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實際上人從小喜歡的東西是不會變的”。 初進遠瞻資本創始合伙人的辦公室,書架上顯眼的灌籃高手、機器貓等卡通模型,沙發上的卡通玩偶,墻上掛著兩個機械藝術小擺件,辦公桌對面放著半米多高的機器人模型……似乎看不到任何有關投資的痕跡,更多是生活的氣息。顯然這是一種在工作中生活的狀態,我們對恬淡生活的向往,大抵如此:在自在的生活里做喜歡的工作。
2011年6月,遠瞻資本成立,總部設在上海,立足于科技硬件,布局消費產業互聯網,主要投資中美早期(天使到A輪)項目。
作為硬件科技行業“最佳投手” 之一,遠瞻資本創始合伙人兼董事長胡明烈深刻理解技術從誕生到產品化的路徑與相應風險,曾主導投資40余個早期項目,如今大疆創新(全球最大無人機廠商)、禾賽科技(全球領先激光雷達廠商)都已經成為了細分領域的巨頭。
這家投資機構在資本凜冽寒冬里憑借出色的成績單依然保持姿態,穩健前行。所投企業總市值超200億美元。近日《陸家嘴》雜志專訪了胡明烈,一同探尋硬科技的投資邏輯及未來發展。
理解需求 指導硬件
《陸家嘴》:遠瞻資本專注早期投資,如何在行業處于早期階段發現優秀的項目?
胡明烈:總結來說是:名校及創業圈資源加持之下,我們另辟蹊徑打造“全能創業者模式”。
我覺得投資是一個相互的事情,就像談戀愛一樣。不是說單方面的,我發現了你,你就會愛上我,而是需要跟團隊互相磨合、溝通,然后共同對這個市場進行一個探討。不管是B端或者C端市場,經過比較長的磨合之后,讓我們一起來合作。
早期在行業里做深度調研,所謂“慧眼”都是看了無數項目練出來的。
然后就是與校友等圈子里的“敢于走在前”的創業者實地考察和訪談。比如我們之前投的母嬰行業,我們會去整理一個關于它的多種形式的銷售渠道,線上線下都去做深入了解,我們當時就覺得線下有很大的潛力,然后我們跟當時天貓國際的創始人趙晨聊,他也覺得線上雖然看上去很大,但線下是真實能夠觸及到更多人群,所以從2014年開始投。到現在,大家都認為要回到線下。但實際上我們在幾年前就已經觀察和總結了,未來還是回到線下,線上線下結合是一個初衷。那么我們所投的“海拍客”,趙晨帶領強有力的團隊成功地打造 “線下+B2B”母嬰電商,用電商的思維去給傳統零售做一些賦能。
《陸家嘴》:有沒有類似投資原則的提煉精華可以分享?
胡明烈:1.偏向于市場需求到供給端的考察:首先我們看是不是真實的市場和需求,是不是真實的生意,而不是為科研地位,不是為了搶占一個熱點造出的“偽需求的風口”。
2.關鍵技術到產業化階段的考察:看技術是否能來滿足這種商業化的需求。
3.一直保持獨立的投研精神:作為投資人要一直有清晰的研究目的、對象和方法。比如先看是否是從事實出發的,而不是聽決心。有的人把目標當作方法,這就不是科學方法,也不符合邏輯學。
4.考察未來指數級增長空間:有增長但如果沒有超長增長可能是不適合風險投資。
5.實戰中不斷積累經驗,迭代自身:在實戰中,我們幾個合伙人經過六年的磨合,現在主要投兩個方向,我跟李喆主要負責硬件創新,就是所謂的高科技創新,真正的高科技。
我們兩個思考邏輯都是從技術上能夠解決一些問題,這個問題實際上包括幾種,一個是最后需求端有客戶,也就是人在工作、日常生活中,需要哪些更好的體驗。這些體驗肯定是最后通過Technology來實現的。還有一種就是在實現這個體驗中,可能需要一些中間的產品作為過渡。
舉個例子:比如說我們的車燈遠光要看得遠又不刺眼,那這就是一個典型的我們會去看的產品。
因為很多對車的時候,兩個車對閃,會產生一些危險,那需要很多車廠都在考慮怎么樣更好用光學、照明方法來解決這種問題。
當然我們也會去直接投一些產品。比如說無人機,我們在2012年的時候投資大疆就是因為覺得它會徹底改變很多人出去游玩的習慣,比如說年輕人出去,除了背一個單反,其他很多配備也許不再需要,可能只需要帶無人機,我覺得體驗上需要硬件提升,這是我跟李喆看的方向。
我與另外一位合伙人楊倩倩看的方向,主要是整個產業鏈上怎么樣幫助消費者來做決策,幫助商家來跟消費者更好互動,我們投了供應鏈SaaS上的企業(Software-as-a-Service軟件即服務)。
《陸家嘴》:可以進一步談一下對早期項目估值的看法嗎?
