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碧華擅長在小說里言情,對于男女主之間的愛情描繪得細膩動人。李碧華用她獨特的視角,在男女互為對應、缺一不可的格局中,把女性形象擺到了一個顯眼的位置上。她以獨特的情感把握和藝術創造,通過對經典文本故事的再解構,構建了作者話語里的情愛觀。
《青蛇》的母題文本是民間流傳的白蛇故事,故事的淵源是對“莫貪美色”的教化,后來演變為許仙與白素貞的真愛追求,感動了無數人,并成為美好愛情傳說的經典案例。后來,到魯迅筆下的《論雷峰塔的倒掉》,白蛇故事卻成為反封建反專制的旗手。單從文本敘事來看,《青蛇》可以說是一部獨立的作品,但是李碧華又饒有興致地加入了白蛇的故事元素,把許仙、白蛇、法海放在《青蛇》的時空中。
故事開始按照前文本的范例,四人和以往一樣“各司其職”,隨著情節的發展,加之李碧華又賦予了人物個性一些新內容,使得《青蛇》這個新文本的故事發展和以往不盡相同。許仙從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男主角的神壇走下來,搖身成為貪生怕死之徒;以往謳歌白蛇對愛情的堅貞不渝,則變成了小青眼里一個僅為追求愛情的人;而法海的神性和權威則被顛覆解構,還原了人性;青蛇從小角色變成絕對主角,串聯起故事的發展,同時也表現了作家的愛情觀。
一、覺醒:冷眼旁觀愛情百態
青蛇形象最初見于《博物志·李黃》,她自稱為白衣女子之姨的青衣老女郎,是作為白衣女子沉溺于淫欲并歹毒害人的幫兇而存在,是一個配角,血肉不多,戲份不重?!段骱洝分校嗌弑环Q作“卯奴”,是個烏鴉精,依然是個配角,她反對白衣女子的見異思遷和對奚宣贊(即“許仙”)的迫害,贊同的是平等的婚姻,她曾兩次救出了欲被白衣女子所殺的奚宣贊,是一個善良、知恩圖報的形象。在《白娘子永鎮雷峰塔》中,青蛇從烏雞精變成了青魚精,成了白蛇的丫鬟小青,作為配角而存在。她忠心護主,性格燥烈,敢作敢為?!栋咨邆鳌防锏男∏嘈逕挸蔀榍嗌叽笙桑扑热?,此時的青蛇是作為義妖存在的配角。由此可見,青蛇在傳統文本中戲份并不是很重,只是情節發展的串聯者,小青這個人物在白蛇傳正典中也是一個極其平面的形象。
李碧華通過青蛇在文本中的形象,自發其想,利用觀察、模仿、追逐和思考的語境填補過去文本中配角青蛇的空白。小青這個人物不再是傳統敘事中一個被說被描繪的對象,而是有了自己的說法,自演自繹,成為一個有血有肉的書中靈魂。小青身處故事中又冷眼旁觀,既有作為當事人的身份,又能冷靜極致地一語道破真相。作家賦予青蛇多重角色,既是主角又是配角,既是當事人又是局外人。因此,小青可以客觀地了解白蛇用情之深、情傷之重,同時又令人不設防地冷靜指出白蛇的自欺欺人、被情辜負;同時她又擁有獨特而深刻的洞察能力,看到了許仙狡黠好色、懦弱無能的真面目,觀察到法海是道貌岸然、偽善自私的衛道士。
小青率性、灑脫,野性,又敢愛敢恨。她嘲諷騷人墨客對“毫無內涵”“不懂思想,又從不洶涌”的“白癡”西湖的吟詠。她不喜歡規矩,不喜歡應該這樣或不應該那樣,罔顧倫理道德,勾引姐夫許仙,無視佛家戒律,搭訕調戲法海。在對待愛情的態度上,她果斷決絕,當看清許仙的無恥與自私后,便徹底死心?!白兞诵牡呐?,最是頑固,根本不肯回頭,現今叫我回頭看他一眼,沈腰潘鬢?我也不屑?!币粋€“不屑”形象生動地勾勒出她內心對許仙的鄙棄漠視。
