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孫 萍,劉 夢
(東北大學文法學院,遼寧沈陽110169)
“就業是最大的民生”,也是經濟發展的最基本支撐;作為保障各階層弱勢群體權益的責任主體[1]和我國公共行政決策的最高權威[2],中央政府對城鎮弱勢群體就業問題重視程度不斷提高,在相關政策制定方面也做出長期不懈的努力:密集發布的扶持政策在保障和改善民生、促進社會公平正義、維護社會和諧穩定等方面均發揮出積極作用。
從公共政策角度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是一個復雜的政策系統,包含創造崗位、扶持再就業、健全人力資源市場和構建和諧勞資關系等多方面內容,其制定也涉及到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教育、財政和稅收等多個政府部門[3]。從學界研究情況看,當前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的“碎片化”現象屢見不鮮,而這可能引發諸多民生困境和政策運行成本加大、政策效果呈現偏差等一系列嚴重后果[4-5];有學者以離校未就業大學生這一代表性弱勢群體的就業問題為對象,發現似乎各個職能部門都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為國家“排憂解難”,但建立在看似完整結構安排上的政策體系卻沒有產生理想效果[6]。潛藏于學界的擔憂與實際的政策支持力度形成了鮮明對比,說明在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取得重要進展的同時,政策碎片化、主體協同失靈等一些深層次的政策問題正在凸顯。
國外研究人員從意義和內涵等角度對政策主體協同的關注由來已久。英國工黨政府在1999年發布的《政府現代化白皮書》中提出“協同政府”理念,旨在政策部門的不同利益主體之間加強合作、傳遞優秀理念,形成一種協同的工作方式、提供一套無縫隙而非碎片化的服務[7]。Meijers和Stead針對政策制定過程中存在的諸多“跨界問題”指出,由于這些問題超越現有政策領域的邊界,也超越單個職能部門的職責范圍,因而多元主體間的協同十分必要[8]。近年來,我國學者在創新政策[9]、能源政策[10]和專利政策[11]等多領域開展的政策主體協同問題及優化研究快速累積,但在就業政策領域,特別是針對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的有關研究還呈現空缺;此外,已有研究多數采用基于政策文本的內容分析方法,顯示出該方法在我國公共政策研究領域具備適用性和優越性。因此,本文從文本邏輯入手,探索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主體協同問題,具備充分的探索空間和研究基礎。
先前研究將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的內涵界定為:為促進勞動力市場比較充分且高質量地就業,中央政府秉承就業公平和科學發展的原則理念,為因自身條件限制或社會結構性因素無法正常就業而處于社會結構底端的適齡人群,制定的一系列以就業援助和就業促進為目的,涵蓋財政和貨幣、社會保障、文化技能、崗位和信息服務等內容,表現為法律法規、目標規劃、策略方案、行政決議、會議決定等政策形式的總稱[12]。因此,沿用先前研究的文本搜集方法,經過篩選去重,本文的分析對象為:1980年~2018年3月間,由中共中央、全國人大、國務院 (包括國務院辦公廳、組成部門、特設機構、直屬機構)和中央層面的群團組織等全國性政策制定權威主體頒布的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共計366份。
作為我國就業政策的重要分支,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從創立到發展的過程應與全口徑就業政策保持步調一致。因此,結合我國政治經濟社會的歷史背景及關鍵就業政策的發布情況,對改革開放40年來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發展過程進行如下階段性劃分:1980~1997年,是政策發展的低位初探階段,該階段以不斷變遷的就業制度為背景,面對1979年知青返城和1993年國企職工下崗兩次失業高峰帶來的失業問題初現及累加,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顯現出徘徊在低位的探索形態;1998~2001年,是中區準備階段,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和城鎮化進程的加速,城鎮弱勢群體的總量逐漸增大、構成日益復雜、就業問題愈加多樣化,該階段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發布量呈現出底部反彈、整體上升、緩步積累的準備狀態,預示政策密集發布期即將到來;2002年至今,是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的高位發展階段,“社會就業比較充分”這一奮斗目標為新世紀就業再就業工作奠定基調,政策發布量不斷創造新峰值、上升幅度顯著并始終處于高位區域,體現出決策者對于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的高度關注,標志著中國就業進入“積極就業政策”的新階段。
政策主體一般包括政策的制定主體和執行主體;由于執行主體遍及整個國家體制的各個部門,規模龐大、尚未形成標準的統計規范,已有研究通常將對象限定為制定及頒布相關政策的中央部級及以上的國家政策制定部門[9]。因此,本研究分析對象專指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的制定主體,又稱發文主體。從制定主體角度看,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存在單部門發布和多部門聯合發布兩種情況,且多部門聯合發文是主體協同的直接表現[9]。
以“發文主體”為分類依據、各階段“政策發布量”為匯總對象,對366份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進行分類統計,其中:兩個或兩個以上部門聯合發文均計入“多部門聯發”的情況;已撤銷或更名的部門以最新名稱計入,如“勞動人事部”“勞動部”“勞動和社會保障部”皆記為“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統計結果見表1。
由表1可知,2002年以前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的獨立發文主體僅7家,2002年以后顯著增加到15個,基于主體權威的差異,可分為三個層次:第一層次是全國人大常委會,其發布或審議通過的法律或規劃綱要等文件均具有最高級別政策效力;第二層次由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以下簡稱“中共中央”)和國務院構成,二者聯發或單發的法規性政策通常以決定、意見、通知等形式出現,效力僅次于法律;第三層次由一系列以國務院辦公廳、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 (以下簡稱“人社部”)、財政部、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 (以下簡稱“發改委”)、國家稅務總局 (以下簡稱“國稅總局”)、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以下簡稱“市監總局”)等為代表的國務院組成部門、直屬機構和社會團體構成,雖然該層次主體在政策發布效力方面低于前兩個層次,但它們單獨或聯合發布的政策總量最龐大。

