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梅
閱讀對大多農村居民并非易事,以至看書的人少的難題一直是農村閱讀建設和服務成效的嚴重阻斷,也成為農村閱讀事業發展的瓶頸。積極面對農村閱讀的內在貧困,從其深層根基上認真加以解決,既是深入農村閱讀建設和服務與提高農民閱讀素養的科學態度使然,也是實現國家全民閱讀與發展國家圖書館事業的迫切需要。
關于農民看書的人少的原因,圖書館學界認為主要因素,一是對農村閱讀設施建設投入不足,閱讀資源分配不合理[1];二是農村閱讀服務缺位,圖書館的服務精神缺失[2]。這種理論判斷雖然有很多依據,但無論分析農村閱讀建設問題,還是設計農村閱讀服務策略,都不能脫離農村現實和農民實際。轉換一下思考角度會發現,對這個問題并非僅此一種判斷。例如,在農村閱讀實踐中,不論哪級組織推進農村閱讀建設,不論哪個機構提供農村閱讀服務,都始終沒能有效解決農民看書的人少和看的書少的頑癥。所以,只有從理論和實踐以及歷史和現實的角度一并審視,才能洞悉農村閱讀不盡如人意問題的根源,為農村閱讀建設謀劃及擬定服務方向準確定位,為新時期農村閱讀事業可持續發展提供可靠依據。
簡略回顧一下農村閱讀事業發展的歷程就可以深切感到,我國在農村閱讀建設投入和服務上已經做了大量工作:從建國初提出“有條件的村、鎮設立圖書室,發展農村圖書網”;從1956年起,擬在7年或12年內普及包括圖書室的農村文化網;1981年要求“基本上做到縣縣有圖書館,鄉鄉有文化站”,1997年啟動了“知識工程”,每年要在全國發展1000個標準鄉鎮、街道圖書館,有條件的村設立圖書室;2002年提出“對區縣、鄉鎮、社區、學校圖書館等實行通借通還,資源共享”;2006年規劃“縣(市)圖書館逐步實行分館制,發揮對鄉鎮、村圖書室的輻射作用”;2007年又強調堅持把建設的重心放在基層和農村;同年啟動的“農家書屋”工程建設,13次寫進黨中央文件和3次寫進兩會政府工作報告,國家和地方財政投入180多億元,各省、市領導親自掛帥抓落實,于2012年底在全國64萬個行政村實現了全覆蓋[3],每個農家書屋都有不少于1000冊的圖書和30種的報刊。毋庸置疑,這些持續不斷的建設投入,不管從哪個角度上說,農村閱讀建設發展的基礎都是比較充分的。城對鄉的閱讀服務活動也同樣一直風起云涌,尤其進入新世紀以來,不僅公共圖書館在“全國文化信息資源共享工程”等各種文化惠民項目建設中奮勇當先,還不斷創新各種模式的城鄉一體化總分館建設[4],創建各種類型的農村流動點(站),組織各種形式的城對鄉捐書活動,實行送書、信息和知識上門,無論為發展農村經濟和豐富農村文化生活服務,還是為農村留守老人、婦女和兒童提供閱讀等都做了竭盡所能的各種努力[5],而且各類型高校圖書館[6]以及各種社會力量[7]也都熱情參與到發展農村閱讀事業中來,通過各種形式服務農村閱讀。由此也可以看出,農民看書的人少的痼疾,不是單純強化農村閱讀建設投入和服務就能解決的。
農村閱讀反復建設和服務的60多年實踐提醒我們不能不注意到一個問題,即多年來所做的工作及其研究,始終關注的是服務對象的外部因素,對農村和農民閱讀的內在因素探研不多。農村閱讀建設和服務都是對人開展的工作,人自身的內因無疑是閱讀建設和服務的關鍵,根據服務對象的具體情況來實施才會卓有成效。不言而喻,農民閱讀的內在貧困的破解,對于實現黨中央提出的開展全民閱讀活動和完善農村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的意義更顯重大。