小青認為一個男人,應該像磐石一樣,任憑風風雨雨而堅定不移。因此,她又毅然決然愛上了法海。當她發現法海自私、懦弱、令人不可信的時候,沒有因失望而自怨自艾、忍氣吞聲,而是奮起抗爭,其間,甚至不惜親手殺死曾經愛過的男人許仙。青蛇敢作敢為,性格極其鮮明,是一個對被所指派的身份充滿反抗意識的角色,她不滿流傳下來的關于她們的傳記,甚至批判傳統文本對白蛇傳說的改寫“隱瞞了荒唐的真相”,直言“誰都寫不好別人的故事”,顯然這是對傳統社會、正典文化的一種具有反叛性的挑戰。
在青蛇的故事中,小青所處的中心位置,使她能洞悉事態的發展,她甚至能夠按自身固有的思維邏輯天然地獲得一種主體言說的可能性?!肚嗌摺分幸孕∏酁閿⑹乱暯?,在小青長時間而且深入細致的觀察中,小說不僅描寫了小青本人和白蛇豐富生動的內心活動,還為人物制造了悲情的氣氛——女性在男權社會里情感被深深地壓抑而凸顯出的孤寂和凄楚。例如,在寫到許仙聽信天師,欲讓白蛇喝化符水時,素貞正色道:“如果你真信任我,就不該開這場玩笑!”將白蛇悲哀失望的真實情感表露無遺。小青在勾引許仙時,文本展示小青的內心世界顯得干脆利落:“我從來都沒試過,這樣軟弱地愛他!我不想他離開我,我不準他離開我”。這里,以第一人稱“我”進行主體言說,以充分顯現小青作為女性強烈的主體意識,從“不想”到“不準”,則充分體現了小青這個女性人物對傳統禮教束縛的強烈反叛。
人類社會長久以來被男性話語雄占了文化和文明,女性只能順勢被動地構成一個“失語集團”,女性話語無法清晰地表達出來,而這個失聲的女性空間,恰恰是女性所獨有感知經驗的領域。李碧華從女性視角出發對歷史傳說文本的解構重寫,表明女性不再愿意僅是擔當配角的女性本位意識。青蛇從失語狀態中走出來,掌管女性的話語權,擁有了瓦解男性話語霸權的能力,重塑女性主體意識的力量。這是女性自我表達的真實情感體驗,而不是男性敘事視角下對女性經驗的模擬?!肚嗌摺凡粌H從女性角度書寫,對傳統經典進行了顛覆和重解,而且還原了被古老的男權文化壓制和漠視的女性生存欲望,充分肯定了女性對于愛情的執著與追求,并且把現代女性生存境遇投射在故事主人公身上,借以承載作者對現代女性人生困境的思考,表達了她對女性命運的深切關懷?!肚嗌摺凡粌H建構起女性意識的主體性,也明顯流露出作者為女性說話的敘事立場。
李碧華的《青蛇》表達了她對女性在愛情關系中的思考,借小青之口指出女性為情所困時,甘愿逆來順受、委曲求全,也不愿意承認愛情虛幻無常的本質。外在父性化的社會文明以及傳統文化思想對女性的制約,在人類歷史發展長河中,強制性地植入女性意識的深處。李碧華以具有歷史性的觀念對男性秩序的象征性進行了顛覆。李碧華以女性作為她的書寫主題,冷眼旁觀女性的生存狀態與處境,體現了其較為清醒的女性意識。李碧華對癡情女性報有同情和贊許,同時又對其愛情幻想加以嘲諷和批判。
二、困惑:情滅情生為哪般