表1 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發文主體結構與發布數量統計 單位:個
縱觀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逾三成(32.24%)是由兩個或更多主體聯合發布的。如圖1所示,聯發政策多以2個主體和3個主體的“高度聯合”發文形式出現[9],占多主體聯發政策總數的45.76%和22.03%,超過4個主體的“中度或低度”聯合發文情況占聯發總數的32.20%;隨著多主體規模的放大,聯發的政策數量呈現減少趨勢。

圖1 多主體聯發的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發布數量柱狀圖
由學界已有的理論研究可知,①與一般的國務院組成部門、直屬機構或社會團體等處于第三層次的單發主體的發文情況相比,多主體聯發具有“涉及地域范圍廣、涵蓋機構多、對象群體廣泛”等特點;②與同樣能解決跨領域跨地區共同事物的中央立法形式即第一、二層次的單發主體相比,多元主體在面對緊迫形勢及時回應問題、作出積極主動的應變行為等方面的表現更加突出[13-14]。另外,主題詞頻次是政策系統快速響應時代變遷和社會焦點的集中體現,反映了對有關領域政策訴求的回應和解決問題的工作重心[15]。
以政策發展的三階段為劃分,依次對118份多元主體聯合發布的政策進行以主題語段為分析單元的文本抽樣統計 (注:對抽樣基數較少的前兩個階段進行全數檢驗,第三階段采取抽樣比例為10%的隨機抽樣)[12],應用ROSTCM、Excel軟件進行篩選、分詞、去虛詞、詞頻統計和均一化、同類合并及排序等數據處理,選取最終排在前10位的高頻詞構成“待比較序列”;對有關的單發政策也執行上述操作,并將同時期的單、聯發文本高頻詞序列進行比對。需要說明的是,人社部在不同歷史時期均是最具代表性的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單獨發文主體,為確保分析結果的準確性、科學性,基于不同層次單發主體發文特點存在差異的事實,本文分別選取國務院及人社部單獨發布的政策作為第一、二和第三層次主體單發文本高頻詞序列的研究對象,不同發展階段比對情況依次見表2-1,表2-2和表2-3。
由表2可知,與人社部單發相比,多主體聯發的高頻詞序列的確存在優勢:更加廣泛的適用領域、豐富的政策對象和多元的問題解決途徑;即便是在跨越時間相對最短的中區準備階段,多個政府部門在特殊歷史時期聯合也做出了及時、有針對性的回應——聯發政策對象同人社部單發一樣集中于下崗職工,但前者還提供了諸如“資金、失業保險、再就業服務中心”等多種財政和社保手段。

