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現的形狀”
——天津美術學院油畫系教師作品展學術研討會

時間：2019 年4 月6 日15 :00—18 :30

地點：中國美術館七樓會議室

曹星原：我突然想到，今天的畫很難避免的，不是淺薄、低級趣味等等各種各樣的問題，也不是跟在別人后面，抄襲、模仿等等。所以在這個時候提出表現主義，我想天津美術學院可能有一個想法，這個想法也在它的綜述里說了，借這個“表現的形狀”，我們用真誠的心態來聆聽時代的聲音，以辛勤的創作呈現藝術的本真。我在看天津美術學院拿來做展覽的各種作品的時候，包括我們剛剛看到的各種作品，我覺得其實他們的作品不但都隱隱地含著一種時代的聲音，還有我想說說不出來的某種東西，我只能用顧左右而言他的一種方式，用帶有一點文人畫的“逸筆草草，不求形似”，以抒心中逸氣的心態來呈現一種本真，不是藝術的本真，是藝術家對社會的看法，一個藝術走向的本真。

所以這個時候我們再看天津美術學院一系列作品，這是在傾聽，用心傾聽，不是用眼睛去描繪客觀，是在傾聽我心中這個社會給我的喃喃私語。

徐虹：第一我覺得這個展覽感動了我，能夠使我為它說話。最關鍵的一點，它整體呈現出一種敘事的方式，這種敘事方式的意義在于它不完全是輕松的，表現就是再現。我覺得天津美術學院這個展覽使我想到了一種可能性，中國的表現，它不叫表現主義，叫表現性，它現在正在走一條將中國的傳統的表現和西方結合之路，但是我不希望它只是一種折中的、討好人的東西，它又走到了農耕文明的這種集體理想模式、集體敘事模式，必須在傳統的基礎上強調個人敘事，強調個人的表達，中國的表現性才能真正地生長出來，才能夠有自己真正的力量。

在今天這個場合，往往有學生說看不懂，我覺得這是好事，因為往往是學生的作品老師看不懂，但是天津美術學院是老師的作品學生看不懂，這就太好了。我覺得這是貼合我們內心世界某些活動的作品，在多元化的基礎上敘事，祝愿天津美術學院在這條道路上繼續走下去。

王端廷：天津美術學院的特點是專業齊全，實力均衡，學風樸實，注重本體，開放包容。今天是天津美術學院油畫系作品展，這個展覽反映出天津美術學院一個氣質，這個展覽里沒有主題先行的主旋律的創作，在我看來值得表揚。這是我的一種認識，我覺得這是天津美術學院非常寶貴的東西。我跟徐虹老師的觀點是一致的。

孔千：第一，天津美院不斷擴大對天然信息的了解，渴望一種被提取的秩序的把握，以求對世界的掌控，這跟西方也沒什么區別。第二，它分離出來一些理性精神，以對應中國的常識理性和工具理性，就是用西方的東西使我們中國的常識理性和工具理性對應，因為咱們挺不適應這個時代的。雖然對應我們的教學過程中有時仍有工具化，過度的意識形態化傾向還在里面。感性和多元在教學與個體實踐中也在繼續。第二部分就是感性和多元也在繼續，非理性與個人接壤的一種兼容，以及天津中西糾纏形成的地域精神之間是吻合的，感性和多元的教學和理性教學與個人實踐在油畫中常常是互動的。咱們說的表現這類的，其實是這些老師往這個重心上靠了。

楊衛：任何一個事物不是先天就有的，土壤和生長的關系，一種是催生性的東西，一種是生長性的關系，還有一種催化性的關系。沒有一種在藝術上先天就有的概念，包括我們這些概念也都是后天形成的，是我們在實踐當中總結出來的。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我覺得天津美術學院有文化自覺，提出以表現作為一個學院的風格、格調、品位，體現了天津美術學院的獨特性，在八大美院當中目前還沒有，這是特別值得肯定的一點。

另外說一點，就是天津美術學院目前的狀態跟它在社會上的影響。我有一些學生在做媒體，做過一些統計，天津美術學院出來的成才率是八個美院目前最高的，這個現象很有意思。為什么會出現這種現象呢？天津美術學院是最早成立藝術學院的，它的教學方式比較開放、包容，包括前面介紹那么多的外地教師到了天津美術學院，然后又離開天津美術學院，反反復復帶來了無限的可能，這也是現代性意義上的大學所具有的一種品質。綜合起來，我覺得天津美術學院潛在的可能性是無限的。我聽說天津美術學院新的領導班子在換屆，在這個期間做展覽，明確提出表現的概念跟主張，我覺得非常有意義，也非常有必要。