白蛇形象最初見于唐人谷神子的《博物志·李黃》,她容色絕代,但她卻使一個和她同處了三天的男子,最后化成了水而死,其結局使人充滿恐懼。在宋元話本《西湖三塔記》中,她是以人心下酒,心狠手辣的妖艷蛇精。至明天啟年間,馮夢龍《警世通言》的《白娘子永鎮雷峰塔》,她是溫柔賢淑、熱心助人、對愛情忠貞,但又大膽潑辣、工于心計的蛇精,自恃身懷妖術,曾先后三次現形嚇唬他人,有學者對此說道,她“是一個色情參半、人妖參半、虛實參半、善惡參半的形象”。乾隆三十三年(1768),方成培的改編本《雷鋒塔傳奇》,刪去了《回湖》《彰報》《懺悔》等一些表現白娘子妖性的劇目,而多了一些如求草、水斗、斷橋等塑造白蛇美好形象的重要情節,使白娘子成為了一位純潔、善良、執著、堅貞、勇于反抗、聰明能干的女性形象。嘉靖十四年(1535),又出現了彈詞作品《義妖傳》,在原先美女蛇的基礎上,塑造了一個美麗深情,擁有人類諸多美德的白素貞形象,她從單純迷惑人的妖怪變成了有情有義的女性。
李碧華用細膩的洞察力重新審視這樣一個千古流傳、家喻戶曉的民間神話傳說,并在此基礎上顛覆了前人文本,建構了全新的白蛇形象。在《青蛇》中,她注重刻畫人物內心情感,她筆下的白蛇更具有人性,也更像一個人,還是一個具有現代女性形象的女強人,是一個聰明能干的女子。她治理人間疾病痛苦,充滿貢獻精神,特別是在處理蘇州的瘟疫中,深得當地百姓的贊譽,名聲遠揚,連帶丈夫許仙也沾光不少。此外,她又能經營好家庭,處理日常家務得心應手,和街坊鄰里相處融洽,“贏盡親疏遠近的人心”。白蛇越來越有人間煙火氣,活得越來越有人間女性的氣質。在和許仙的夫妻關系中,她善解人意,溫柔賢淑、尊重丈夫,全心全意地愛著丈夫并極力維護丈夫的尊嚴。白蛇愈發地成為一個真正意義的人,具有人的特質本性。
作家還賦予了白蛇現代文明意識,有著“一夫一妻制”的現代婚姻觀念。因此自然而然地,她不允許婚姻里出現不忠誠、不專一。當白蛇觀察并意識到好姐妹小青插足她和許仙婚姻的時候,勸告甚至警告小青要懂得“從一而終”,要求小青另外挑一個自己喜歡的男人,并強調是一個“身邊也沒有其他女人的男人”。然而作者又借小青之口給這位女強人在面對感情背叛時的自欺欺人、逃避現實的狀態予以無情諷刺“女人就是這點犯賤”,冷嘲熱諷白蛇竟然會徹底地原諒了一個不值得原諒的男人。白蛇對愛情的付出確實讓人心生憐惜但又怒其不爭:為了滿足許仙的私欲,委曲求全。
《青蛇》以小青作為敘事者,通過小青的耳聞目睹,塑造了白蛇聰明能干、溫柔善良但對待感情優柔寡斷、自欺欺人的女性形象。但不可否認的是白蛇是勇于追求愛情,敢于為愛情抗爭的女性。白蛇的愛情價值觀是矛盾的,她清楚地知道許仙懷疑她的身份甚至背叛她,卻又為愛一再忍讓,甚至為愛而死。至此,作家無情地撕破愛情的外衣,向女性發出冷酷的質疑:僅憑女性個人的無條件付出就能擁有愛情的全部?這里作家的答案明顯是無情的否定。李碧華對女性愛情命運的關懷旨在告訴女性:女性必須具備強烈而完整的自我主體意識,充分尊重自我需求,才能擁有愛情的全部。
三、反思:男女的情愛真相
《青蛇》里李碧華用小青的冷眼旁觀道出了男女的情愛真相:“每個男人,都希望他生命中有兩個女人:白蛇和青蛇。同期地,相間地,點綴他荒蕪的命運。”只是男人如果是喜新厭舊的,又有對女性的獵奇心理,就容易見異思遷。有學者說:“每個女人,也希望她生命中有兩個男人:許仙和法海。”法海俊朗陽剛,滿足了女性對完美男人的美好想象;許仙則是對女人呵護備至,溫柔相待,滿足女性對感情的向往。但是,女人雖然敬仰法海式男人的冷峻偉岸,卻又不滿其不解風情;雖然滿足許仙式男人的唯命是從,但又厭棄其膽小懦弱。李碧華在青蛇中道出真相:“得不到的方叫人恨得牙癢癢、心戚戚”。