表2-1 低位初探階段單、聯發主體發文高頻詞的序列比對

表2-2 中區準備階段單、聯發主體發文高頻詞的序列比對

表2-3 高位發展階段單、聯發主體發文高頻詞的序列比對
對表2中多主體聯發與國務院單發的文本高頻詞序列進行比較,二者的詞語重疊率僅在40%左右,說明對解決跨領域共同事物的政策資源利用情況比較合理、不存在浪費現象;由于發文主體層次級別的差異,較于起到總體規劃作用的國務院單發行政法規而言,聯發高頻詞序列體現出多主體協同發布的部門規章更加微觀細化且具有可操作性。
按政策發展的三階段將聯發文本高頻詞序列進行縱向比較,發現各序列頻率均值上升趨勢明顯 (8.83/8,17.95/8,25.21/10),這既反映出早期聯發政策內容分散程度較高、專業性不強、多元主體協同程度有限等問題,也是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發文主體協同效果逐漸改善的現象說明。但是,對各階段聯發文本高頻詞與人社部或國務院單發進行總體比較后發現,“培訓或訓練”“創業”等有助于弱勢群體提升就業能力、擴大就業渠道的內容并未出現在聯發文本高頻詞序列中;而基于對全部118份聯發政策名稱的粗略篩選可知,除人社部以外,上述政策內容的主要供給主體還包括財政部、教育部、國稅總局等部門。
聯發主體協同效果,是主體協同網絡結構水平的現實反應;高效的聯發政策,客觀上應建立在完善的多元主體協同網絡結構及恰當的合作機制之上[16]。據此,提出“主體協同效果偏差本質是由于聯發主體協同網絡在結構性或功能性方面存在不足”的研究假設。為驗證該假設,接下來將全面深入研究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聯發主體協同網絡及其變遷情況。
本文借助Ucinet軟件測算參與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協同發文的主體中心性、網絡密度和集中度、網絡關系數和連接頻數等用于衡量協同水平的指標并繪制相關圖表。由于參與協同發文的主體數量龐大、角色差異顯著;表1顯示由15個單發主體牽頭發布的政策數量達105份、占聯發政策總數的88.98%。因此,根據研究需要,以上述15個部門作為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發文主體協同網絡的全體成員,其研究結論具備代表性和可靠性。
運行Ucinet6.0軟件獲取政策發文主體協同網絡結構演變情況,并依據點度中心性調整節點大小,結果如圖2-1、圖2-2和圖2-3。其中,每個節點代表參與協同發文的主體,節點間連線表示發文主體之間存在共現關系;點度中心性 (degree)是網絡分析中刻畫節點中心性 (Centrality)的度量指標,節點大小表示該主體在協同網絡中的重要程度高低[17]。
由圖2可知:①在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發布的低位初探階段,共有10個部門參與協同發文,存在14對主體間共現關系,人社部和發改委以較高的點度中心性在協同網絡結構中發揮連通作用,是本階段協同網絡中最重要的兩個部門;②在中區準備階段,主體協同網絡由10個部門及其間23對共現關系構成,財政部、國稅總局、市監總局等多主體在協同網絡中的連通作用和重要程度有明顯上升,有8個主體構成了一個節點中心性整體升高但差異顯著、形態上完全閉合的網絡結構,呈現出連線趨密和局部較高層次均衡的圖形特征;③在高位發展階段,網絡規模擴大為13個部門、共現關系增至54對,多數主體在連通能力及重要程度等方面的差距進一步縮小,有11個主體構成的新的閉合網絡,其連線密集程度明顯優于前一階段??梢哉f,隨著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的發展演進,發文主體協同網絡形態直觀上呈現出關系復雜性和結構均衡層次不斷提高的變化趨勢。

