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藥復方防治阿爾茨海默病的實驗研究概況

楊夢琳，張運輝,2*，伍大華

(1.重慶三峽醫藥高等專科學校中醫學院，重慶 404120；2.湖南中醫藥大學中醫學院，湖南 長沙 410208；3.湖南中醫藥大學中西結合醫院，湖南 長沙 410006)

阿爾茨海默病(Alzheimer's disease,AD)是老年性癡呆癥類型之一，以進行性認知功能障礙和行為損害為主要臨床表現的中樞神經系統的退行性疾病，其特征性病變機理為大腦皮層萎縮，伴有淀粉樣β蛋白(Aβ)沉積所致的神經元斑塊、高磷酸化Tau蛋白所致的神經元纖維纏結和記憶性神經細胞數目丟失。

近年來，隨著對防治AD的實驗研究和臨床觀察的不斷深入，有關中藥復方防治阿爾茨海默病的研究越來越受到廣泛的關注和重視，并取得了巨大進展。筆者就近年來中藥復方防治阿爾茨海默病實驗研究資料進行整理，闡述如下。

1 調控AD膽堿能系統

一般學者認為，膽堿能系統與人類的大腦學習記憶密切相關。AD患者腦內膽堿能神經細胞損害嚴重，患者腦組織中膽堿乙酰轉移酶(ChAT)活性明顯減低，而乙酰膽堿酯酶(AchE)活性卻顯著增強，因此乙酰膽堿含量明顯降低，最終導致以學習記憶減退和認知障礙為主的臨床表現，從而產生癡呆癥狀。所以改善膽堿能神經系統功能已成為防治AD研究的重要方法之一。

王虎平等[1]通過相關實驗發現，逍遙散能提高氫溴酸東莨膽堿致AD模型小鼠的ChAT活性，降低AchE活力，從而改善AD模型小鼠的膽堿能功能。劉志壽等[2]研究發現，地黃益智顆粒能明顯提高D-半乳糖致AD模型大鼠的ChAT活力，減低AchE活性，從而對老年性癡呆起到防治作用。董云芳[3]通過研究證明，金思維(由人參、肉蓯蓉、遠志、郁金等中藥組成)可提高東莨膽堿導致AD模型小鼠皮層和海馬組織Ach含量，降低皮層和海馬組織AchE活性，從而改善東莨膽堿導致AD模型小鼠的學習記憶能力。

2 拮抗AD中β淀粉樣蛋白及高度磷酸化Tau蛋白

多項研究證明，以Aβ為主要成分的神經元斑塊(SP)和高度磷酸化Tau蛋白所導致的神經元纖維纏結(NFT)是AD的主要病理表現，所以干預Aβ的聚集和Tau蛋白高度磷酸化是防治AD的主要措施之一。

