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哥,赤峰人,近一米八的大高個,近180斤的身材,高大魁梧的北方漢子,眼神冷峻。
他有一個常用技能,背靠黑板,一氣呵成就是一個地球。“亞熱帶季風氣候,夏季炎熱多雨,易產生臺風等強對流天氣,伴隨而來的還有強降水,‘小范圍受災,大面積受益’……”王晨,中學地理教師,長我們十來歲,大家覺得稱“老師”顯得疏離,所以都叫他“晨哥”。
“五大三粗”“糙老爺們兒”“剽悍”這些詞來形容這個來自草原上的漢子的外表,絲毫不為過。看似“野蠻”的體魄時時刻刻顯示出他旺盛的精神頭兒,貌似迎面撞上來一股力量。他表達能力好,善于鼓動,身邊的好友總說他不應該來當老師,去部隊里面當個政委,那肯定也是“李云龍”級別的“嗷嗷叫”。
高三的時候,年級舉行誓師大會,他作為教師代表發言。“同學們,高三是一場戰爭,需要的是奮勇爭先的勇氣和破釜沉舟的魄力。送給大家一首唐朝農民起義領袖黃巢的詩,‘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后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希望一年后的你們不留遺憾,笑傲疆場。”臺下的學生被鼓動得像要掙斷韁繩的野馬,他天生就有一種能夠帶給人能量的原力。
高考的那一天,他的士兵終于要殺向疆場。進考場之前,他把大家圍在一起,沒有更多的話,所有人齊聲高喊“馬到成功!”。
現實卻不能如人愿。那一年,他本該三十而立。上一屆畢業生創造了學校歷史以來的高考好成績,珠玉在前,所有人的期望也就更高,而偏偏那一年整體數據卻有所回落,關鍵是還丟了全縣的狀元,這是整個學校時隔多年后遭遇的一次失落。那一年,是他來到西南這個偏遠縣城結婚生子的第六年。他是家族長子,按照家族的傳統,長子要在逢年過節操持好家族的事務,凝聚整個族群。而來到這個西南小縣城之后,距離和時間的問題往往讓他很難顧及這些傳統。長輩們也一再要求他回到內蒙古。但是,如果此時選擇離開,像極了一個逃兵。
“再來一年吧。”學校十分信任他,讓他直接接管了高三年級的“重點班”,上一年的遺憾他需要重新證明一次自己。那句催人奮進的“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的出處竟然是題為《不第后賦菊》,不第,像一個伏筆。
再一年,他成功證明了自己,高考的所有數據創下學校歷史新高,所有人都替他這份遲到一年的“三十而立”感到高興。而這一次,他終于可以抬起頭“衣錦還鄉”了,七年前那個剛畢業的大學生,終于帶著老婆孩子回到了生養他的那個內蒙古高原,定居在一個叫鄂爾多斯的城市。三年之后,我去內蒙古看他。那一夜,喝高了,乘著酒興給他說了很多積攢已久的感謝。
“我們其實像難兄難弟,你重新來了一年,我也重新來了一年。特別感激,你后面陪伴的那一年。”復讀的那一年,要不是這個老哥,我恐怕得“死”在那一年,同一間教室里總是讓人產生被同齡人拋棄的不安和再煉三百六十五天的煎熬。很多時候,高中階段的壓力來自于心理負擔而不是紙面上的難題,對于復讀生來說,尤其如此。
再一年的時候,班主任還是他,數學老師也還是他的鐵搭檔,再講亞熱帶季風氣候時,畫的那個地球還是一氣呵成。因為有他在,有時候我甚至覺得自己還在上一年的那個夏天,教室里還是上一年的那些人。人脆弱的時候就像動物,只有在熟悉的環境里面才能找到安全感和從容自在。
參加工作后,遇到一個老板,面色黝黑,身體寬厚,講話極具煽動力。開放式的辦公環境,我們成了同桌,同事打趣說你這坐在老板旁邊有沒有“伴君如伴虎”的感覺。
“還好,這種氣質的‘虎’,我以前遇見過,不過他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