圖2-1 1980~1997年政策主體協同網絡結構及點度中心性圖譜

圖2-2 1998~2001年政策主體協同網絡結構及點度中心性圖譜

圖2-3 2002年以來政策主體協同網絡結構及點度中心性圖譜
本文選取人社部、財政部、教育部、發改委和國稅總局這5個在協同網絡結構圖中位置變化具有代表性的部門為研究對象,分別統計各主體協同其他主體的個數 (網絡關系數)及其參與協同發文的總次數 (網絡連接頻數);將上述部門從不同時期的協同網絡及共現矩陣中去掉,比較相關指標并測算差異化的單主體參與行為對于整體協同水平的影響,結果見表3、表4。
在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發展的初探階段,人社部對于整體協同水平的影響程度最大,這是其在早期具備引領多元主體廣泛開展合作的能力體現;“財政部”的存在對于這一時期網絡協同水平有負面影響,其參與協同發文的行為反而分散了整體協同力度;“教育部”并未參與這一階段的主體協同網絡,這與當時我國高校畢業生尚無嚴峻就業問題、不屬于就業弱勢群體等社會背景有關。

表3 去除單個主體的協同網絡結構指標變化情況

表4 單個主體行為對協同網絡密度的影響程度
進入中區準備階段,教育部的參與行為對于整個網絡協同水平造成較高的負面影響,說明決策者已經開始認識到教育部聯合其他部門發布促進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措施的必要性,但實際協同關系的建立情況遠不及網絡中其他主體,結構上看反而降低了整體協同水平。值得注意的是,財政部對于協同網絡密度的影響力變化顯著,這既反映出財政支持開始成為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主體協同網絡穩健、協調發展的重要保證,又表明財政部和人社部一并成為主體協同網絡中具有綜合規劃和協調功能的主要部門。
進入高位發展階段,雖然主體網絡規模擴大,但上述主體對于協同網絡各項指標的影響力更加集中、差異進一步縮小。由表4可以判定,不同個體的網絡關系數是決定彼此間網絡影響力差異的重要因素,各主體在網絡結構中與其他主體建立的協同關系數目越接近,參與協同發文的主體行為一致性程度越高,單主體網絡影響力差異越?。宦撓当?可知,主體間網絡影響力差異同整個主體協同網絡密度呈負相關關系。
由此可知,參與聯發的財政部、教育部、國稅總局等主體在政策發展的初探和準備階段與其他主體建立協同關系的情況差異較大、行為一致性較差,但考慮這兩個階段政策發布數量同高位發展期存在懸殊對比,對協同效果的作用力度遠不及后者,故借助2002年以來的單主體網絡影響力數據驗證前文假設:在高位發展階段,除國稅總局的網絡影響力略低外,其余主體的網絡影響力度相同,說明參與聯合發文的部分主體政策供給不足問題,并不或不完全源于其網絡影響力差異這個結構性因素。因此,有必要繼續深入探究主體協同網絡的合作機制,發掘造成協同效果偏差的其他可能。
主體協同網絡合作機制的研究,不能僅關注單個主體在結構上的網絡影響力,還應從功能性視角考查不同類型共現關系的強度。一方面,對于主體協同網絡而言,由于其中各發文主體在職責設定方面具有異質性,在面對不同類型、不同重要程度的弱勢群體就業問題時,其應當體現出有所側重的差異化功能定位;另一方面,有學者在對網絡空間多元主體協同治理模式的研究中發現,從組織利益的視角看,創造效益能力的焦點已不再是各主體的能力大小,而是各主體間協同程度的大小,體現為主體間關系的穩定程度和互動程度[18]。
(1)主體橫向協同情況。根據前文已構建的主體協同共現矩陣,統計各個階段全部參與主體的網絡關系數及網絡連接頻數;將前者定義為發文主體橫向協同的廣度 (列為x軸),后者與前者的比值定義為發文主體橫向協同的強度 (列為y軸),并繪制主體橫向協同分布圖 (如圖3-1、圖3-2、圖3-3),其中,各坐標系原點亦即指標評價的標準點均為當期所有主體協同指標的平均值[19]。