牟南樵[4]研究發現，加減益經湯能有效預防去勢雌性大鼠在學習和認知障礙上的改變，保護大腦的學習記憶功能，其作用機制可能是通過減少GSK-3β活性表達從而降低Tau蛋白相關位點的磷酸化水平，保護了海馬區神經細胞的形態和功能，預防阿爾茨海默病的發展。黃麗萍等[5]研究發現，二至丸(由女貞子、墨旱蓮組成)能通過延緩Aβ的生成與神經細胞的氧化損害來達到治療AD作用。王志勇[6]實驗表明，扶正祛邪方(由人參、黃連、川芎組成)能通過減低Aβ蛋白的表達，從而增強AD模型細胞的活性。陳延[7]通過實驗發現，加減薯蕷丸(由山藥、熟地黃、制何首烏、黨參、白芍、炒白術、茯苓、遠志、當歸、石菖蒲、枸杞、杜仲和五味子組成)能調控能量應激介導的自噬，拮抗CCH大鼠海馬Aβ蛋白沉積，同時還能調控miR-132/GSK-3β信號，抑制CCH大鼠海馬Tau蛋白的高度磷酸化。楊文育等[8]研究表明，清心開竅方(由生地黃、麥冬、白芍、石斛、牡丹皮、茯神、苦參、陳皮、知母和石菖蒲組成)可以下調GSK3α、βAPP和Aβ的表達，并能降低APP/PS1雙轉基因小鼠腦內皮質及海馬區的神經元斑塊數目。康凱[9]研究發現，癲癇清顆粒(由石菖蒲、膽南星、郁金、熟地黃、柴胡、水蛭、白芍和蒲黃等組成)能夠抑制Aβ1-42引起AD模型小鼠Tau蛋白異常磷酸化，同時能抑制Aβ1-42引起AD模型小鼠腦組織中的Aβ1-42、Aβ1-40的沉積及含量，從而拮抗Aβ的生成。吳紅彥等[10]實驗證實，黑逍遙散能通過抑制wnt信號通路相關基因wisp-1、crebbp、igfbp-1和casq2的表達從而影響Aβ25-35誘導AD模型大鼠的Aβ代謝和Tau蛋白異常磷酸化。季雪[11]實驗發現，不同濃度的解毒益智方(由川芎、黃連、益智仁、龜板膠、地龍、山茱萸和酒大黃組成)能明顯減少AD線蟲頭部Aβ多肽的沉積情況。齊越等[12]研究發現，益智聰明湯(由人參、茯苓、制何首烏、肉蓯蓉、益智仁、知母、石菖蒲、遠志、川芎、赤芍和牛膝組成)能降低Aβ25-35致阿爾茨海默病模型小鼠GSK-3β的活性，抑制Tau蛋白異常磷酸化。

3 抑制AD中氧化應激及清除自由基

多數學者認為，在大腦的退化進程中，神經元細胞膜上不飽和脂肪酸容易被氧化而產生大量自由基，引發大量的過氧化脂質(LPO),其代謝產物中丙二醛(MDA)毒性最強，極大地影響細胞代謝和正常功能，導致神經細胞功能凋亡，從而誘發AD的形成。但是機體中存在著許多自由基清除系統，例如超氧化物歧化酶(SOD)與谷胱甘肽過氧化物酶(GSH-Px)等拮抗氧化系統。因此拮抗氧化應激反應已成為防治AD研究的重要措施之一。

賀勇[13]通過實驗發現，提高大鼠腦組織抗氧化酶SOD和GSH-Px活性，降低MDA含量，可能是補腦膠囊(由人參、石菖蒲、遠志等組成)防治AD模型大鼠的作用機制之一。曹玉成[14]研究表明，補腎填髓方(由淫羊藿、何首烏、龜板、龍骨、石菖蒲、遠志等組成)能增強SOD酶活性，降低MDA酶活性，修復模型大鼠氧化應激。成紅江[15]通過實驗證明，加味不忘散(由炙遠志、石菖蒲、人參、茯苓、當歸、白術、黃連和茯神組成)能增強chAT活力降低導致microRNA-30e海馬過表達引起認知功能障礙的SD大鼠的chAT活力，且高、低劑量之間具有濃度依賴性。高海寧[16]通過實驗發現，六味地黃丸含藥血清可減緩H2O2損傷的PC12細胞LDH漏出量及MDA含量，增強細胞SOD活性，提高細胞抗氧化能力，延緩細胞氧化損傷。趙海等[17]研究發現，補腦膠囊(由人參、石菖蒲、遠志等組成)能提高AD模型大鼠SOD和GSH-Px的活力，減低MDA含量，從而改善AD模型大鼠的學習記憶能力及腦組織變性。劉娟[18]實驗發現，補腎健脾方(由淫羊藿、生黃芪、鬼箭羽、蒼術、水蛭和甘草組成)能提高2型糖尿病合并AD模型大鼠SOD和GSH-Px的活性，降低MDA含量，考慮氧化應激是補腎健脾方干預T2DM、AD的共同作用靶點之一。陳洪燕等[19]實驗證實，蜂眠寧膠囊(由蜂胎凍干粉、黃芪、纈草、酸棗仁組成)能上調D-半乳糖所致衰老模型小鼠腦組織中SOD和GSH-Px的含量，降低MDA含量，從而提高AD模型小鼠學習記憶能力。張娜[20]實驗發現，地黃飲子能提高Aβ1-42所致AD模型大鼠腦組織中SOD和GSH-Px的活性，減低MDA含量，從而增強AD模型大鼠抗氧化能力。張利平等[21]研究證明，自擬清心益智湯(由生黃芪、炒棗仁、地龍、火麻仁、赤芍、益智仁、當歸、桃仁、桂枝和炙甘草組成)能提高AD患者SOD的活力，降低MDA含量，從而改善AD患者的生活質量與認知水平。劉繼朔等[22]研究發現，薏靈酒(由薏苡仁、靈芝組成)能提高D-半乳糖所致衰老模型小鼠血清SOD的和CAT的含量，下調MDA含量，從而改善AD模型小鼠學習記憶能力。