李碧華除了對女性人物透骨穿心的書寫外,她對男性人物的處理方式也是別具一格、匠心獨到的。長期以來,男性在漫長的中國歷史中占據著絕對性的統治地位,直接造成了大多數人以男權社會的標準來權衡一切事物,以男性中心話語來反映一切,因而在諸多文本中塑造了男性剛毅勇敢、正義凜然的形象,他們高高在上,俯視甚至輕視女人的存在。然而,李碧華卻選擇了一條與傳統相悖的塑造男性形象的道路,她極力挖掘在既往優勢掩蓋下的男性眾生相,揭示他們的軟弱無能、虛情假意、道貌岸然,曾經堅不可摧的男權大廈在這里搖搖欲墜、土崩瓦解。
(一)許仙:偽善利己的市井之徒
許仙作為白蛇傳說的男主角,其形象在不斷的流傳和演變中發生了很大改變。其在唐人谷神子的《博物志·李黃》中是個名叫李黃的人,被女色所害。他的出現主要在于告誡世人“女人即妖,妖即女人”的醒世作用。至《西湖三塔記》,人物的身份開始明朗化,他成了官宦子弟奚宣贊,膽小怕事,任人擺布,對白衣女子的威脅和迫害只會苦苦哀求,是個十足的被威逼的受害者?!栋啄镒佑梨偫追逅防?,他成了南宋紹興年間的藥鋪主管,名叫許宣,是一位老實厚道、循規蹈矩的商人。他愛白娘子,但卻又無法忍受比自己強大的“蛇妖”妻子的存在,終于不顧夫妻之情找來法海降伏青、白二蛇,是毀滅白娘子,毀滅自己愛情的兇手。方成培《雷峰塔》中,許宣成了一個品行善良,卻又軟弱多疑的人。他愛白娘子卻又擔心難以自保,一直在明哲保身與愛情之間動搖。他兩面討好,在白娘子面前罵法海,在法海面前咒白娘子,目的只為自保,是個自私的人。
《青蛇》中,許仙是個猥瑣、貪生怕死的陰險小人,其懦弱的外表下隱藏了一顆精明的心。他早就明了青、白二蛇的真實身份,卻冷眼旁觀這一場癡戀爭奪,并且心安理得地將二蛇玩弄于股掌之中,在白蛇面前的文弱體貼的表象下是行動的背叛。他吃里扒外,欲與青蛇私奔,背叛了愛情和婚姻。
小說中說他“整宗事件,他獲益良多,卻始終不動聲色。他簡直是財色兼收,坐享其成”。他十分貪婪,就連法海都說他:“你得了色,又要財,是貪;愛了一個,又愛一個,是貪,罪孽深重。”他還是一個自私的小人。青蛇贈銀引官司時,他完全保全自己,毫無責任擔當;當懷疑二蛇身份時,他聽信他人誑白蛇喝下符水,沒有自己的主見和立場,任人擺布。法海讓他在端午節當天以雄黃酒試探白蛇時,他馬上為自己的后路設想,渾然不想結發妻子的處境,完全把朝夕相處的白蛇拋之腦后。法海持缽收白蛇的那一剎那,他為保性命,“抱頭飛竄退過一旁。那么快,那么無情”。總之,《青蛇》中,許仙是個貪財好色、貪生怕死、自私、懦弱的人。
(二)法海:道貌岸然的衛道士
《西湖三塔記》中的奚真人可看成是法海的最早原型,他是位扶正祛邪的道士,一身正氣,是封建正統文化觀念的化身。至《白娘子永鎮雷峰塔》才正式出現了“法?!边@一稱呼。這時,法海成了封建勢力的代表,也是佛教正道的代表。他“身為佛門高僧并未見慈悲普渡之襟懷,卻有肅殺凜然之威勢”,他不能容忍正統社會出現任何異化,以執行天命、驅除妖孽、解救許仙為名鎮壓白娘子,自稱正義的化身。《雷峰塔》中,他打著“與人消災”的旗號,強行干涉許仙和白素貞的婚姻,是借由佛祖之名的封建勢力的衛道士和執行者。
