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童年就對幻想事物感興趣。我大多數(shù)年幼的同學(xué)不具備欣賞幻想事物的能力,他們只會如實地看待事物:這是一朵花,那是一把扶手椅……但對我來說,事物并不這樣一清二楚。我母親是個很有想象力的人,她很支持我。她并沒有說“不,不,你應(yīng)該嚴(yán)肅點兒”,而是為我有想象力而感到欣慰;當(dāng)我開始領(lǐng)略幻想世界時,她拿書給我讀,用這種方式來幫助我。
我第一次讀愛倫·坡時,只有九歲。這本書我是偷著讀的,因為母親不愿意讓我讀。她覺得我太小,她是對的。這本書把我給嚇壞了,我病了三個月,因為我相信書里所講的都是真的……就像法國人說的那樣,堅硬如鐵。對我來說,幻想事物是非常真實自然的,我絲毫也沒有懷疑過。事物的本來面目就是這樣的。當(dāng)我把這些書拿給朋友們時,他們會說:“不要,我們更想讀牛仔故事。”當(dāng)時牛仔格外流行,我搞不懂。我更偏愛神秘的世界、幻想的世界。
對我來說,文學(xué)是一種游戲。但我也總是補(bǔ)充說明,游戲有兩類:一類就像足球,其本質(zhì)只是消遣而已;還有一類,則是意義重大、鄭重其事的游戲。孩子們在玩耍時,盡管是在自娛自樂,但他們相當(dāng)鄭重其事,這一點很重要。這類游戲的嚴(yán)肅性,對年幼的他們來說,不亞于愛情之于十年后的他們。我還記得,小時候父母常說:“好啦,你玩得夠多了,來洗澡吧。”那時的我覺得這很傻,因為對我來說,洗澡是件傻事。洗澡沒有任何重要性可言,而我和朋友們玩耍卻是要緊事。與此類似,文學(xué)是一場游戲,但它是一場可以讓你畢生投入的游戲。你可以為了玩好這場游戲去做任何事。
(摘自《巴黎評論·作家訪談2》,上海文藝出版社,題目為編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