4 拮抗AD神經元凋亡

多項研究證實，大腦的神經細胞丟失是AD的主要病理表現之一。AD的神經細胞凋亡機制與Aβ過度表達、氧化應激、半胱天冬酶(Caspase)激活、細胞周期中諸多因素調節異常及能量代謝障礙密切相關。Bcl-2基因家族是目前廣泛研究的一類神經細胞減少相關基因，其調控和表達是影響神經細胞凋亡的重要因素之一。因此抑制神經元凋亡成為防治AD研究的重要內容。

詹欽凱[23]實驗發現，補腎益智方(由蛇床子、枸杞子、人參、何首烏、牡丹皮和冰片組成)能修復海馬神經元的損傷及丟失，增強海馬注射Aβ25-35致記憶障礙模型小鼠的學習記憶能力，對AD有一定治療作用。賈星星[24]實驗證明，扶正祛邪方(由人參、黃連、川芎組成)可能通過NMDAR/PP2A/tau途徑保護SAMP8小鼠的神經細胞，從而增強小鼠的學習記憶。張越穎[25]通過實驗證明，與模型組相比，六味地黃丸水煎劑可以明顯延緩Caspase-3的升高。邵怡然等[26]通過實驗發現，洗心湯含藥腦脊液對Aβ1-42誘導所致神經細胞凋亡具有明顯的保護作用。夏青[27]研究發現，補腦扶神方(由竹節參、天麻、白果組成)可以明顯抑制Aβ25-35誘導的AD模型大鼠海馬區腦損傷，并增加尼氏小體數量，促進神經遞質的合成，達到保護腦組織及神經元的目的。潘怡宏等[28]研究證實，補元清腦顆粒(由石菖蒲、遠志、人參、茯苓和熟地黃等組成)可以上調APP/PS1雙轉基因小鼠海馬組織Bcl-2蛋白的表達水平，從而增強APP/PS1雙轉基因小鼠的學習記憶能力，并有抑制神經元的作用。樸鐘源等[29]實驗證實，地黃飲子能降低Aβ25-35誘導的SH-SY5Y細胞的細胞凋亡率，從而抑制神經元的凋亡。

5 抗AD炎癥反應

慢性炎癥過程一直被認為是AD的神經病理學發病的重要機理之一。在AD的炎癥反應發生發展過程中炎性細胞因子損傷、核轉錄因子(NF-κB)、被激活及膠質細胞受到人們廣泛的重視。因此抑制炎癥反應成為防治AD研究的重要途徑之一。

劉斌[30]體外實驗研究表明，補陽還五湯通過拮抗NK-κBP65信號通路影響ICAM-1、VCAM-1蛋白介導的血管內皮炎癥，修復Aβ誘導的腦微血管內皮細胞損傷引起的形態學改變，對腦微血管內皮細胞產生保護作用。馬福云[31]研究表明，補腎方(由熟地黃、山茱萸、山藥、茯苓、巴戟天、五味子、肉蓯蓉、枸杞、杜仲、續斷組成)治療AD可能是通過神經炎癥通路發揮作用，TGF-β1是可能的作用靶點。劉梟[32]研究表明，改良三甲散(由炙龜板、炙鱉甲、炙地鱉蟲、炙地龍、石菖蒲和制何首烏組成)含藥腦脊液可以降低JNK磷酸化，延緩炎癥介質和細胞因子的釋放，從而減弱激活的BV2細胞對PC12細胞的毒性作用，這可能是改良三甲散治療老年性癡呆病的作用機制之一。崔勇[33]研究發現，六味地黃丸可以拮抗TLR4/NF-κB信號轉導途徑，下調APP/PS1雙轉基因小鼠TNF-α和IL-1β的表達，從而通過減輕中樞免疫炎癥反應，發揮防治AD的作用。張佳佳等[34]研究發現，天芪益智顆粒(由紅芪和紅景天組成)可以抑制阿爾茨海默病模型大鼠腦組織膠質細胞的激活，拮抗促炎性因子合成、分泌，有效遏制神經炎性反應。