李碧華賦予了法海與經典中不同的形象?!肚嗌摺分蟹ê8淇釤o情,面對蜘蛛精的苦苦哀求,他沒有半點惻隱之心,拒絕蜘蛛精的哀求,直接否定了妖精的話語權,是個標榜替天行道的衛道士。表面上他一心除妖為蒼生,意志堅定如磐石,不食人間煙火,甚至恥笑嘲弄蛇妖的愛情,極盡所能地挖苦質疑愛情的存在。但是,在美色當前的時候,他終究也沒有徹底擺脫情的念想。對于人世間的愛情,他只用野蠻的破壞來拒絕承認內心的動搖。他最后的目標竟然是許仙,是個人之情,他試圖成為霸占雀巢的鳩,其猙獰、自私的面孔展現無疑。
這里的法海不再是傳統文本中道行高深、正氣浩然的白胡子老和尚了,而是一個傲岸雄偉、以鎮妖為己任,隱藏七情六欲、貪圖名利、迷戀權勢的男人。他對許仙、白素貞愛情的強勢干預,主要目的是為了與他迷戀的許仙“內守幽閑,躲脫塵囂,于深山密林之中,得享一片空寂”,對此可謂是老謀深算。法海在收了白蛇后,與小青靜靜地對望許久,最后快速地轉身走了,一向冷酷無情的法海竟放了小青一條生路。面對一個要壞他修行的蛇妖,他竟是放過了,這也顯示了小青與法海之間的曖昧關系。至此,經典作品中法海的正義形象被解構得蕩然無存。作者對法海這個人物進行“去神化”,還原他“人性”的一面,徹底顛覆了法海在傳統文本中的形象,作者用犀利的文筆直指法海的偽善與道貌岸然,嘲諷其利己主義思想。
李碧華慣于對傳統故事既定結局的改寫和顛覆來體現其女性主體意識,作品人物結局命運的設置也是作家創作意識的重要體現。白蛇傳說中對許仙、白素貞結局的設置是當時社會思想的集中反映。舊文本中許仙要么如李黃那樣中白蛇的妖氣而死,要么被道士所救,平安無事。白蛇要么被道士做法現形與青蛇同被鎮壓于雷峰塔下永世不得翻身;要么雖被鎮壓,但后被小青練成劍法所救與許仙白頭偕老,幸福美滿。而在李碧華筆下,許仙沒有像李黃那樣中妖氣而死,卻是被青蛇所殺。白蛇被法海收伏鎮壓于雷峰塔,救她的不是青蛇,而是經過八百年輪回后許仙之子許士林所救。而獲救后的白蛇,又重新開始了戀愛。
從這里讀者可以看出,在李碧華的思考里,女性的徹底覺悟仍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八百年后,劫后重生的白蛇又喜歡了許仙的轉世,仍擺脫不了與許仙的愛恨糾纏。作為敘事者的小青雖具有抗爭意識,結尾處卻跟白蛇一樣重蹈覆轍,也不甘示弱,“決定借了他的傘,一擰身子,裊裊地裊裊地追上去……”在這里,讀者悲哀地看到女性重復地將對愛情的追逐與實現當作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繼續著痛苦的輪回,這可能也是作者對女性愛情觀的悲觀認知。
四、結語
李碧華的小說創作遠離了流行的才子佳人模式,她沒有瓊瑤生死相許式的愛情盟誓,也不像岑凱倫小說表現男女在物欲橫流的世界精于算計。她嘲弄男女愛情的欺騙性質,并揭穿山盟海誓的虛偽。她以女性經驗來透視生活,并通過人物角色深層意識的挖掘,凹凸女性自我主體意識,期望在男女人格平等與自由的基礎上,構建一個真正公平合理的情感世界。
(廣東工商職業技術大學)
作者簡介:方珠伴(1983-),女,廣東開平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現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