胡明烈:市場永遠是非理性的,所謂的風口估值就會更高。某些行業貴,內在邏輯是由它的稀缺性決定的。說到底還是一個供需關系,想投的人太多,就導致了價格水漲船高。估值過高的消極影響也很明顯,就是泡沫不斷產生。比如企業在早期輪次溢價拿了很多錢,但它之后能不能一輪一輪地繼續支撐下去呢?
投資方則需要進行合理化折價,創業者需要想清楚的是,需要多少錢可以將業務發展到下一個里程碑,而不是估值本身。在嚴峻的生存壓力下,需要選擇理性降低估值,拿到融資。
《陸家嘴》:對于我們投資的一些早期或早中期項目,我們所投企業的投后工作大致如何進行?
胡明烈:我覺得這是遠瞻資本一個做得比較好的地方。我認為本來投資是個合作關系,雖然說投資機構投了一部分錢,占了部分股份,但我們是個穩固的合作關系,實際的工作中更像是一個外部的“聯合創始人”。想成為優質的投資人重要的是知道自己是誰、擅長哪個賽道、能做哪個領域的深入研究、投后管理如何深度服務被投企業……
遠瞻資本有自己的智囊團,假設每個人的腦子里有5個重要課題,每個課題有3個朋友,那就有15個人;每個人背后又有幾個朋友,這樣的智囊團就非常厲害,這也是互聯網思維下的一種認知盈余。能夠善于搜集信息和統計信息的投資經理,和合伙人打配合,合伙人分析邏輯,投資經理提供數據和佐證。
然后就是完備的中臺和后臺支持:投資公司的運作流程必須是完備的,無縫銜接,比如經過了長時間的磨合已經非常順暢盡職調查的團隊、規范化風控、投資者關系、投后管理(包括市場定位、媒體傳播、渠道資源對接、被投企業人才招聘等等)。
比如一些合作關系的建立等等,是需要去做的。作為投資方,我們承諾會做什么,我們肯定會做到。
很多供應鏈上的問題,因為我們投硬件很多。我們都會有專門負責的同事、合伙人,一起去尋找供應商,尋找供應鏈,然后去看場、去幫項目排各類事務的優先級,實際上我們投入的人工成本和時間還蠻大的。
總體來說,在硬件方面我們提供圍繞供應鏈的幫助,然后就是PR的一些幫助,我們站在市場戰略性的高度,為他們提供一些切實可行的落地服務,比如近期投的企業獲得B輪戰略投資,如果這個企業在融資傳播和日常公關傳播中效率不如我們的投后管理,我們會在約定的時間內親力親為提供幫助,畢竟我們的共同目標是取得一個很好的傳播效果,從講故事到告訴被投企業如何講故事,再到持續地協助,這是一路跟隨的事情。針對相對薄弱的環節我們也會提出建議,比如要招募哪類中高層人才。
投資臨界點
《陸家嘴》:遠瞻在早期投資回報都是很不錯的,如果看垂直細分,還是橫跨范圍比較廣的,我們是如何做到不同的垂直細分領域都能投得這么準,在硬件科技領域投資有什么獨特的策略或秘籍嗎?