為了深入地了解和把握農民閱讀的特點與問題,本課題組從2013年6月至2016年初,在黑龍江省齊齊哈爾地區分別對富拉爾基區、梅里斯區、龍江縣、富裕縣、訥河市、泰來縣的29個行政村近10年來的農民閱讀情況進行了多維度調查。
調查分兩組進行。專訪村長(支書)的一組,主要獲得村里的概況,側重掌握村里文化設施設備及閱讀的經費、管理和利用及閱讀活動組織情況(各地區村文化設施設備有關數據見表1),同時了解了村長(支書)個人閱讀情況,并到現場考察了農家書屋的藏書、管理和服務工作。另一組著重調查村民的閱讀情況:(1)把委托村干部隨機邀請的村民集中在一起填寫調查問卷,課題組人員統一講解問項題意,村民逐項填表答題;(2)工作人員分組隨機到村民家中訪談,還采訪了在村里的路上、田園里和食雜店里等偶遇的村民。對村民的閱讀調查,選取的是20~65歲間在農村定居且主要生活在本村的居民。對其中有書寫困難的,工作人員逐一說明內容,待村民回答后再代其填寫調查表。閱讀調查所設項目也均為多維內容:一是自然狀況,如性別、年齡、文化程度、家庭人口和收入、住房、現代交通工具和農用機械等;二是閱讀需要,如對閱讀意義的認識、個人的偏好興趣、對閱讀的愿望、動機、目的和打算等;三是閱讀實施情況,包括對圖書館、書店和本村農家書屋的了解與利用、本人藏書和閱讀情況,還調查了村民對孩子課外閱讀的看法和陪讀問題,以及個人看電視節目和上網瀏覽等情況;四是對城市圖書館閱讀服務和當地政府提供閱讀保障方面的意見和建議等。課題組在29個行政村發出1004份問卷(包括家訪戶數),剔除填寫錯誤、不完整和沒交回的334份答卷(含謝絕采訪和家中無人的),最終保留有效調查表670份。在農村人口統計學特征上,村民的基本情況具有一定代表性(詳見表2)。經對所搜集的數據匯總梳理后,課題組對農民閱讀自身的問題進行了多維度研究。

表1 各村文化設施設備情況

表2 調查樣本的人口統計學特征
很長時間以來,農村閱讀建設、服務和研究領域大都忽略了農民閱讀基礎的問題。課題組對農民實施閱讀的基本要素進行的多維度測度顯示,村民10年來閱讀圖書總量人均不到0.26冊,約為2013年全國國民人均閱讀4.77冊[8]的十八分之一,其根本原因就是農民內在閱讀素養的貧困。主要有這樣幾個特點:
對于閱讀意愿維度,從閱讀意識和動機兩個構成進行的測度,主要看人們的閱讀認知、理念、情感、閱讀安排和行為方式等。結果是,村民對閱讀的認知較高,如認為閱讀“非常有用”和“有用”的村民有573人,占總人數比達85.5%,但是,在實際生活中有閱讀興趣、動機和實施相關活動的則很少:(1)沒有一家有書房的,有學生和兒童房間的僅為3.4%;(2)偏好閱讀的155人,10年來有過看書想法的有307人,總共占68.9%(見表3);(3)有443名學生家長愿意并要求孩子看些課外書,但其中74.0%希望看的是教輔資料;(4)家里有報刊的占14.2%,有圖書的占10.7%,其中,藏書21冊以上的僅9人,最多的也不足50冊(見表4)。村民所藏書刊種類也比較單一,很多讀物都是上級組織發的或親朋好友和城市下鄉贈送的,如黨建、政治、經濟類、種養殖技術類和教輔類書刊的比重較大。農民的閱讀動機就更弱,僅45.8%想過閱讀,其中要為培養孩子而讀書的為8.7%,3.5%是為完成上級要求等看的書。也就是說,自己想看書的只有33.6%。而10年來從未想過看書的則達34.5%。可見,農村的真實閱讀意愿相當有限,為數不少的農民的閱讀意愿中有假性和偽性的因子。

表3 村民閱讀意愿情況

表4 村民藏書情況