王春辰：天津美術學院選了“表現”這個詞，也是在描述一個整體現象，回到個人，回到個體價值。這個展覽的主題，包括設計的logo，也能反映這個狀態，說明碎片化的時代，從風格上來講也是碎片化的呈現，沒有統一，只有個體。

真正的藝術家還是要回到一個極端的個體，如果我們說表現是一個大的傾向，就是回到人，剛才張老師也說，回到人性上。藝術的人性不是畫了一個人叫人性，是這個藝術家能夠吻合這個時代，用最大的內心體驗反映出來。

鄭岱：在學院里面，我認為表現的最普通的概念就是表達，我們在學院里面表現的意義就是調動每個老師個人表達的愿望，然后來發揮出他的表達能力給學生做示范，使每個學生發揮他的個體性，最大限度地調動他的創造性，給他最寬廣的創作空間，這是學院應該做的事情。因為我們在教育的過程中要啟發每個人的創造性，而不是把每個人領到某個方面。在學校里，我們之所以把表現作為一個課題，也是要調動、反映整個老師的面貌，而不是把表現作為一個主義來提出。

高嶺：我們作為藝術家，除了教學，我們的工作就是創作。我們的創作應該有特點，應該有方向，應該有一個形態。這個展覽名字起得很好。這次展覽首先不是一個教師的教學展，實際上還是教師水平和科研能力的反映，包含對美術本身的理解，對油畫這樣一個在全國乃至在世界已經有幾百年歷史的媒介我們今天怎么來理解的問題。我個人覺得，要在歷史和地域方面加強一個是對李駱公最初作為起源的表現性歷史的梳理，一個是對藝術在表現性繪畫理念上的梳理。在這里面理論的研究和觀念的梳理，我覺得非常重要。

其實今天說這個話，我覺得在場的這些老師還不是關鍵，我們學院的領導應該來聽聽，這些是最重要的。袁文彬剛才在下面開幕式的講話特別精彩，大概意思是說天津美術學院什么都面面俱到，但是就是沒有一個清晰的聲音，這個里面還要加一把火，在學校領導層面加一把火，要在重視理論的研究方面，在制度上、在人事上、在思想觀念上給予更大的支持，這方面還需要做很多的工作。

王小杰：剛才提到表現，我覺得表現一定是自我表現，因為藝術的問題就是人的問題，人的精神體驗的質量就是藝術品的質量。在這個意義上說，藝術家的藝術生命就是他的一生的行為藝術，就是藝術本身。

關于天津美術學院的教學，我想說一下。我們之所以重視這個問題，我覺得教育對學生來說是一把雙刃劍，有可能挖掘一個人的潛質，也可能毀了一個人。有的人入學時是不錯的，學了一段時間沒有感覺了，有的人甚至連畫都不想畫了，有的是懵懵懂懂的，得到啟發以后厚積薄發。我覺得我們天津美術學院的教學就像剛才幾位老師們都說的，一直秉承著多元、包容這樣一個教學理念。我們油畫系一直看重個性化培養，在挖掘學生的個性潛質上方面進行實踐。我們做了好多這樣的實驗課，包括像中西比較、印象與直觀、色彩實驗等等課程，這些都是有一定的方法論的，不是說你個性化教育隨便搞就行了，你尊重個性就行了，不是這樣一個問題。

張方白：中國的表現，我們討論那些概念是一個方面。你的表現為什么會存在？它是希望對這個世界做出回應，它做出一個新的貢獻，中國的表現就會有別于前面幾個表現性。它更注重于對東方的藝術的重新呈現，比如說筆觸的表達，還有對社會隱性批評，形成了中國表現的一個價值所在。

我覺得，這個東西，用我們的考慮就是說我們能為這個世界上做出什么貢獻。現在看來這個觀念是對的。現行的藝術已經終結了，個體的、你現有的形成系統性的東西是什么，我覺得在中國它的表現性藝術是可以成立的。這個表現性藝術又是從中國的藝術文化中生長的東西，它是自己生長的，這個跟當時政治博物館、跟現代藝術館是不一樣，因為它們都是有嫁接，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就看出它們的脆弱性。

