從史的角度考察就不難發現,中國各種篆刻的造型,在很大程度上代表著中國歷史形象的變遷,以篆刻這種特殊的藝術形式,突出展示了中國歷史的更迭、文化融合及社會發展的完整過程。因此,篆刻在中國傳統藝術中有著自己獨特的話語體系。在篆刻求新、求變的歷史發展脈絡中,清代書法大家鄧石如提出了“何處讓冰斯(斯指李斯)?”的詰問,重點強調“印從書出”。 這是他身體力行地在“釣雨耕煙、灌花釀酒”和經史子集里的書卷中培育出來的概括,也是對篆刻精神洗污去垢后的純化。作為資深大學教授的唐春玉,熟讀經典、深以為是。他的《永勝》、《沙如雪》和《和鳴》三方作品,在“方寸之間,尋丈之勢”。篆刻章法講求文字本身的疏密排列、對稱平衡,印內文字排列的變化呼應、自然生動,整個印面的氣韻流暢。尤其是《和鳴》一印,字體結構、外形變化較大,中心貫穿了中國畫弧線的運用來組織結構,字面看似顛仆,實際上是強調了賓主、上下、呼應、虛實、疏密等形式美的規律。其間,上、中、下三處大膽的留白,給欣賞者平添了思維馳騁、遐思的空間。這些作品,使我們清晰看到了鄧石如語境中“筆不到而意到”的范例。唐春玉的印外求印,還體現在他對刀和筆的辯證認識。他認為,篆刻中的刀法,是創造線條審美造型的必要手段,以追求線條的變化和筆墨意趣為目的。書法是揮筆運毫,以其柔,去追求筆力的遒勁和筆勢的雄強,進而留下具有金石韻味的線條。而篆刻是以刀之鋒利,來追求書法筆意下一種柔的韻味,也由此才形成了刀筆相加、天趣自然、風味雋永的靈動之美。唐春玉一度沉浸在唐詩、宋詞的豪放和婉約中,探索中國人的情感和“士”的精神的當代表現,近期創作了一批以《留客住》《花心動》《散天花》《朝玉階》《浣溪沙》等詞牌名為題的系列作品,將詞巧妙地融入到篆刻作品中,來展示篆刻文化的魅力。宋詞詞牌常見的有120多個,清代萬樹的《詞規》共收錄一千八百多個,實際上詞牌的總量比這個數字還要多。如果春玉先生按照這個路線走下去,也許真的就會成為中國刻盡天下詞牌的第一人。而作品中的金石風貌,則成為了中國詩詞歌賦的另一種注解,進而直接、生動地反映出中國傳統文化一脈相承的特質和相互詮釋的東方美。

“ 中 和 ” 之 美
在中國傳統的審美中,自然、率真、質樸、端莊、渾厚都代表著一種美。但是,在對美的歸納和推崇中,孔子對文化的最高理想是他所提倡的“中和”之美,這和莊子所標舉的“既雕既琢,復歸于樸”的大美,在一定程度上達到了契合。《魚肖形》和《佛造像》是唐春玉刻制的兩枚典型的閑章,閑章一般都是作者閑暇之余的隨手之作,作品具有隨機、寫意的特點,是作者主觀意識在混沌中無意識的產物,最能反映篆刻家的思想、藝術水準和他內心追尋的藝術格調。《魚肖形》中,沖刀下形成的白文印類似中國的剪紙的冒絞法,氣韻連貫,一氣呵成。三尾魚反向排列,彌補了空間上的不足,形象緊湊、排列有序。作品不僅是對中國傳統文化“三生萬物”的詮釋,而且還有很強的裝飾性效果,更寓有“富富有余”的祝福。作品在平和中,傳遞著一種來源于對“道”的解讀,以及道和生活絲絲縷縷的親近和聯系。《無極齋主》是他的一幅代表作,作品不是從篆隸、唐楷入手,而是直追篆刻的本源,直接取法漢字變遷的重要歷史節點,用魏碑的方筆,通過筆畫收尾處蘊涵隸意,字形遵循魏碑字體向右上角傾斜的書寫范式,結體方法平正,面貌渾樸,觀賞之下具有了架空時空的某種穿越特性,使人忽然產生了今夕何夕的浮想,突出表現了他的作品蘊藉的審美和探索。




善刻者,皆善書。春玉先生的書法作品有著“金石相間”這一極其典型的特點,因此也有著很好的辨識度。透過春玉先生的書法作品,我們可以看出他操刀經年累積下的腕力,使他的書法作品更多地汲取了篆刻刀法的顯著特質,就是在相對“澀”的筆意中,通過氣機的起伏、中間的運筆、鋒芒的轉折來追求毛筆書寫的流暢,充滿了金石相映的意蘊。
有人曾經戲稱:弄通中國藝術,圓夢尚需再活一百年!其實我私下以為,再活一百年也不算太久,畢竟中國藝術是那樣的浩瀚博大,淵藪深流。因此,我們衷心地祝愿唐春玉先生,能夠在中國優秀文化的傳承中保持住一貫的豁達和從容,于曠達平和處,去完成他人性深處最為期待的藝術建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