在這一維度上,主要測度了村民的識讀和理解能力等。總體情況為:(1)文化水平偏低。具有小學程度的占36.4%,文盲占7.2%,如果把初中以上學歷的村民都算有閱讀能力,才達56.4%(見表5);(2)選擇讀物的內容普遍比較淺顯,反映了農民閱讀的理解、吸收能力也有很大差距。如在實際閱讀的155人中大多僅限于看報刊,內容主要是故事(法制故事最多,再是歷史故事和神話、傳奇等)和逸聞趣事、笑話及通俗小說等。在10年來閱讀圖書的村民共有59人,占總人數比為8.8%,其中看1~2冊書的為6.0%,看5冊以上的不足1%(見表6)。這也是農民閱讀能力不足的寫照。

表5 村民受教育程度情況

表6 村民看書情況
在對村民閱讀意志的測度中,主要看人們閱讀的積極性、利用閱讀設施情況及其堅持閱讀的程度。結果是:(1)去過各類型圖書館的只有20.6%,很多人是隨便看看;在圖書館能坐下來閱覽(包括看報刊的)和能把書刊借回家閱讀的(也包括閱覽后又借書的),即使重復計算,也僅占18.4%(見表7);(2)近10年在書店買過書的為25.7%,但多為孩子買教輔書。而能陪孩子看書的家長占34.0%,66.0%的家長則是放任自流。在陪讀的家長中絕大多數是邊做家務活邊監督孩子做作業的,能與孩子同讀一本書或指導孩子課外閱讀,也包括能輔導小學生做作業的只有8.7%:(3)向親朋好友或鄰居和同學借過書的為5.8%;(4)每天都看過書報刊有124個村民,占總人數18.5%,其中看1~2個小時的占5.8%,從來沒看過書報刊的達76.9%(見表8)。

表7 村民利用圖書館情況

表8 村民每天讀書看報時間
以上測度雖然還很粗略,但也能對農民閱讀的內在貧困問題窺見一斑。毋庸諱言,農民看書的人之所以較少,并非僅僅因為農村閱讀的外部因素,大部分人群則是礙于自身的屏障。換句話說,以往的農村閱讀建設和服務僅適應了很少一部分農民的需要,實則罔顧了大多農民自身的內在閱讀貧困。
多維度剖析農村閱讀內在貧困的成因,不僅能深入探尋農民看書的人少的根源,而且可以厘清農村閱讀建設、服務與研究中的缺憾,從而為制定指向性更明確的農村閱讀事業發展策略提供借鑒參考。本研究表明其成因主要有三方面因素。
人的存在和發展主要受到區域生存方式的文化的影響,因為“人明顯的是這樣一種動物,他極度地依賴于超出遺傳的,在其皮膚之外的控制機制和文化程序來控制自己的行為”[9]。當前影響農民閱讀的農村文化,主要是體現在作為農村社會經濟、政治各領域內在的制約力和驅動力,作為農民生活內在機理和圖式的傳統農村生存方式。其深層維度在于,它是在自然的小農經濟環境里形成的,人即使不學習什么知識,也不用掌握何種技術,只要按照祖輩傳下來的自發的經驗、習俗等,每一個人都可以在年復一年的生活里自由應對。傳統農村生存文化的內在機理是一種經驗文化模式,它把習俗、傳統、習慣、常識、天然情感等文化要素整合成一種內在相對一致的文化,構成一種影響和制約一個區域、一個人行動的力量,根植在個人意識和觀念中而支配著人們的行為方式[10]。傳統農村生存文化模式明顯缺乏理性和現代性,其影響力則往往超越閱讀設施設備和資源而左右人的行為[11]。
致使農民閱讀內在貧困的現實中的主要因素,一是農村生產生活對閱讀的需要不多。農業豐產豐收迄今仍主要靠天氣和力氣,閱讀與否的農民在實際生產生活水平上沒有多大差別;而且國家優惠政策始終在向農村傾斜,農村經濟水平不斷提高,農民的生活條件日益改善。在本課題組的調研中,感覺很幸福和覺得生活不錯的村民占77.6%,大多農民都沒有閱讀的動機和動力。二是農村的消費能力依然較低。目前農村閱讀仍要支付如購書、上網費、電費和進城的交通費等,雖然農民收入一直在增長,但其增速卻遠落后于城鎮居民。