顧黎明：剛才在展廳我也在琢磨，為什么叫表現的形狀，我們在現代教學里強調感覺的深度，我們也經常講感覺的深度化，是重新來認識畫家、藝術家對社會，對個性化、社會化的認識，我感覺這個很重要。感覺的深度化就是從表現來，因為繪畫的東西表現非常重要，沒有表現只有呈現，呈現是什么？呈現完全是方法論，社會學理論。天津美術學院展覽看到所有的繪畫，無論是寫實、表現、意象、抽象，還是幾何化的藝術，很強調繪畫的痕跡性，就有了在當代社會自我的價值和體現，我覺得這個非常重要。一個學院的教育不能和社會化一樣，因為它要面臨不同的學生，不同的社會需求。在西方學院派是沒落的。在中國，包括當代藝術的所有理論家、畫家都可以積極地關注學院，這是一個主流。我們不能以西方和當代國際全球化的概念來要求這個東西，我覺得在全球信息化的共享時代里面，我們還要關注自己的學院派，自己的學院教育，包括自己表現的定位，這個非常重要。

天津美術學院既有開放性，又有和北京的熱鬧、權力市場化不同的地方，它要作為一種自我化，它自然就形成歷史給它留在這個階段的一種表現的痕跡，這種表現的痕跡恰恰是證明我們慢慢形成自主化的一種價值所追究的個性化重新認定，這個非常重要。

劉永剛：我覺得這個題目很好，郝青松先生的文章我讀得很多，是對天津美術學院油畫系的一次總結，總結之后要做什么，要有呈現，如果題目改，第三個十年的時候應該是形狀的呈現，這才能真正體現天津美術學院未來的發展，當下新的關注真正地呈現出來，我覺得這是它所要表達的。這個文章寫得非常好，他也談到了關于下一步的思考，是談到了寫意，他有一句話寫得有意思，需要特別處理寫意與表現關系的問題，這個問題我想天津美術學院在未來十年的發展中要在這方面去做這樣的功課。剛才聽了這么多發言講得特別好，大家都在談表現，講這段歷史，能不能回過來講講寫意的歷史。方法張方白先生談到一點，還有段君也提出一些批評的意見，我覺得非常好。不是我們總是講它們所給予我們的什么東西，覺得很好，總在不斷地宣傳它，沒必要，宣傳了一百年了，足夠了，而是應該靜下心來做總結，我覺得這是一次總結性的展覽，下一步應該是開拓性的形狀的呈現。

邵亮：我在北京待了十二年，在天津是第十五個年頭，我覺得天津美術學院，如剛才大家所說有很多優點，一個油畫系很多風格的東西都有，但是把這些東西的藝術家作為一個集體推出來，要用一個展覽，以它的名稱、它的包裝能把這些人作為一個集體的形象推出來，其實就很不容易。因此僅是起一個展覽的題目，能找到這么一個題目把這個群體推出來真的是一個很了不起的規劃。

我談一點個人對天津美術學院的印象。可能各個方面的風格都有，我覺得這樣的會議活動真的是太少，上一次會是十年前，十年是一次總結，這十年天津美術學院確實有了很多的發展，很多的進步，但是事實上我覺得直到今天為止，對于天津美術學院的藝術家來說，最缺的還是機會，可能有很多藝術家事實上很厲害了，但是他們還缺乏足夠好的平臺讓更多人去了解。還有很多藝術家也許現在很年輕，路子也很有自己的路子，但是他們怎么能夠走得再成熟一下，有進一步的發展，其實他們還是缺少機會。他們需要更多的類似這樣的機會，既需要作為一個群體推出他們，也需要個人有更多的機會去進一步發展。

范曉楠：我從地域的土壤上來談一下，我在天津美術學院是本科留校，到今天為止十五年了。這個年份對在座的老師是很小的數字，在座的老師是三十年、五十年，甚至是一生都在這個領域。到今天為止對藝術土壤有很深的感受。是一個外地人來看天津，再就是從外地人的角度來看天津美術學院的這一批老師。如果從整個大的歷史背景來定義天津的歷史發展，那么天津是最早的通商口岸，也是最早和西方城市碰撞的城市，經歷了現代榮辱的變遷，包括義和團運動等，變遷的歷史導致了天津其實是一個既封閉又開放，又交融著復雜文化的地域。