6 改善AD突觸可塑性

大多數學者認為，AD的發病與突觸可塑性的損傷具有巨大的關系。大腦突觸結構和功能的可塑性的損害是AD病理進展至關重要的中心環節，同時也是AD學習記憶能力下降的病理機理之一。因此改善突觸可塑性已成為防治AD的主要措施之一。

李棟[35]通過實驗發現，六味地黃苷糖及其活性成分可通過對D-絲氨酸代謝、轉運等通路的調節發揮其對皮質醇所致LTP的損害的保護作用。馮慧利[36]研究發現，中藥復方金思維(由人參、肉蓯蓉、石菖蒲和郁金等組成)能使AD模型小鼠神經氈內的突觸數量增加，并使神經元和突觸結構有不同程度的改善。王健等[37]通過研究證明，調心方(由黨參、桂枝、石菖蒲、遠志、龍骨、白芍和甘草等組成)能抑制APP/PS1雙轉基因AD小鼠突觸結構退變和突觸數量較少，對認知和突觸具有保護作用。陳芳[38]通過實驗發現，在AD早期參枝苓口服液(由黨參、桂枝和茯苓等組成)可能通過增加海馬CA1區突觸數目、改善髓鞘板層結構和少突膠質細胞、神經元的超微結構發揮髓鞘、突觸保護作用，從而改善APP/PS1小鼠早期學習記憶障礙。劉曉蕾[39]研究發現，隨著加味不忘散(由人參、石菖蒲、遠志、茯苓、茯神、白術、黃連和當歸組成)干預劑量增加對AD模型大鼠海馬內突觸結構逐漸由不完整變完整，突觸間隙由大變小，突觸后膜內的致密物也由少變多，提示加味不忘散對AD模型大鼠海馬內突觸結構和數量具有改善作用，并具有劑量依賴性。高彥斌等[40]研究發現，洗心湯能上調APP/PS1雙轉基因小鼠突觸后致密物質-95(PSD-95)、N-甲基-D-天冬氨酸受體2B(NMDAR2B)、髓鞘踐行蛋白(MBP)及生長相關蛋白43(GAP43)的表達，維持海馬神經元突觸正常功能，保護神經元完整性，改善APP/PS1雙轉基因小鼠學習記憶能力。張敬華[41]研究發現，華佗再造丸(由當歸、川芎、吳茱萸、紅花和冰片等組成)能夠提高APP/PS1小鼠突觸可塑性，逆轉APP/PS1小鼠海馬中的LTP損傷，從而增加海馬區樹突棘密度。李孟宇[42]通過實驗發現，六味地黃湯及活性成分可顯著提高SAMP8小鼠的LTP，表示六味地黃湯及活性成分能增強SAMP8小鼠神經突觸可塑性的作用。

7 討論與展望

近幾年來，大量的實驗和臨床療效大大地彰顯了中藥復方防治AD的優勢。由于AD發病機制復雜，動物造模不能完全再現人體AD的病理改變，再加上中藥復方的成分的復雜性，臨床診斷和療效判定標準沒有統一，這些給中藥復方防治AD的實驗研究和臨床觀察帶來了巨大的挑戰。因此，總結中藥復方治療AD的臨床療效與實驗進展，進一步加強中藥復方對AD研究的深度與廣度，提出中藥復方防治AD研究科學性、獨創性的思路與方法，建立一個科學、統一、有效的診斷和療效評價系統，還有待進一步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