據國家統計局發布,2013年城鎮居民人均總收入達29,547元,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則為8,896元[12],不到城鎮居民的三分之一。接受課題組調研的村屯平均收入只有7,290元,最少的僅1,700元,所以,節儉的農民很少有閱讀的意愿和要求。三是農村文化活動應有盡有。農村早已實現電視村村通,影視廣播節目當下更加精彩紛呈,吸引了更多的農民受眾。在被調研的村民中,每天看電視的占93.9%,其中看電視1至3個小時以上的達89.1%(見表9)。而且村里廣場上常有鑼鼓喧天的跳舞、悠揚悅耳的唱歌和熱熱鬧鬧的球類比賽,都比閱讀輕松和快樂,吸引力也更大。家有計算機的已達38.5%,其中30.9%的人每天上網搜索奇聞異事、聊天、購物和玩游戲至少1~2小時。況且在農民中,受到兩三種以至更多內在貧困因素束縛閱讀的大有人在。因而,“一些農民連想都不會想到閱讀”[13]。

表9 村民每天看電視情況
還有一點是農村閱讀環境建設的問題。閱讀環境主要指區域公共的物理環境和人文環境,均為有效開展閱讀活動不可或缺的要件。物理閱讀環境需有閱讀空間、設施、設備和資源等的建設,人文閱讀環境建設主要包括閱讀情境的建構和閱讀氛圍的營造。兩種閱讀環境必須協調發展,但目前農村的物理閱讀環境多是形式化,人文閱讀環境則常為空泛化。各村對公共閱讀設施大都重建設輕使用,看形式不管內容。一些村屯的文化設施多為“一室多用”,門前掛了五六個牌子,實際上有些設施早已成“空架子”,有專用房舍的農家書屋則很長時間以來就鎖門閑置。各村也都普遍缺少閱讀推廣人,也沒有因閱讀而改變個人或家庭命運的樣板,而且村干部也很少閱讀。如本課題組所調研的29個行政村的所有村長(支書)沒有一個去過圖書館的,家有藏書的只有1人,僅10冊左右。農村閱讀環境方面的問題,也使村民的閱讀心態和素養、活動方式,以及對閱讀事業發展的適應性等并未受到更多積極影響和帶動,導致人們的閱讀情感淡薄,在閱讀意識和觀念上常常迷思。因而,村民不僅家中即使有兩代人分居的兩個房間,也都具有休息、娛樂、會客、吃飯和睡覺等多功能,卻唯獨沒有適宜閱讀及孩子學習的功能,而且成人中常見的活動是串門聊天或聚堆喝酒打牌,也打擾別人安靜地看書。這些問題既影響和沖擊著農民實施閱讀的態度和情感,也成為農村閱讀反復建設投入和服務取得實效的羈絆。
農民個人閱讀素質方面主要有兩個層面的問題。一是接受的教育程度不高。農村還有一些人未完成相應的學業,半文盲和文盲人數不少。接受課題組調研的村民平均受教育年限只有7.6年,不僅決定了他們的閱讀能力不夠,也影響了他們對閱讀的感情和偏好。其中,20年沒買書和沒借書的村民各占21.3%和26.1%,而30年沒買書和沒借書的分別為9.7%和12.7%,他們都是由于各種內在的閱讀貧困而遠離了閱讀。二是大多農民的閱讀興趣少和毅力不足。課題組調查的數據顯示,村民偏愛唱歌、跳舞和體育活動的,分別占34.0%、35.2%和15.2%,還有9.1%喜歡喝點小酒和打打小牌。許多人可以廢寢忘食地玩麻將,但對閱讀則不會。有的村民說:“拿起書就困”,很多人覺得自己不是“看書的料”,有的干脆想不起來看書。因而,在白天的大好時光沒活干時就在家里睡大覺,極少有實施閱讀的。
農村閱讀建設、服務和研究還必須充分重視和消除農民閱讀問題的內在因素。當前對于圖書館更顯重要和緊迫的是,要深刻認識和把握農民閱讀內在貧困的性質和特點,設計貼近農村和農民生活的閱讀推廣計劃。
