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上蘇州路,有間綢緞莊,掌柜的姓虞,但店名卻不是“虞記”,而是吳記綢緞莊。
掌柜虞記德,松江府虞山鎮人。隔壁布店的張掌柜,多次跟虞記德講:“人要名號,店有身份,店名應改為‘虞記綢緞莊’,何況,你經營已經二十多年了,也做出了虞記的品牌?!?/p>
虞記德始終只是笑笑,回應張掌柜:“不可!”
“你岳父當年跟我說過,此店以后可以姓虞。”
“風雨之交,記德絕不可改變其原始店名。”
“可是,如果沒有你,這店也不存在了?!?/p>
張掌柜這話,說的是很久遠的事。

松江府蘇州路與虞山鎮,相隔甚遠。吳記綢緞莊的吳掌柜,有一次去虞山鎮辦差進貨回松江府。松江府與虞山鎮隔蘇州河,河寬船少,于是,沿虞山鎮往蘇州河一線官路誕生了一些酒家伙鋪,供過往客商歇腳休憩之需。
虞山鎮的姚渡口,是商旅必經之地,虞記德本是一讀書人,也在此渡口準備行船去松江府應試。不期遇大雨,渡口風高浪急,時間偏晚,船離岸遠去,只好落腳在江浦客棧。這間客棧都是些巨商富賈之人在此歇腳,虞記德在此,確系陰差陽錯。
與虞記德一桌吃飯的,正是吳記綢緞莊的吳大掌柜。他因貨不能運回松江府而耽擱在此。吳掌柜因為事急,離店時將一包袱遺落飯桌,在虞記德的對面。虞記德事先并沒注意,待準備付賬走人時,發現剛才的客人匆匆離去,竟然忘記拿走包袱。他想,或許客人有事匆匆離去,待發覺,必定回來尋包袱。于是虞記德就守著包袱等那位客人。左等右等,客人終沒出現,虞記德也心急,明日必定赴松江府,還要去中原,萬不可耽擱,偏偏客人不出現,如何是好?
虞記德判定,出門之人,待記起遺失之物,必定非常著急,而與人便利,正是自己所學之應用,遂決計在客棧等候一宿。風雨如晦,但直至暮色降臨夜深人靜,客人仍未出現。越是如此,虞記德更不敢高睡,隨時準備等候客人出現。
一夜無眠。次日風停雨住,虞記德想,客人肯定會前來找尋,何不再等等?時間一分一分過去,離開船時間越來越近,虞記德也開始急了。正當虞記德不知所措的時候,吳掌柜從外面風塵仆仆地進來,直撲原來用餐之所。沒想到,虞記德一宿在此等候,包袱還在先前位置,原封未動,里面銀票、貨單、現金,均無遺失,吳掌柜心下萬分感激!
吳掌柜到后,虞記德才長長吁了一口氣。吳掌柜取紋銀酬謝虞記德,不期虞記德堅辭不受,還說是讀書人本性,不足掛齒!雙方推來推去,虞記德始終不接受。無奈之下,吳掌柜求其信物及名址,虞記德見可脫身,只得據實相告。
半年后,虞記德周游中原后返回虞山鎮,吳掌柜派人正等候在此。來人獻上厚禮,虞記德不受。沒辦法,來人只好亮出身份,請虞記德往吳記綢緞莊一行。虞記德見推辭不過,便隨來人過江,到了吳記綢緞莊。
虞記德到后,吳掌柜熱情接待,一同在客廳飲茶敘談。這時,有女子在屏風后面偷看,見座中之人言談舉止文雅氣質不凡,心中早已認可了吳掌柜的提議。
此女并非別人,正是吳掌柜的獨生千金。雖然生在商人之家,吳氏卻得書香潤澤,知書識禮,端的是一個知性女子。
休憩間隙,吳掌柜于繡樓得知女兒心思,越發覺得虞記德不錯,遂暗自決定了這門親事。又恐虞記德擔心受人恩惠,有不義之舉,因此,私下先聘虞記德為綢緞莊經理,繼而慢慢培養私情。也是虞記德聰慧過人,生意之事,居然一學就會,且機敏過人,吳記綢緞莊益發興隆。
隔年,吳掌柜正式通告商旅眾掌柜,將綢緞莊交與虞記德全權管理,自己退居幕后,同時,擇花好月圓之日,定了虞記德與獨生千金的婚事。大操大辦之后,吳記綢緞莊開始進入新的時代。
婚日,虞夫人出了一上聯,曰:吳記綢緞千般好。虞記德作答:虞氏真絲萬分妙。吳掌柜額手給出橫批:珠聯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