胡明烈:我覺得投資沒有人準吧!只不過說可能相對做得好的案例多一點。我們首先我們投得少,但是少就要求我們要投得足夠精準。作為一家VC我們每年只投5到7家公司,這個也是因為我們公司的人員數量有限,沒有辦法投入很多人力到每一個項目上去的話,我們就減少我們的投資數量,在每個項目上面多投,這樣希望能夠得到回報。
第二個方面,行業發展必然催生和裂變出新市場需求,深度研究趨勢推進之下的未來市場熱點,我們在每個項目完成投資前會做很多研究。整體來說對團隊能力的確認是很重要的,因為最后99.99%的事情都是團隊做的,他們能否能很好地招來更多厲害的人,能否對這個行業有真實的洞察,把洞察變成產能,這個是我們之前就要去考驗的。
第三個方面,發現潛力型明星項目必須突破慣性思維的盲區,這個團隊是否是一個有思考力的團隊,對我們來說很重要,所以我們主要是考驗這些方面。就是一個創業的人,那么你過往的經驗和跟我們在一起的溝通中能否表現出你是一個聰明但不固執、會變化、執行力又強的人。
第四個方面是,抓住潛力型項目技術產品化的臨界點;這對于早期投資至關重要。找準時間進入,然后一路成長,品牌化效應越來越強。
我們會持續關注硬件科技領域與產業互聯網領域兩條賽道,實現風險對沖和優勢互補。
實際上我們投的這些項目,它從一開始做什么到最后做什么做好,它都會有一些變化,但關鍵的是這個團隊的核心競爭力沒有變化,能夠被我們驗證的話,那他們的戰斗力是很強的。
專注,更好的生存
《陸家嘴》:和動輒十幾億美元的投資圈相比,遠瞻資本的資金規??梢哉f相對是少的,但我覺得公司發展得也可以說是順風順水,那在您看來,對于小型成長型基金,怎么樣才能生存得更好?
胡明烈:小與大是相對而言的,很難定義哪家是小基金。用一兩個億去撬動數百億產業的基金,這怎么去定義大和小呢?要衡量基金能否生存是靠整體業績。
生存得更好,我們首先談論的應該是如何活下去,創投基金行業的死亡率非常高,對80%的基金來說,募的第一只基金也是最后一只基金。寒冬時期,也是大洗牌之時??粗詈髨猿窒聛淼?,有共性也有不同。
生存得更好的共性是業績超乎預期,創造超乎尋常的業績包括幾宗退出,整體回報率,例如遠瞻資本的第一期基金IRR,算是VC圈中首屈一指的LP回報率。在細分領域里,做好頭部投資機構,才有更好的可能。
然后就是專注。我覺得專注對任何一個企業,不光是我們做基金的都是很重要的。就是只有專注,知道自己的短期的天花板在哪里,然后去突破,才能夠把這件事情給做好。
實際上我們從2012年建立,2013年開始調整戰略之后,從未改變我們主要專注的兩個行業大戰略方向。
針對兩個行業,我們花大部分的研究精力在里面,那我覺得這個跟大基金的做法實際上是一樣的,只不過說它們可能人員數量更多一點。
最好的方法都是“大道至簡”。就是專注于自己的賽道,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認清別人眼中的自己和自己眼中的自己。因為投資這個事情,它的難處實際上是在于誘惑太多了。比如說我拿二級市場來打比方的話,有幾千只股票可以投資,那你要從幾千只里面選出一兩只、三四只是比較難的。
比如我們看硬件的時候,也會有很多朋友推很多可能是很好的文娛等等項目過來,那一開始我們會花時間去看,慢慢就把自己的注意力持續放在我們專注的行業里面,我可以花更多的時間去思考和研究這個行業。我覺得這個還是挺好的。
《陸家嘴》:遠瞻資本在投資工作時,有沒有利用一些其他的技術手段,比如說大數據或者什么?
胡明烈:我覺得用AI的話,就是說人工智能基礎數據,實際上最后都是一個統計。我覺得通過統計分析,然后得出一個判斷的方法,它可能效率不同。

我們作為投資公司,實際上對我們來說最有價值的是我們每年每個同事可能看500到1000個項目,怎么把這個項目變成一個知識庫,可以把自己比作一個人工智能大腦,接入到知識庫里面。對我來說有價值是我看過的項目,我能夠除了用自己的大腦以外,用數據庫找到,發現這兩個項目之間有結合。
同時要需要一個保持監控,比如說我今天看了五個項目、十個項目,然后我可能到一個月之后,回頭會看看說這個項目現在怎么樣,我覺得第一個是持續跟蹤,我們會用系統來跟蹤。
第二個就是把知識庫集中,我就會把它分門別類,作為隨時供我調取的龐大資料庫。如汽車行業,汽車行業分幾大部件,那這些人現在怎么樣了?我要跟蹤他們。同樣的話我在以后看項目的時候,可以把它們作為一個知識庫來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