意愿系人心中期望實現的想法,閱讀意愿即指對實施閱讀以至享受閱讀樂趣的欲望、向往或濃厚的傾向性。強烈的閱讀意愿是個體實施閱讀的基礎,同樣也為區域閱讀建設不可或缺。例如,課題組調研的29個農家書屋,都是在2007年為解決農村“買書難、借書難和看書難”熱潮中創建的,但并未顧及區域村民的閱讀意愿問題。因而,在建成后的6~7年里,知道有農家書屋的有388人,占57.9%;去過農家書屋(包括進屋辦其它事和找人)的有284人,才占42.4%,在農家書屋內看過書(包括隨便翻翻)的有76人,借過書(包括閱覽后還借書回家看)的有89人,即使重復計算也僅占24.6%。換言之,受采訪的670名村民中,就是把進過農家書屋的人都算上,平均每個農家書屋多年來總共去了不到10個人,僅占1.5%。由于村民的閱讀意愿明顯偏少,各農家書屋所藏書刊很少有被翻閱過的痕跡,如今各村的農家書屋則已全都處于癱瘓狀態。顯而易見,農村閱讀問題中的主要矛盾并非僅僅閱讀設施和資源的缺乏。所以,判斷閱讀資源分配合理公平與否的依據,不簡單地在閱讀建設普及的形式上,關鍵是作為區域閱讀建設基礎的閱讀意愿的多少和強烈與否。忽略農民閱讀意愿的閱讀設施和資源建設,難免無法從“年年建年年黃”的困境擺脫出來。重視和關心農民的閱讀意愿,就是要充分看到城鄉居民的差異,既不可盲目地加大農村閱讀設施和資源的建設投入,也不能用城市閱讀發展的水平要求農村閱讀建設的現代化。
目前農村閱讀建設模式的科學籌劃,是應根據農民真實的閱讀意愿區別對待地實施。筆者以為,應建立區域農村閱讀服務聯盟,以地市級公共圖書館為中心,以縣區公共圖書館為前沿,以區域內包括高校圖書館在內的各類型圖書館為成員的協作協調,針對基于各維度要素辨析的農民閱讀意愿的真偽、多少和強弱程度,統一籌劃和布局農村閱讀建設,從而改善與提高鄉鎮及行政村現有閱讀設施和資源的利用。目前重點是排除傳統農村文化的影響和制約,培養農民理性的、自覺的閱讀意愿基因,既要熱情滿足和鞏固農民已有的真實閱讀意愿,也要及時發現和發掘新的閱讀意愿,還要引導農民調整和消除閱讀意愿中的假性和偽性因子,尤要重視激勵沒有閱讀意愿的農民產生真實的閱讀愿望。如能幫助廣大農民群眾激發出強烈的閱讀意愿,必將扎實和有力地推動農村閱讀建設。
閱讀能力已經成為當今社會個體的一項重要的學習能力。正是有了閱讀,人類才擁有了揭開社會文明新篇章的能力,世界教育潮流正在向終身學習的趨勢發展,人們把閱讀能力列為個人學習、發展的基礎能力。但是,目前農村現實中卻存在三個層次的群體:(1)按個人意愿自由實施閱讀的群體;(2)因某種障礙而閱讀范圍明顯受限偏窄的群體;(3)有嚴重閱讀障礙而無法實施閱讀的群體。而且,能克服各種障礙而自由閱讀的人數很少,大都有不同程度的閱讀困難和問題。其主要原因就是大多農民不具備基本的閱讀能力,使得一些農民不僅閱讀興趣寡然,而且常常想不到閱讀,甚至不喜歡以至討厭閱讀。農民閱讀能力貧困也決定了他們實施閱讀與利用閱讀服務的積極性和效率非常有限,致使農村閱讀服務發揮不出應有的作用。所以,“為不具備閱讀能力的農民提供的閱讀資源越多則浪費越大”[14]。圖書館必須根據農民閱讀能力貧困的實際問題,轉變單純提供閱讀資源的做法,當務之急是要努力做實幫助農民提高閱讀能力的閱讀推廣服務。這里也應當指出的是,業界和學界雖然越來越廣泛地重視農村閱讀推廣,但大多仍囿于加大農村閱讀設施和資源建設投入與強化為農村經濟建設及農民脫貧致富服務的謀劃和決策。
