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山溪·和人冬至韻

〔宋〕朱敦儒

西江東去a，總是傷時淚。北陸日初長b，對芳尊、多悲少喜。美人去后c，花落幾春風，杯漫洗。人難醉。愁見飛灰細d。 梅邊雪外。風味猶相似。迤邐暖乾坤e，仗君王、雄風英氣。吾曹老矣f，端是有心人、追劍履g。辭黃綺h。珍重蕭生意i。

（《全宋詞》）

注釋：

a 西江：指珠江。

b 北陸：星宿名，在北方。《左傳·昭公四年》記載：“古者日在北陸而藏冰。”孔穎達疏：“日在北陸，為夏之十二

月也。”

c 美人：喻指宋徽宗、宋欽宗。

d 飛灰：律管中飛動的葭灰，古代以此預測節氣。

e 迤邐：漸次，逐漸。蘇軾《與楊元素書》：“厥直六百千，先只要二百來千，余可迤邐還。”賀鑄《更漏子》詞：“迆邐黃昏，景陽鐘動，臨風隱隱猶聞。”

f 吾曹：我輩。

g 有心人：有愛國之心的人。

h 黃綺：漢初商山四皓中夏黃公、綺里季的合稱，指有名望的隱士。“辭黃綺”指不再隱居，出仕為官，為國效力。

i 蕭生：指蕭何，西漢初年政治家、丞相，西漢開國功臣

之一。

【評析】

朱敦儒（1081—1159），字希真，洛陽人。歷任兵部郎中、臨安府通判、秘書郎、都官員外郎、兩浙東路提點刑獄等職，致仕，居嘉禾。有詞三卷，名《樵歌》。朱敦儒有“詞俊”之名，與“詩俊”陳與義等人并稱“洛中八俊”。

這首詞作于紹興元年（1131）或二年的冬至，當時詞人因有經世之才而多次被舉薦為官。上闋開篇寫西江，因為詞人當時居住在康州（今廣東德慶）。江水東流，如同時間流逝，逝者如斯，傷者涕零。詞人用暗喻，將江水比作淚水，充滿了凄婉的情調。“北陸日初長”，意為時間在冬至，扣題。冬至節在古代為吉日，詞人卻對酒悲傷，原因何在？“美人”句解釋了詞人悲傷的原因，“美人”指被金軍俘虜的宋徽宗與宋欽宗。“花落”為秋，“春風”為春，言已經過去了多年。杯中酒已漫溢，喝酒的人卻無法沉醉，這是節序時的思君、念國之愁！下闋由冬景入，表面寫梅雪，實為寫“梅”“雪”的高潔，兩者風度相類。“迤邐暖乾坤”，承上闋的“北陸日初長”，并以冬至天地漸暖，暗指收復中原;而收復中原失土，憑的是君王的雄風與英氣。詞人繼而援引歷史人物，表達為國出仕之心。“追劍履”用《史記·蕭相國世家》中的典故，據載，漢高祖論功行賞，“令蕭何第一，賜帶劍履上殿，入朝不趨”。夏黃公、綺里季是商山四皓中的兩位，此處指代隱居的生活。作者想要表達的是，辭別“黃綺”式的隱居生活，追隨蕭何一意輔佐國君的精神，要為抗金、收復失地而貢獻才華。這首詞言辭清麗豪邁，用典自然貼切，承載著真摯的愛國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