圖3-1 1980~1997年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發文主體橫向協同圖譜

圖3-2 1998~2001年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發文主體橫向協同圖譜

圖3-3 2002年以來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發文主體橫向協同圖譜
針對發文主體分布于橫向協同圖譜中的不同位置,說明如下:位于第一象限且遠離坐標軸的主體,其協同廣度和深度均明顯高于平均水平,認定為主體協同網絡中的核心主體;處在第一象限中但非常貼近橫軸或縱軸一方,依次認定為重要結構主體或重要功能主體;位于第四象限且僅遠離縱軸一方,認定為一般結構主體;處在各象限中十分靠近坐標系原點的位置,認定為普通主體;處于第三象限且與坐標軸均有明顯的距離,認定為邊緣主體。
對政策發展三階段的主體橫向協同圖譜進行總體分析,結果顯示:主體協同網絡中,功能性主體數量僅在政策發布的低位初探階段略高于結構性主體,而在此后兩個階段,功能性主體數量均顯著低于后者;特別是在2002年以來的政策高位發展期,規模為13的主體協同網絡內包含2個核心主體 (人社部和財政部)、4個重要結構主體及3個普通結構主體,功能主體數目僅為0。可以說,作為推動多主體聯發的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發展的動力來源,主體協同網絡主要體現為結構上的協同關系廣泛、多元和穩定;與其相反,功能性主體的缺失意味著網絡中除核心主體外,多數主體過分關注參與協同發文的行為一致性,忽略對能夠體現多元協同關系在功能方面的重要性程度的重視,導致主體協同網絡功能定位模糊即核心部門職能成為其唯一確立依據。因此,聯系前文可以判定:參與聯合發文的某些部門政策供給不足問題,全部或幾乎全部源于其協同關系強度不足這個功能性因素。
(2)主體橫向協同演變規律。①位置保持不變。在政策發布的任一階段,人社部都處于協同網絡的核心位置,橫向協同其他主體的個數最多、強度最大,是個體協同能力最強、協同發文專業性最高的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發文主體。在整個政策發展階段,人社部對于主體協同網絡結構穩定及其功能精準定位的貢獻程度均居多元主體之首,一方面,這是人社部對于自身參與聯合解決弱勢群體就業問題的能力和責任的認識和重視程度的反映;另一方面,作為發揮政府調控服務功能的重要部門,人社部的“以促進就業、維護勞動關系穩定和完善社會保障體系為核心的社會管理和公共服務職能”,在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主體協同網絡中得到充分體現、與其角色定位匹配。因此,在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的發展進程中,人社部應繼續保持和鞏固其在主體協同網絡中的核心位置。②從功能性主體變更為結構性主體。在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發展的前兩個階段,政治經濟社會形勢和就業制度發生巨大變遷,聯發主體規模有限、政策發布量緩慢積累,參與聯合發文的民政部與少數主體建立協同關系,著眼于向包括下崗職工在內的困難群眾提供就業救助的強度顯著、意義非常。隨著高位發展期的到來,作為專注于從加強城市社區工作的角度提供弱勢群體就業問題解決方案的部門,民政部的職能已不具備主體協同網絡在功能定位時需要有所側重和特殊強化的必要性,其在主體協同網絡中的價值應主要體現為與多元主體建立普遍且穩定的協同關系。民政部在三階段主體橫向協同圖譜中呈現出“從功能性主體變更為結構性主體”的角色變化軌跡是一種必然,因此,當前民政部應繼續保持其在主體協同網絡中的重要結構主體位置。③從邊緣或普通主體變更為重要結構主體或核心主體。隨著協同其他主體的個數持續擴大、強度不斷增加,財政部從協同網絡的邊緣主體進化為僅次于人社部的第二核心主體,個體協同能力上升最為明顯。其角色變遷說明在由協同參與解決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問題的多元主體構成的主體協同網絡中,財政部從穩定結構和定位功能兩個方面的重要性程度均有持續不斷的顯著提高。作為兼具“負責有關政策性補貼和專項儲備資金財政管理”和“會同有關部門管理中央財政社會保障和就業及醫療衛生支出,會同有關部門擬訂社會保障資金 (基金)的財務管理制度,編制中央社會保障預決算草案”等職能的部門,在完善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體系、改善多元主體協同效果的進程中,財政部應繼續保持與其他有關部門建立的廣泛協同關系,并通過確保協同關系強度使其相關職能得以全面充分體現。