閱讀推廣實際指向的是一個特殊的群體,是要為他們排解自身的內在貧困,即幫助“不愛閱讀的人愛上閱讀,使不會閱讀的人學會閱讀,使閱讀有困難的人跨越閱讀的障礙”[15]。因此,當下提高農民閱讀能力的推廣服務,要分出輕重緩急,有針對性地、先易后難和靈活多樣地開展讀書活動,甚至要“一對一”、面對面以至手把手地做好閱讀輔導。目前應以單維度閱讀貧困的村民邁進閱讀門檻為突破口,如幫助有閱讀意愿有能力而不知讀什么,以及有意愿而識讀或理解能力不夠的村民實施閱讀,再逐步為陷入多維度閱讀困境的村民解決難題。當前服務重點和難點是幫扶沒有閱讀能力的人參與閱讀,讓其在能適應和喜歡的各種形式閱讀活動中切實感受到閱讀的樂趣,從而激勵他們主動和積極地提高自己的閱讀能力。只有讓廣大農民群眾不斷提升閱讀能力,都能隨心所欲地自由閱讀和樂于閱讀,才能日益提高農村閱讀服務的效率和效益。
閱讀文化是人閱讀的靈魂,保障人們對閱讀、圖書館等的認識與情感的境界,是閱讀建設和服務發展的推動力量。農村突出問題是閱讀文化精神缺失,成為農民閱讀內在貧困中的要害。農村閱讀文化精神和價值層面上的危機主要源于農民閱讀意志的薄弱。“意志是人自覺地確定目的,并根據此調節和支配自己的行動,克服困難,去實現預定目標的心理過程”[16]。意志作為認識世界的主觀意識過程,通常經過認知、評價和決策三個階段,決定著人的行動成效。在對閱讀認識和掌握上,只有先明確“什么是閱讀”,了解閱讀的外在特性和內在本質,才能對閱讀有更深入的理解。而弄清閱讀“有什么用”后,特別是明白了閱讀“對自己有什么價值”,才會去知道如何閱讀,然后確定“怎么閱讀”,即選擇最合適的閱讀方式。我們還要注意到的是,閱讀意志既是促進閱讀文化建設的重要保障,也是閱讀文化中不可或缺的基本構成,堅強的閱讀意志可使閱讀文化的層次有效提升,而高境界的閱讀文化精神又能使閱讀意志不斷鞏固,進而有力地推動閱讀建設和服務。可惜目前農村和農民的閱讀意志相當薄弱,如覺得“看書是活受罪”和“看書比種地累,不如干點活好”的并非特例。農民還未真正感知和了解閱讀的本質意義,以及閱讀對于自己的價值,使得他們不能積極克服各種閱讀障礙,熱情支持和發展農村閱讀建設與服務。應當看到,農民的閱讀意志貧困致使農村發生閱讀文化危機,農村閱讀文化的危機也使農民的閱讀意志更加貧困。
農村和農民閱讀文化精神和價值層面上的問題,也折射出圖書館農村閱讀活動存在無深度的缺陷。所以,圖書館目前還必須重視對農民閱讀意志的培養,以加強和深化農村閱讀文化精神的建設。意志包括感性意志與理性意志兩個方面,分別指人用以承受感性刺激的意志和用以承受理性刺激的意志。筆者以為,目前農村閱讀推廣可從意志的這兩個方面入手:一方面在感性意志的培養上,主要是應強化提高農民對閱讀感性刺激的興奮能力和相應的克制能力,如改善和創新農村閱讀服務的內容和形式,使閱讀活動的魅力連綿不斷,吸引更多的人關注閱讀;另一方面對農民閱讀理性意志的培養,則應重在使其形成用以承受理性刺激的興奮能力以及相應的克制能力。如教育、引導和培養農民提高閱讀文化精神:(1)以對生產有用、與生活有關、有益于孩子成長的專家講座、報告會、閱讀輔導和身邊人閱讀匯報會等形式吸引村民接觸閱讀,使他們避免“閱讀無用論”等思想的沖擊,抵制非閱讀活動的干擾,從沉迷刺激與偏執娛樂性的活動中解脫出來而走進閱讀;(2)通過讀故事、講故事、演故事等生動活潑的閱讀活動讓農民充分享受閱讀的快樂,激發出他們對閱讀的情感和興趣,以至喜歡閱讀;(3)采取輕松和趣味性強的途徑和方式幫助農民突破勞動強度大和提高生活水平等帶來的精神壓力、日常生活的情緒波動,以及個人能力和與惰性作斗爭等方面的問題與貧困,從而使他們堅持和習慣閱讀。應當注意到,不提高和改善農民的閱讀意志要素,就難以保障農村閱讀文化的全面建設和發展,而不強化閱讀文化在農村的有效傳播和擴散,則難能使農民有更堅強的閱讀意志,也難以使農村閱讀事業實現可持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