在今天再回看這段歷史，天津成長出來的一批人還有一個共同的特征，雖然這里離北京很近，但大家處在很平靜的一個環境下，不太愿意出去交流，也不太愿意走動，在默默耕耘自己藝術的天地。可能會有一些藝術家，包括我們天津美術學院走出去的藝術家，張方白、馬軻，如果從出生地來講不是天津人，他們在天津待了一段時間有各種追求和理想就會離開這個土壤。

所以在這樣一個背景下，天津整體的特征就是他們很沉靜，默默地去創作。這樣一批人和當代藝術家有沒有對接，和當代的氛圍有沒有對接，在今天當代藝術氛圍內不是參與各種活動，在微信各種平臺推送自己。這樣一個不合時宜的狀態更值得我們尊重。希望更多的批評家更多地關注到天津美術學院這樣一個群體，發現更多的藝術家，推動他們的藝術往更好更高的方向發展。謝謝大家。

康勇峰：我就強調一個，就是說，我們現在不能再像過去一樣，處于一個東方人學習西方人，或者學什么東西的狀態，這是不對的。一百年以前西方油畫沒有傳過來之前，我們是從無到有的過程，這沒有問題。但現在這個世界已經平鋪過來，我們面對的應該是作為個體怎么面對這個時代，面對這個世界，面對藝術本身，繪畫藝術的方式，怎么在一個時間的節點上面，在藝術平面上，去進行自己體系的建立，這才是最有價值的東西。

從自己的親身體會來看，我在學院研究生八年，我感覺到絕對的自由，沒有任何的束縛，對藝術本體的追求，對人的尊重，還有一點放羊的感覺。我覺得這是天津美術學院特別有意思的一點。天津美術學院適合什么樣的人呢？勤奮、有思考的人，天津美術學院出來的人都是獨一無二的。讓每個人成為他自己，這才是一個最好的狀態。

我覺得天津美術學院繪畫面上都是比較高級的，不是說很低俗的，它品質上是很高的。它缺的唯一一個東西就是狠，不夠狠，藝術性的最重要的東西是兩個極端。我老師跟我說過一句話，趙無極離開法國的時候，他老師告訴他一句話，他說要么你就震撼人心，要么你就愉人眼目。

郭雅希：我作為一個天津美術學院的老師，說一下我對這個展覽的看法。對天津美術學院油畫系的展覽，我概括為“三重五性”。

天津美術學院第一“重學術”，相對比較注重研究中西經典和規律，以及內在規律性的研究。第二就是“重質量”，既重構思的質量也注重語言的質量，可能在某種程度還沒有達到理想的標準。第三“重表現”，很多學者已經說了，雖然重表現，但是表現不是天津美術學院油畫系的全部，它重表現只是一個特征，表現性特色非常強。天津表現絕對不是一個形式問題，它的性質帶有批判性，是一種語言，針對天津的地域文化惡俗、世俗的叛逆。

“五性”就是“表現性”，“表現性”不僅在天津美術學院有，在天津美術學院以外也有，不光是油畫，水墨畫也很突出，像李津、閻秉會。“跨越性”特征也是重要的特征之一。“滲透性”，天津美術學院從來沒有整體性的推進，從來不跟風，個體性很強，不論是他們的作品還是教學注重滲透性。“平衡性”，在人格上的一種特征，完全沒有憑資歷、權威對話的姿態，無論對學生，還是老先生對年輕的老師，形成了天津美術學院油畫系的這種相對自由、開放、包容。“純粹性”，天津從來不對主題性、市場性的東西過于追隨，都是市場追他們，也就是說相對比較獨立，相對比較純粹。“多元性”，也跟天津美術界從來沒有學術權威有關，即使有學術權威也不用學術權威性來扼殺年輕的教師，也包括學生們的個性。所以雖然天津有些藝術家沒有把自己的那種最成熟的一面展示出來，但是沒有千人一面的傾向，這也是很難得的。

所以，正是由于這幾個特征，也形成了天津美術學院在全國美術界的獨特的面貌和獨特的地位。