在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的低位初探階段,教育部并未出現在主體協同網絡之中;在中區準備階段,教育部僅位于網絡邊緣;在高位發展階段,教育部已成為協同廣度與人社部和財政部一致的重要結構主體。基于前文分析,政策發布早期我國高校畢業生尚無嚴峻就業問題、不屬于就業弱勢群體,這是教育部在橫向協同圖譜中發生如上位移的原因之一;作為“高校畢業生就業和指導工作”和“會同人社部擬定職業培訓機構發展規劃和管理規則”的主要負責部門,教育部在提供職業培訓、提升職業能力等方面,特別是面向離校未就業畢業生這一新型弱勢群體,與多元主體形成了行動一致、功能互補的協同關系,這也是其普遍出現在多種協同關系中、成為重要結構主體的主要原因。但是,由主體協同效果偏差分析可知,與教育部職責設置密切相關的文本信息未能出現在聯發政策高頻詞序列中,可以說,受到教育部參與協同的深度不足限制,該主體在當前主體協同網絡功能定位方面的作用發揮還存在明顯欠缺,這應當成為引起決策者注意并給予針對性加強的優化對象。
從協同網絡的普通主體到重要結構主體,國稅總局的橫向協同演變路徑既說明我國弱勢群體就業問題逐漸獲得更多非主管部門的一致性關注,也顯示出國稅總局對于協同網絡結構穩定性方面的貢獻程度越發突出,有助于穩定市場預期、增強政策普惠性。針對當前主體協同效果的偏差問題,首先,從“完善稅收政策、改進納稅服務、規范稅收征管、營造良好稅收環境等角度充分發揮稅收職能作用,是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的必由之路”[20];再者,作為“組織實施對納稅人進行分類管理和專業化服務”的部門,國稅總局主要通過發布“支持和促進包括殘疾人、高校畢業生在內的城鎮弱勢群體創業就業有關稅收政策”體現其職能屬性,因此,應當根據現實需要,對于參與協同促進弱勢群體就業的國稅總局給予責任強化,即在主體協同網絡中提升該部門相關功能的重要程度,通過改善其協同深度不足的問題優化主體協同網絡功能定位,更好發揮多主體協同發文的政策效應。
本文從政策文本邏輯入手,歸類、演繹和追溯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聯發主體協同網絡及其變遷情況,提出并驗證了“當前政策主體協同效果呈現偏差的原因,并不或不完全源于各主體網絡影響力差異這個結構性因素,全部或幾乎全部源于彼此功能上的協同強度不足”這個研究假設,現提出如下優化建議:
(1)創新政策制定機制,加強弱勢群體就業政策主體協同網絡構建。由本文研究可知,不論是與實際政策支持力度形成鮮明對比的學界擔憂,還是不同時期單發、聯發文本高頻詞序列橫縱向比較所反映的主體協同效果偏差的存在,均說明“政策碎片化、協同失靈”等是當前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發展進程中亟待解決的問題所在。從創新多元主體的網絡合作機制入手,協調各發文主體的協同參與行為,發揮優勢、耦合功能,是加強主體協同網絡構建、提升聯發政策效力的必由之路。
(2)基于政策文本視角,提升主體協同網絡的結構完整性和功能完備性。研究表明,政策主體協同水平的提高既要求主體協同網絡具備協同關系廣泛、多元和穩定的結構性特征,又要求主體協同網絡通過增進其中不同類型共現關系的強度,在功能方面充分迎合差異化的政策需求。具體來說,人社部和財政部應繼續鞏固二者在主體協同網絡中的核心位置,確保與其他部門建立廣泛且深刻的協同關系;民政部應專注體現其在主體協同網絡中的重要結構性價值,確保協同關系的普遍性和穩定性;教育部和國稅總局應在維持現有協同關系種類的基礎上,應結合現實需要給予適度責任強化,通過改善二者的協同深度不足問題使有關重要職能得以充分體現于主體協同網絡的功能定位之中。
(3)彌合文本邏輯漏洞,提高文本規范性和政策有效性。作為一類特殊的公共政策文本,聯合行文文件集中體現了中央政府部門間協同行為及其所構建的合作關系;基于政策文本構建的社會網絡研究路徑對府際關系、跨域治理、部門協同等問題解決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21]。因此,針對我國城鎮弱勢群體就業政策主體協同實踐,從文本角度提出“適度增加教育部和國稅總局分別參與 ‘高度聯合’發布的政策文本總量”的調整方案,這既能強化二者職能在主體協同網絡功能定位中的突出作用,又是彌補當前發文主體協同效果偏差的現實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